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點吃軟不吃硬，對他這樣的語言沒有半點抵抗力。
對葉昭雲來說，花滿樓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是第一個和自己做朋友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同意被他吸血，還沒有任何厭惡心情的人。
花滿樓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血液是陽光和鮮花的味道，性格也像是盛開在春日陽光下的鮮花，獨自展示著生命的美好。
陽光和生命都是葉昭雲終生不可能觸碰的東西，卻在花滿樓這裏感受到了二者的美好。
花滿樓的請求並不過分，陸點怎麽忍心讓他失望？
“好吧，那你要小心一點。”陸點決定分出幾分心思關照花滿樓，如果他遇到危險，自己就擋過去，反正就算受傷也很快可以恢複。
花滿樓道：“我會的。”
陸點縮在花滿樓的手裏，看著他繼續向前走。
當他走到離那些人二十步遠的時候，敏銳的士兵察覺到了這邊的聲音，往這裏看了一眼。
他們很隱蔽，怕被發現，沒有點燃火把，眼睛已經適應了樹蔭下的黑暗，一眼就看到了藏在後麵的白衣人。
他們用蒙古話喊了起來，一群人拿起武器，以最快的速度過來包圍花滿樓。
陸點看準時機，從他的手裏飛出來，繞到那群人的身後，克製著身體的顫抖說道：“你們跑什麽。”
敵人未必能聽懂陸點的話，但是察覺到有人悄無聲息地摸到了自己的身後，都是汗毛聳立。
一部分人忍不住回頭看，就看到了一個眼睛赤紅的極美的白衣人站在那裏。
月色的照耀下，他的臉蒼白極了，五官的輪廓較為明顯，瑰麗得像畫中神女。隻是他紅色的眼睛裏像是有血液在緩緩流淌，身上穿的衣服也很質樸，而且發出的聲音，完全是男人的聲音。
“丘特格爾！”有人喊道。
陸點完全不懂蒙古話，不過就算聽不懂也能根據他們驚慌的神色判斷出來，他們喊的無非就是鬼、妖怪或者其他之類的話。
他用起吸血鬼速度，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搶了他們的刀，然後繼續用吸血鬼速度砍死了兩個人。
其餘人終於從慌亂中回神，兵分兩路朝著陸點和花滿樓攻了過來。
陸點關注著花滿樓那邊，順便用“意識控製”、“製造幻覺”還有“尋求剝奪”等技能來回使用，很快精力條就掉了一半多，這邊的士兵也被控製住了。
士兵的意誌比普通人更強，消耗的精力也多，想要全部拿下，光用吸血鬼技能是不夠的。
陸點來到花滿樓身邊給他幫忙。
他的武功不算高，輕功也很差勁，全靠吸血鬼的身體素質加持才沒有拖後腿，很快和花滿樓聯手，讓這些人喪失了戰鬥力。
陸點回去翻了翻，果然在他們的行囊裏找到了繩索，他將活著的人捆了起來，克製著緊張，綁得嚴嚴實實。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有個人用蹩腳的漢語說。
陸點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碰撞後，趕緊低下了頭。
他果然還是不習慣跟人眼神對視。
那個人也立刻移開了視線。
他清楚地看到了這個美得雌雄莫辨的白衣人的紅色眼睛！
這世上不是沒有紅眼睛的人，但是白衣人的這雙眼睛，瞳孔的形狀都和人類有所不同，簡直像是野獸，絕不會是人類！
“你、是白狼嗎？”
陸點聽到他磕磕絆絆的問話，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這個人倒是挺單純樸實，眼睛裏是純粹的疑惑，好像沒有因為被捕而恐懼，也不像之前坑關靈的那個人那麽多心眼。
陸點說：“不是。”
他和狼人隔著物種的！
“那、那你是狐狸嗎？”
陸點說：“不是。”
“你……”
陸點綁完，趕緊回到了花滿樓的身邊，努力藏在他的身後，輕聲說：“我們走吧，讓方應看派人來帶他們回去。”
這裏離著駐軍之地不算遠，一來一回用不了多少時間，不怕有野獸過來襲擊這些失去了戰鬥力的俘虜。
花滿樓道：“好。”
陸點貼在他的身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隨後僵硬了一下。
做蝙蝠的時候一直做這些小動作，忘記自己是人形了。
花滿樓察覺到他的懊惱，輕笑了一聲：“沒關係的。”
陸點沒有說話，直接變成蝙蝠，飛到了他的肩膀上，光明正大地蹭了蹭。
花滿樓在陸點的示意下拿了兩柄蒙古刀，還有兩把匕首，用他們盛水的布兜裝起來，背在身上往駐地走。
陸點閉上眼睛，試著恢複精力，冥想了半天都沒看到精力上漲，看來還是要冥想或者在棺材裏睡覺才行。
“你還好嗎？”花滿樓發現了陸點的異常沉默。
“沒事，隻要不曬太陽就沒關係。”
“你受傷了？”
“沒有。”陸點說，“我動用能力的時候，需要消耗精力。曬到太陽時消耗的也是精力。”
花滿樓臉上擔憂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你的能力是用性命換來的？”
