卻說曹操賴典韋當住寨門,乃得從寨後上馬逃奔,隻有曹安民步隨。操右臂中了一箭,馬亦中了三箭。虧得那馬是大宛良馬,熬得痛,走得快。剛剛走到淯水河邊,賊兵追至,安民被砍為肉泥。操急驟馬衝波過河,才上得岸,賊兵一箭射來,正中馬眼,那馬撲地倒了。

——引自《三國演義》第十六回

且說漢獻帝得牛輔之助,又依賈詡遺策,終得脫身離了長安,引一班文武群臣前往洛陽。鑾輿過新豐,至霸陵,不料郭汜再次與李傕聯手,忽然造反,欲劫天子車駕。幸有楊奉、韓暹及國戚董承拚命保駕,甩脫李、郭二人追兵,於陝北東渡黃河,至於大陽,但文武百官大都於亂軍中離散,更有死於逃難途中者甚眾。有太尉楊彪、太仆韓融一路尋至,楊彪請獻帝暫居安邑縣,韓融曲說李傕、郭汜罷兵,二賊這才稍從其言。

董承、楊奉商議,一麵差人修洛陽宮院,欲奉車駕還東都。楊奉令大將徐晃保護車駕過箕關,並州太守張楊具粟帛迎駕於軹道,獻帝封張楊為大司馬,令其屯兵野王。獻帝重入洛陽,見宮室燒盡,街市荒蕪,滿目皆是蒿草,不由淚流如泉,悲傷不已。眾官一起慰勸天子,獻帝於是收淚忍悲,即命楊奉且蓋小宮居住,下詔改興平年號為建安元年。是歲又天下大荒,洛陽居民僅有數百家,無可為食,百官及僚屬隻得盡出城去,剝樹皮、掘草根食之。尚書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於頹牆壞壁之間者。漢末氣運之衰,無甚於此。

卻說曹操在山東,接到朝廷密旨,又聞知車駕已還洛陽,遂聚謀士商議。荀彧率先進策道:“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服從;漢高祖為義帝發喪,而天下歸心。今天子蒙塵,將軍誠因此時首倡義兵,奉天子以從眾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圖,人將先我而為之矣。”曹操聽了荀彧之策,不由大喜,立刻收拾起兵,前去洛陽迎請獻帝車駕。於是先差夏侯惇為先鋒,引許褚、典韋等上將十員,精兵五萬,到洛陽保駕;又命曹洪、李典、樂進率步兵兼道而行,以防李傕、郭汜犯闕。

夏侯惇與曹洪奉命引軍,日夜兼程西進。二將前腳剛到洛陽見駕,果然李傕、郭汜領兵殺來。見有大軍守城,不由大驚。獻帝得曹操派兵來迎,不勝不喜,即令夏侯惇分兵兩路迎敵。夏侯惇於是將馬步軍分為兩翼,馬軍先出,步軍後隨,盡力攻擊。李傕、郭汜賊兵大敗,被斬首萬餘,退兵三十裏下寨,互相埋怨。次日,曹操引大隊人馬到來,入城見獻帝、拜於殿階之下。獻帝賜平身,宣諭慰勞,封曹操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令其除賊。曹操此時一步登天,自然格外賣力,當時奉了天子詔命,即親引大軍出城,與李傕、郭汜決戰於洛陽城外。曹操先令許褚、曹仁、典韋三員猛將,各領一百鐵騎,於李傕陣中衝突三遭,西涼軍雖眾,當不得三將無敵,一時軍陣大亂。曹操見時機已到,隨令夏侯惇領兵左出,曹仁領兵右出,曹操自領中軍衝陣。鼓響一聲,三軍齊進。賊兵抵敵不住,大敗而走。曹操親掣寶劍押陣,率眾連夜追殺,剿戮極多,降者不計其數。

