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刹活了這麽大歲數，自以為過盡千帆，大起大落都經曆過，他是真的沒見過這個。
怎麽可能呢？
花澤睿的確很優秀，玉羅刹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羅刹教就是後繼有人了。
但是欣賞和愛慕完全不是一回事。
以玉羅刹的性情，怎麽可能把二者混淆？更不可能在明知対方是自己的義子，還與兒子牽扯不清時心動！
“看來義父想明白了。”陸點的神情溫和，透著關切，配合他的所作所為，格外虛偽，玉羅刹看得出來，他在幸災樂禍。
玉羅刹眸中殺意翻湧。
隻要殺了他，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他會將花澤睿的屍身帶回沙漠，葬在羅刹教曆任教主的墓穴旁邊。
玉羅刹的怒容舒緩，仿佛認命一般：“你說的不錯。”
“義父的反應，真是令人失望。”陸點說，“我還以為，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後，會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將我獨占。”
“然後被雪兒憎惡一輩子？”
“您根本不在意吹雪的想法，還會怕他恨您？”
玉羅刹沉默。
他怎麽會対這麽個東西動心？
花澤睿溫柔體貼，但那都是対別人的。在他麵前，隻有尖銳刻薄。偏偏他的確敏銳，最清楚自己在意什麽，隻要他想，每句話能像利刃一樣，捅到他的心上。
玉羅刹頭一次覺得自己非常犯賤。
“我怎會不在意他？”
“您隻在意他的身體，不在意他的想法。或許這就是權力吧，可以逼迫他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強迫所有人都按照您的意思生活。”其實陸點的父母也有一點這樣的傾向，隻是沒有玉羅刹這麽變態。
他討厭玉羅刹的強勢自我，但還不至於真的無法忍受。
“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玉羅刹道，“你可願隨我一同回西域？”
“您願不願隨我去虎斑灣？”陸點笑吟吟地說。
“你的野心不小。”
“都是義父教導的好。”
陸點和玉羅刹的交流不再劍拔弩張，總算可以心平氣和地相處。
他留在這裏，陪著玉羅刹直到中午，酒宴開席，才切回本體身上。
“玉教主好像不太対勁。”陸小鳳距離陸點極近，幾乎是貼著他的耳垂說道。
陸點頓時覺得耳朵有些發燙，他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嗯。”
“你也看出來了？我還以為是我多心了。花澤睿和玉教主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也不知道花澤睿做了什麽，我怎麽覺得，玉教主似乎在有意回避他？”
當然是因為玉羅刹的演技不夠好，怕泄露殺意，引起花澤睿的謹慎，所以才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誤導花澤睿。
陸點很清楚玉羅刹的打算，花澤睿也一樣。
花澤睿在死線上跳了這麽久，幾次差點被殺死，対玉羅刹的了解，遠遠超出那位傲慢的魔教教主的想象。
他故意裝作対玉羅刹的殺意一無所知，就是為了誘導他出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察覺到陸點的視線，花澤睿偏過頭，衝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陸點神情不變，輕輕頷首，給予準許。
玉羅刹沒有作妖，宴席過的很愉快。
萬梅山莊準備的食材都是新鮮的，新招來的廚子手藝很不錯，山莊裏的酒是西門吹雪的私藏，帶著冷冽的梅花清香。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後西門吹雪準備了香茶，邀請陸點共飲。
陸點陪他坐了幾個時辰，直到快要天黑才動身離去。
花澤睿跟著陸點來到山莊前，玉羅刹道：“睿兒留下來住幾日吧。”
西門吹雪和陸點一起看向玉羅刹。
玉羅刹道：“我和睿兒往日有些誤會，如今已經都解開了。許久未見，我想與睿兒多相處幾日。”
陸點轉而去看花澤睿。
花澤睿似乎有些糾結，玉羅刹的灰霧重新覆蓋了麵容，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他沒有催促，望向花澤睿的目光很溫和。
花澤睿道：“我想留下來，還請主人應允。”
陸點點頭，対陸小鳳說：“我們走吧。”
陸小鳳沒看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他沒敢問，跟著陸點上了車。
花澤睿朝著西門吹雪笑：“吹雪要可要收容我幾日，不然我就隻能露宿荒野了。”
西門吹雪說：“你還可以去鎮上。”
花澤睿沉思，好久沒有見到城中青樓裏的那群姑娘了，白老板跑了，青樓在戰爭的影響下關門歇業，不知道她們如今過得怎麽樣。
西門吹雪隻是開了個玩笑，現在看來並不好笑。他見花澤睿真的在考慮接受自己的提議，道：“還不進來？”
花澤睿回神，跟在西門吹雪身後。
玉羅刹見兩個人都把自己無視了，心裏有些不舒服。
花澤睿說：“這裏變了很多，與我離開時相比，簡直是兩個樣子。”
“莊內是小蘭在打理。”西門吹雪說。
“小蘭很能幹。”花澤睿道，“隻是她畢竟不懂武功，代表萬梅山莊接觸江湖人時，難免會遇到危險。”
“我會留意的。”
玉羅刹說：“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花澤睿道：“我想去城裏轉一轉，看看從前的朋友還在不在，義父可要陪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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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點帶著陸小鳳去了城中的客棧裏，剛入住沒多久，又有人過來了。
溫潤謙和的白衣青年帶著兩個仆從，要了一間上房，住在了陸點的樓下。
陸小鳳下樓取飯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他，“原少莊主，這麽巧，你也過來了。”
“我是特意追隨陸城主而來的，本想在昨日登門拜會，隻是時辰不早，陸城主怕是不想見到我，故而一直未做出決定。”原隨雲溫和地說。
“你想治眼睛，應該去找葉昭雲，而不是陸點。”陸小鳳道。
“我又何嚐不知道？隻是我與葉公子之間有些摩擦，他似乎不太喜歡我，我隻好來找陸城主了。”原隨雲輕輕嗅了一下，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與陸城主……”
“我們住一間房。”陸小鳳說。
他下意識歪頭聞了聞自己身上，已經用皂角洗過了，應該沒有留下味道，目盲的人鼻子就是靈敏。
他之前與陸點在一起時，都是用手解決的，花滿樓該不會同樣早就發現了吧？
原隨雲恍然：“這麽說，我要先討好你，請你替我說些好話，才可能達成所願。”
陸小鳳知道他做的惡事，也親眼見到過，那些眼睛被剜掉的女子。
原隨雲光風霽月，手段卻如此狠毒，若是不知道真相，陸小鳳根本無法対他生出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