“是精力。”
花滿樓道：“精力耗盡，你就會死？”
陸點說：“我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精力耗盡隻能變成煙。”
花滿樓聽到他毫不在意的說話，心裏猛地跳了一下。
葉昭雲說過，此時他使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花滿樓還以為他真的像僵屍一樣畏懼陽光，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他真正死去，會死無全屍，什麽都不會留下。
他摸了摸肩膀上的小蝙蝠，感受到它冰冷的溫度，還有可以觸碰到的身軀，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了葉昭雲的脆弱。
尤其是變成蝙蝠後的他，骨架是那麽小，仿佛輕輕用力就會被捏死。
他的精力還能曬多久的陽光？使用多少能力了？
是不是隻要葉昭雲與人打鬥，就會不可避免地步入死亡？
他一直強調會回虎斑灣，其實真正想說的是，他可能隨時會死吧。
葉昭雲已經活了近三百年。
三百年足夠漫長，他經曆了種種不公，被人當做異類，不得不東躲西藏，想來已經使用過很多次能力。
或許，他早已時日無多。
“七童。”陸點感覺到了花滿樓的沉重，喊了他一聲。
“嗯。”花滿樓重新露出笑容，“既然如此，你更要愛惜自己。”
“我很愛惜自己，一直在躲著太陽，每次都要等外麵天完全黑了才出門，上次是個意外。”陸點說，“而且精力是可以恢複的，隻要睡覺或者冥想就能恢複，吸血也能恢複一點。”
“好。”花滿樓笑了笑，摸了摸小蝙蝠的腦袋以示誇讚。
陸點跟他回到軍營駐地的時候，天邊已經微微亮起了光芒，他們直接來了陸小鳳這邊，把陸小鳳和本體從睡夢中喊醒。
陸點變成人形，躲進屋子裏。
本體起得很早，看到陸點後並不覺得意外，陸點從花滿樓那裏拿來一把刀和一把匕首，“點點，這是給你的。”
本體冷淡地接過：“多謝。”
陸點笑了一下：“不必客氣。”
本體打開刀鞘，看了眼裏麵的刀又放了回去。
陸小鳳懶懶散散地從**爬起來，他還沒有梳洗，頭上的發冠都是歪的，“你們怎麽這麽早過來了？”
花滿樓道：“葉昭雲在郊外的樹林裏發現了一隊蒙古人，已經製服了，過來通知你去領人。”
陸小鳳目光一凜，“我這就去告訴方應看。”
本體說：“看來找雷卷的事情刻不容緩，必須盡早完成。”
陸小鳳道：“用過飯就走，立刻出發！”
陸點看著外麵緩緩亮起的天光，估計再過一會兒太陽就升上來了，有些猶豫要不要回馬車裏。
花滿樓好像很在意他的“精力”，雖然解釋過了，但是花滿樓的反應不像是放心的樣子。
花滿樓看不到光線的變化，但是他能感受到溫度的差別，“是不是天快亮了？”
陸小鳳說：“大概再過一刻鍾，太陽就要冒頭了。”
花滿樓估算了一下從這裏到馬車的距離，“既然你們要離開，想來帳篷應該是空的，能否留我與葉昭雲在這裏呆一日？”
“當然可以。”陸小鳳看向本體，“你覺得呢？”
本體說：“隨便。”
花滿樓微笑道：“那就多謝了。”
陸小鳳知道，花滿樓是在跟陸點道謝。他去洗了把臉，解開頭上的發冠，突然想起來：“你們這是一夜沒睡？”
花滿樓道：“對。”
陸小鳳說：“晝夜顛倒可不是好習慣。”
他有點擔心好朋友的身體吃不消。
花滿樓笑著說：“我已這樣過了許多日，倒是覺得還不錯，隻是夜間人少一些，格外僻靜，有葉昭雲陪在身邊，倒也還好。”
葉昭雲不能接觸陽光，唯有晚上才能出去走一走，這樣的作息正適合他。
花滿樓雖不畏懼太陽，但他是個瞎子，看不到任何光亮，雖能在白日行走自如，晚上更是十分適應。剛才突襲蒙古人如此成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人在黑暗中視物不清，而花滿樓已經習慣了看不到。
這樣一想，倒是一件好事。
陸小鳳歎著氣搖頭，故作老氣橫秋的樣子：“你啊你……”
花滿樓笑道：“這是在外麵這幾日而已，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陸小鳳把頭發束好，快速穿好了衣服，去找方應看說明了情況，帶了四份飯回來。
在外麵吃的很簡陋，早上就是豆粥和幹糧，還有一小份臘肉。
豆子是在附近的城鎮裏買的，臘肉是軍糧，但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有資格分到，幹糧是硬的像石頭一樣的壓縮餅幹。
陸點好奇這些東西的味道，切到了本體身上，咬了一口幹糧，覺得很硌牙。
陸小鳳看到他的表情，從他手裏拿過幹糧，掰成小塊，泡在他的粥碗裏，又把自己那小份肉也放了進去，“吃吧。”
葉昭雲把自己那份也推到陸點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點點，我的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