李傕、郭汜不敵,隻顧望西逃命,因無處屯紮,終往山中落草去了。楊奉、韓暹見曹操成了大功,怕以後難以相容,隻以追殺李傕、郭汜為名,引本部軍離開洛陽,屯於大梁。曹操回兵,納濟陰定陶人董昭之議,上奏獻帝:“東都荒廢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食艱辛。許都地近魯陽,城郭宮室,錢糧民物,足可備用。臣敢請駕幸許都,惟陛下從之。”獻帝聞言之有理,遂欣然從之,群臣亦無有異議。君臣計議已定,遂擇日起駕。臨行之前,獻帝劉協令曹操整頓人馬待發,自己率楊彪、韓融等大臣拜謁皇陵,祭辭列祖。祭陵已畢,回城途中經過少帝劉辯之墓,獻帝傳令歇駕,上山憑吊這個隻當了四個月皇帝的兄長。當下穿過鬆林上得山坡,到了少帝之陵,獻帝便令止住禁軍及百官,隻引十數個宮女侍從,上前謁陵。卻見墓門半開半掩,並未封閉,不由大吃一驚。

獻帝見少帝之陵半開半閉,心知有異,遂命十名護衛進去察看。不一時,侍衛出來回報天子,說隻見墓中空空如也,莫說殯葬禮器,竟連少帝及唐妃屍首也都不見。獻帝見狀沉吟良久,密囑不得泄露此事,一麵令人將墓門掩埋封鎖,休留半點痕跡。眾軍正在掩蔽墓門之際,忽從鬆林之中走出一個中年道士,身穿灰色道袍,手執拂塵,向獻帝當麵揖手,說道:“陛下何來此處?貧道拜揖。”一眾禁軍大驚失色,暗思眾目睽睽之下,竟不知這道人先前藏身何處,竟如此神鬼莫測地現身帝駕身前,豈非鬼神之屬?便要上前拿下。

太尉楊彪站在遠處,早已認出來者,正是少帝劉辯師父史子眇道長。遂急忙上前止住眾軍,向獻帝奏道:“陛下勿驚。此乃故弘農王之師,玄都觀觀主史子眇道長。仙長別來無恙,卻又因何至此?”後一句問話卻是衝史道長所說。史子眇詭異一笑,於是跟楊彪、韓融分別見禮,緩緩說道:“墓中之事既然被陛下和二位大人看到,也是天命如此,因緣際會。事關重大,可否容至林中一敘?”二人拿捏不定,都望著獻帝。劉協急欲知道皇兄劉辯下落,倒也未加防範,跟著史子眇走進鬆林。楊彪回身令禁軍封掩墓門,隨時聽從自己號令,命畢即與韓融入林保駕。

四人到了林中,史子眇這才向獻帝拜倒,重行君臣大禮。獻帝忙令平身,說道:“早聞皇兄是由道長撫養長大,即是師父又是養父,以後除非廟堂相見,不必再行如此大禮。”史子眇謝恩,當下也不隱瞞,將少帝與唐妃當年詐死,已暗中潛出洛陽,如今流落民間之事說了,隻是未露其落足之所。獻帝聽了,立刻大喜道:“既是兄長未死,那就請道長將我皇兄請回宮來,朕將帝位讓還於他。”劉協做了這幾年皇帝,一直被董卓、李傕等權臣挾製,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和快活,此番落入曹操之手,也如芒刺在背,這句話說的倒是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心假意。

不待楊彪、韓融發言,史子眇早開口說道:“陛下不可。如今天下臣民盡知陛下,不知有弘農王。且弘農王若有複位之意,也不必冒死逃亡江湖,隱居山林。如今漢室衰微,內有權臣攬政,外有群雄並起,實天下大不幸也。貧道此來,是為奏知陛下,以後若必為權臣所欺,可號召舊臣勳將於朝堂;亦知有弘農王與貧道身在江湖,可聯絡宗室諸侯及諸子門派於村野——號令天下內外夾攻,並除奸臣,以扶漢室共謀中興。陛下應臥薪嚐膽,忍辱負重以謀大舉,弘農王隻求漢室複興,更無他求。”

獻帝問道:“便果有那一日時,道長如何令宗室諸侯及諸子門派一齊聽命,朕又如何謀誅奸臣?”史子眇從囊中掏出黑黃兩枚令牌,一為玄鐵所鑄,一為黃金所製,呈於獻帝麵前,說道:“我漢高祖早在立白馬之盟時,早已料到日後必有大臣弄權,欺君攬政。留侯張子房先生本是我鬼穀門掌門祖師,當時與高祖君臣相得,引為知己,二人誓不相負。君臣訂有密約,遺命後人共除國賊之策,均聽此牌號令而行。金牌名曰臥龍令,若君王為臣下所控,玉璽也失其效,詔書不能暢達文武,則為臥龍,可令心腹持此令牌代替詔命,秘宣忠貞勳臣大將以除賊臣;鐵牌名曰伏龍令,向為本門掌門執掌,朝中若現權臣,則由本門弟子持此牌號令江湖八大門派——鬼穀門、兵家門、墨家門、儒家門、太平道門、五鬥米教門、驪山門、藥王門——都曾與本門誓約,若見此令,需各率本門弟子遊說宗室諸侯興兵勤王,共扶漢室。”說罷,將金牌臥龍令呈於獻帝,自己將鐵牌伏龍令重新納入囊中。

獻帝收了臥龍令,暗自沉吟不語。太尉楊彪忽然說道:“且住。史道長,依你所言,伏龍令在你手中並不奇怪;臥龍令卻應在宮內,由曆代皇帝相傳,卻如何也在你手?”史子眇笑道:“太尉果然老成謀國,見解精到。你卻不知,前漢平帝時,出現權臣王莽攬政,欲行篡逆。太皇太後欲以臥龍令秘宣忠臣除賊,不料滿朝文武盡為莽賊心腹,太後所托非人,臥龍令最終落於賊手。王莽死前,我鬼穀門高徒夜入內宮,盜出臥龍令,此牌即為本門玄都觀掌領。自董卓以來,朝廷屢被權臣所控,此其臥龍在淵,該當臥龍令現身之時也。太尉休疑,隻論當前朝廷大勢,可知貧道所言非虛。”說罷,向獻帝君臣三人再拜稽首,穿越鬆林揚長而去。

三日過後,獻帝起駕遷都,曹操引軍護行,百官皆從。行不到數程,楊奉、韓暹領兵攔路,以徐晃為先鋒,大叫:“曹操犯上劫駕,今欲何往?”曹操大怒,便令前軍接戰。兩軍接戰多時,徐晃連勝兩陣,力戰曹軍諸將。曹操心愛徐晃勇武,遂令罷戰,雙方各退軍五裏,分別紮下營盤相持。曹操打聽徐晃底細,行軍從事滿寵卻知,於是稟告曹操道:“那徐晃字公明,乃河東楊郡人也。年輕時曾為河東郡小吏,因隨車騎將軍楊奉討伐賊寇有功,被拔為騎都尉。某與其有舊,可前往說其來降明公,如何?”曹操大喜,於是遣滿寵攜重禮,夜入徐晃營帳,說其來降。徐晃見滿寵已在曹操帳下效命,又看出楊奉並非能成大事之人,於是棄了本寨,引心腹部曲數十人,隨滿寵來投曹操。

曹操得了徐晃,歡喜異常,深厚待之。次日再戰,曹操即使徐晃出戰,楊奉大驚,一陣而敗。楊奉、韓暹勢孤,見走投無路,隻得引敗兵往壽春投袁術去了。曹操於是迎鑾駕到許都,蓋造宮室殿宇,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衙門,修城郭府庫,奏請天子,封護駕功臣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又自請獻帝,封己為大將軍、武平侯,以荀彧為侍中尚書令,荀攸為軍師,郭嘉為司馬祭酒,劉曄為司空倉曹掾,毛玠、任峻為典農中郎將,程昱為東平相,範成、董昭為洛陽令,滿寵為許都令,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為將軍,呂虔、李典、樂進、於禁、徐晃為校尉,許褚、典韋為都尉;其餘將士,各各封官。從此朝廷大務,先稟曹操,然後方奏天子。獻帝忽想起史子眇在鬆林中語,不由深自感悟,心中已開始籌措對策。

且說自迎駕幸許都,既定大事,曹操乃設宴後堂,聚眾謀士共議襲取徐州,擒拿劉備、呂布及陳宮,以報前仇舊恨。荀彧獻二虎競食之計,奏請詔命實授劉備為徐州牧,以密書令殺呂布;曹操依計而行,卻被劉備識破,雖拜表受封謝恩,卻為安呂布之心,又親自為媒,將陶謙舊部曹豹之女許配呂布為妾。曹豹早有攀附呂布之心,自然一說就肯;呂布乃好色之徒,見曹氏年輕貌美,也是樂得就水行船,當即洞房花燭,成就好事。成親三日之後,呂布攜新婦回徐州拜見嶽父,並謝劉備大媒。劉備即在府衙設宴,款待曹豹及呂布夫妻。滿座盡歡,唯有張飛想起趙雲所說呂布背叛師門之事,感到心中不快,隻顧與關羽喝酒,不與呂布論同門之誼,呂布也隻作不知。

宴罷,呂布告辭,欲回小沛,行至糜竺門首,卻見糜竺及夫人陪伴一個絕色佳人而立,正望著呂布。呂布走近來與糜竺見禮,抬頭猛見那美人,不由大吃一驚——那人不是自己妻子貂蟬,卻是哪個?貂蟬見了呂布,臉上似笑非笑道:“將軍既在並州早有妻室,卻向我義父隱瞞扯謊,娶了妾身。又臨危相棄,不管不顧,一別經年;今日又娶新人再做新郎,好不得意?”呂布吃她一場奚落,當著新婦曹氏之麵,再兼吃多了酒,一張白臉登時赤紅——雲長若是在此,也被他比了下去。

糜竺見此情狀,在一旁打趣道:“溫侯近來戰事倥傯,怎地連故人也不認得了?前日玄都觀史子眇道長自長安而來,攜貂蟬至徐州,因有急事而去,遂將貂蟬托於我夫婦,令送歸將軍。隻是在下近日事冗,又兼拙妻難舍貂蟬,這才誤了你夫婦相會。不想在此處見著,又逢將軍另結新歡——這可稱得上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呂布左顧右盼,神情愈加不堪,心中卻納悶不已道:“真是奇哉怪也。當日我單騎衝出長安,後聞嶽父王允闔家被殺,貂蟬當時居住在府,怎能脫此大難?又怎地被史師伯帶出長安,送到糜竺家中?”

貂蟬似是看透了呂布心思,又冷笑道:“當初將軍仗著赤兔馬快,撇下我們父女不顧,以為我也被李傕奸賊所殺,是不是?卻不知我被義父弟子龐舒所救,後來又冒險將我送至洛陽玄都觀,拜托史道長歸送將軍。龐舒師兄回到長安,不幸被李傕偵知其情,殺了全家老少三十餘口。史道長與糜先生有舊,又不願與你這個背叛師門的師侄相見,這才將我送至徐州,安置在糜先生府上,待將軍來徐州時好夫妻相見。不料將軍早忘舊人,另覓新歡,正在得意之際。罷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怨將軍,隻恨自己命苦!”說罷以袖掩麵,便要向階側石獅上撞去。呂布大吃一驚,伸手扯住,被貂蟬一把推開,呂布不敢撒手,眼望糜竺盼其解困,糜竺卻負手望天,佯作不見。

不料新娘曹氏上前,落落大方向貂蟬施禮道:“原來是貂蟬姐姐到了。姐姐大名,天下盡知,呂將軍亦常談起,以為姐姐罹難被害,不曾一時或忘。若知姐姐在世,將軍豈肯棄舊納新?妹雖鄙陋,亦粗知禮儀,願奉姐姐為尊,且請一同返家,不知姐姐意下如何?”貂蟬不料曹氏有此一舉,一時怔住,倒不好意思起來。呂布趁勢放開貂蟬,當眾跪了一跪,唱一個大喏,鬧得糜竺夫婦也哭笑不得。貂蟬道:“將軍請起,折煞妾身。即如此,你們正在新婚,我也不去小沛攪擾你們,隻在糜府暫住,陪伴夫人,等你們婚期過後再議行止。將軍若是相強,我還是死。”那曹氏幫著呂布在一旁苦勸同回小沛,貂蟬隻是不從,最後說道:“我奉師父及義父之命,當時許配呂將軍,是因將軍能滅國賊,以扶漢室。如今董卓雖死,曹操又脅逼獻帝,是又一個國賊矣。將軍替我殺了曹賊,重振朝綱,完我義父遺誌,那時再願服侍將軍終老,絕不相負”。

糜竺見時機已到,這才上前打個圓場,密告呂布曹操前日來書,令劉備擒殺呂布,玄德仗義不從之事。並說曹操不忘兗州之恨,必來相圖徐州,若將軍將曹操誅於城下,日後再來迎接貂蟬不遲,勝於此時鬧得不可開交。呂布聽了,深恨曹操,指天立誓必殺此賊,這才領曹氏去了,一步三回頭地不舍。貂蟬卻向呂布嫣然一笑,扶著糜夫人進府——自此貂蟬住在徐州,按下不提。

且說使命回見曹操,言玄德隻受封爵,不殺呂布之事。曹操不快,荀彧又獻驅虎吞狼之計:詔令劉備討袁術,兩邊必然相並,呂布與陳宮早有取徐州之意,此時必生異心;待徐州生亂,我再發兵取之。曹操大喜,立即假天子詔命,發往徐州。玄德開讀詔書,隻得領命,留張飛守徐州,陳登輔之,自與二弟雲長統馬步軍三萬,離徐州望南陽進發。袁術聞說劉備來犯,乃使上將紀靈起兵十萬,兩軍會於盱眙。此時乃漢興平二年也。

袁術發兵十萬,派紀靈為將,與劉備相持於盱眙、淮陰,相持一個月,雙方互有勝敗。袁術見不能取勝,遂寫信給呂布,許諾送糧二十萬斛,誘使其襲擊下邳,破劉備後方。呂布本不欲與劉備為敵,陳宮卻要奪徐州以拒曹操,以為好友邊讓報仇,遂竭力慫恿以利相勸,讓呂布聽從袁術。呂布之意乃決,令張遼、臧霸領水軍,自領步軍在前,起水陸兩軍東下。抵達下邳西四十裏時,中郎將許耽派司馬章前來迎接呂布,向呂布報說張飛和曹豹相爭,下邳城內大亂,丹陽兵都在西白門城內,等待將軍到來。於是呂布大舉進軍,早晨到達白門城下。天亮後,曹豹率丹陽兵打開城門,迎接呂布進城。

呂布引軍剛剛進城,人報張飛引兵殺至。呂布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個環眼賊,屢次小覷於我,且罵我是‘三姓家奴’,令某在諸侯麵前毀盡顏麵。如此此城已經歸我,看你還有何能為?”於是暗命臧霸,使其引一萬兵馬,如此如此,臧霸領命,引兵出城而去。呂布於是和陣宮上城,居高坐在白門樓上,指揮本部並州軍馬,死命堅守。分撥已定,遠見塵頭大起,張飛率軍飛馳而至,在城下揚鞭大罵呂布:“無義之賊!我兄長可憐你走投無路,這才收留於你,你卻趁我二兄遠出,奪他的城池。待某殺進城去,看不將你剝皮剜心,方消我恨!”於是揮軍攻城。不料徐州軍遠來疲憊,又無攻城器械,此時仰攻堅城,被城上一番箭雨,便殺傷小半,餘者紛紛掉入護城河中。呂布令張遼趁勢開城出擊,於是大破張飛之軍。張飛急回軍徐州,卻見城上換了旗號,卻是被臧霸詐做張飛回軍,賺進城去,遂奪徐州。劉備妻妾兒女,亦盡為俘虜。張飛怒不可遏,隻得引殘部向淮南來見兄長劉備。

呂布攻破徐州,心中大喜,令人好生看護劉備家人,不許打擾傷害,即派人去催促袁術所許糧草。袁術聞聽徐州已歸呂布,卻又反悔此前承諾,隻顧與劉備爭戰,全不以送糧給呂布為念。此時曹操率軍已出許都,兵臨武平,預備與劉玄德合擊袁術,袁術所置陳相袁嗣望風納降。不料劉備兵少,又忽見張飛來報徐州已失,心中慌亂,此時又落於袁術重圍之中,自顧不暇,無法與曹兵形成合力。曹操於是親率數十騎,前往偷窺袁術軍營柵,卻被袁軍發現,立刻出營圍擊。曹操見淮軍三麵包抄而至,一時避之不及,危險萬狀。幸得部下秦邵字伯南,危急間奪了曹操紅袍,穿在自己身上,在袁術軍中往來衝突,讓夏候敦保著曹操趁機衝出重圍。袁術部將認準穿大紅袍者,誤以為秦邵就是曹操,遂並力攻擊,最終殺之而去。曹操大敗,隻得班師回到許都,將秦邵之子秦真認為義子,改名曹真。

且說曹操既敗,劉備三兄弟便成孤軍,終為袁術所敗,率殘部逃往海西。一路饑餓疲憊,無處落足,隻得依照從事孫乾之計,複派人向呂布請求投降。呂布聽從陳宮之計,又惱袁術不運糧來,就準備了車馬,使張遼迎接劉備回來,表奏其為豫州刺史,駐守小沛,呂布自稱為徐州牧。自此之後,天下皆稱劉備劉豫州,但輕視呂布為人,卻不以“呂徐州”稱之。消息傳到許都,曹操雖然勃然大怒,但新敗之餘無力南征,為安撫呂布以敵袁術,遂三請獻帝,任命呂布為平東將軍,封平陶侯。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六月夜半,呂布正在下邳府中,與新納之婦曹氏歡飲,忽聞城外喊聲大起,金鼓齊鳴。呂布剛要使人前去探聽何事,張遼已闖進府中,報說道:“那袁術惱怒明公收留劉備,遂以高官厚祿慫恿郝萌叛亂,現已兵臨城外,正在攻打!”那郝萌乃是並州兵馬統領,向與張遼、臧霸、高順各掌一兵,亦是呂布四大庭柱之將也。呂布大怒,即披掛上馬,與張遼同登城樓。往城下看時,見城外沸反盈天,一支軍正在叫喊攻城,火燭焰天。卻因城池防守堅固,一時無法攻入。

呂布因見下邳城兵少,怕被攻破,於是令張遼領兵死守,自己又回府中,帶領家眷從南門出城,逃往高順營寨。高順見了呂布大驚,問道:“將軍夤夜之間,領家眷來至小將營中,卻是為何?”呂布罵道:“張文遠報說某部下有人反叛,但未知其將領為誰。某登城看時,隻聽得城外高叫之語,多為河內口音。因其攻城甚急,某才令文遠死守下邳,領家眷來見將軍。望兄弟救我!”原來呂布早知造反者是郝盟,但不知高順是否同謀,故此先不說出,要看高順反應如何。高順聽呂布如此說,不由高聲叫道:“河內之將,不是郝萌卻是哪個?將軍不必憂心,待俺將其拿來,與將軍對質即可。”於是親率其部,前往下邳平叛。到了下邳城外,果見是郝萌所部河內軍正在攻城,於是下令弓弩齊發,往前衝擊。郝萌部下不防背後竟有兵來,被射殺無數,一時大亂。高順遠遠看見郝萌部將曹性,正與郝萌並馬於陣中,指揮眾軍攻城,於是高聲叫道:“曹性,奉先須對你不薄!因何反聽他人挑唆,行此叛亂逆事?今呂將軍已出城外,集合大軍即將來也。你不投降,卻待何時?”

曹性聽到叫聲,回頭見是好友高順,又聞呂布不在城中,感到大事不好。於是靈光一閃,多虧腦筋轉得夠快,遂即於陣前反正,回馬一刀,劈向郝萌。郝萌驚怒應戰,躲過刀鋒,一槍刺傷曹性大腿,鮮血湧出。曹性大叫一聲,卻不後退,隨即拖刀回斫,竟斬斷郝萌持槍右臂。此時正逢高順迎頭趕來,乘勢將郝萌斬於馬下。於是下馬割了首級,高挑於旗杆之上,高喊招降郝萌部下。郝萌部下見主將授首,齊聲願降,不敢再戰。高順獲得全勝,見曹性受傷不輕,遂令隨從用軟床擔著曹性,到營中往見呂布,獻上郝萌首級。呂布見天光大亮,於是升帳聚將,重賞高順、張遼,又問曹性此事起源,若說實情,繼往不咎。曹性答道:“是郝萌受袁術鼓動,這才造反,其餘內情,某實不知。”呂布又問道:“行此大逆之事,絕非一人可以為之,必有同謀。你實話回我,其同謀者為誰?”曹性遲疑片刻,見呂布目露殺機,右手已按於劍柄之上,隻得將心一橫,說道:“依郝萌所說,同謀便是陳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