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很蕭條，到處都是大行的士兵，他們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完全沒有進入備戰狀態。
夜晚街上的行人不多，陸點和花滿樓很顯眼。
那群軍士們有不少見過他們，知道他們是小侯爺的客人，沒有喊住盤查。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花滿樓能感覺到葉昭雲的目的性很強，不像是隨便做出的決定。
“買幾件武器。”
吸血鬼的能力很好用，但是每用一次都要消耗精力，多用幾次可能直接就死了，不適合上戰場，還是替身自身的能力更好。
本體今天是找方應看借的武器，應該是借到，刷完技能後就還回去了，也需要屬於自己的武器。
花滿樓問道：“你知道在哪裏能買到？”
陸點：“嗯。”
花滿樓微笑著說：“你似乎知道很多東西，莫非也是像陸點一樣算出來的天機？”
“我不會卜算。”陸點說，“不過虎斑灣的人都有這樣的能力，你可以當做一種直覺，就像習武之人麵對危險時的直覺一樣。”
花滿樓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直覺，聽起來倒是很不錯。”
陸點：“嗯。”
夜晚很安靜，春風仍帶著寒意。
陸點對冷暖的感知不明顯，就算和花滿樓握著手，也隻能感受到他微燙的體溫。
他看到了樹葉被風吹得搖擺，脫下了白色的披風，套在了花滿樓身上。
花滿樓道：“你不必這樣的，我不冷。”
陸點說：“穿著吧。”
花滿樓無奈地笑笑。
他們兩個體型相仿，外袍穿在身上也很合適。
陸點心想，花滿樓比他更適合白色。
本體說的不錯，吸血鬼穿白色確實怪怪的。
二人一路閑聊，來到了武器鋪。
這裏已經被軍隊征用了，鋪子裏的兵器應該是現打出來的，跟軍中將士使用的差別不大。
這個時間鐵匠沒有在打鐵，隻有幾個士兵在旁邊守著，他們弄了一副葉子牌，在旁邊打牌提神。
陸點靠近陌生人後緊張起來，他捏了捏花滿樓的手。
花滿樓知道他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沒用的。”他頓了一下，“你能不能幫我開口？”
“當然可以，隻是我還不知道你想要什麽。”
“先看看。”
花滿樓和陸點來到鋪子這裏。
那群士兵放下了葉子牌，拿起手邊的刀：“你們幹什麽的？”
花滿樓溫聲道：“我們想買幾件武器，不知幾位小哥可否通融一下？”
因為他們是漢人模樣，花滿樓又是江南那邊的口音，降低了他們的警惕心。但他們仍道：“不賣不賣，這都是給軍中用的，我們自己都不夠用，怎麽可能賣出去？快走，大晚上別在外麵亂逛。”
花滿樓正在思考怎麽開口好一些，就聽到旁邊的葉昭雲淡淡地說，“算了。”
花滿樓轉頭望向他。
“是我考慮不周，還是換一種方式更簡單些。”陸點輕聲說。
他的披風給花滿樓穿了，現在的外衣上沒有帽子，整個臉都露了出來，就算陸點一直低著頭，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視線。
他抬手擋了一下，對花滿樓說：“我們走吧。”
花滿樓幫他擋了一下，“好。”
陸點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的士兵有人朝他吹了聲口哨，像是在吸引他回頭，好多看一眼，陸點沒有理他們，在心裏暗罵，一群瞎子，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
他回想了一下，“我穿白衣很像女人嗎？”
花滿樓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似乎也在思考葉昭雲換過衣服後經曆的事情，最後得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不好直接開口，委婉地說：“或許是你的樣貌太過清俊了。”
陸點想起自己捏臉時的心情，說：“你說的有道理。”
他當時剛捏完花澤睿不久，花澤睿是個溫柔清潤的男人，雖然個子沒有那麽高，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溫和的君子。
到了吸血鬼這裏，他就想弄點不一樣的，特別選擇了略顯浮誇的眼影，搭配這張精致的臉，有種濃墨重彩的質感，就像戲曲裏的青衣，一眼就能感受到美，隻不過妝容日常化了，不會顯得很突兀。
原來遮住臉的時候，他還能靠吸血鬼的黑暗氣息來嚇唬人，露出臉後，那種危險的感覺反而成了加分項，更令人覺得他的容貌驚豔。
既然是自己做的選擇，跪著也要走下去。
陸點不再抱怨，跟花滿樓繼續往前走。
花滿樓在心中勾勒出葉昭雲的容貌，隻是他失明已久，記憶中的人臉和色彩都已經記不太清晰，勉強拚湊出了他的樣貌，不太清晰，有些朦朧，但是很美。
花滿樓問：“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陸點說：“去蒙古人那裏，抓幾個俘虜，搶他們的武器。”
花滿樓笑道：“你的頭腦倒是很靈活。”
陸點抿了抿嘴。
花滿樓感覺到葉昭雲的顫抖漸漸平複了。
他回想起葉昭雲幾次發病的時候，似乎都是接觸了陌生人，還有幾次遇到了極其重大的場麵，讓他的情緒難以自控，變得瘋狂極了。
他有些好笑地想，莫非葉昭雲像怕生的小孩子似的，害怕陌生人？
陸點看著天上的雲遮住了月亮，心裏有點怕怕的，他對花滿樓說：“月黑頭了。”
花滿樓笑道：“看來今日是個不宜走夜路的日子，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不過我想，有你在身邊，其他的邪祟大概不敢動手吧。”
嗚嗚嗚他很菜的。
陸點的狀態欄出現了深紫色的“恐懼”情緒，他抓著花滿樓熱熱的手，默默朝他那邊靠近了一點。
“我聽說過一句話‘人畏鬼三分，鬼懼人七分’。人怕鬼的時候，鬼也在害怕人的陽氣，隻是人若是心中生出懼意，陽氣就會減弱，鬼便會猖狂了。”
陸點擔憂地想，他是一隻吸血鬼，身上完全沒有陽氣，而且現在忍不住害怕，如果真的有髒東西，那肯定是過來找他。
陸點覺得附近被風吹動的樹葉下麵都好像藏著重重鬼影，十分可怖。
花滿樓察覺到他又顫抖起來，還以為他再次發作了。
他講話轉移陸點的注意力，“我還聽說，心有所想，必被感知。若是在心中不停地想，也會被身邊的鬼感受到，聽到有人喊自己，自然會湊過來。”
陸點更害怕了。
他已經想很久了，會不會現在已經有東西盯了他一圈？
可是根本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思維，根本忍不住。
“花、花……”
“怎麽了？”花滿樓靠近他，因為眼睛看不到他的臉色，抬起另一隻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吸血鬼的身體一如既往地冰冷，不過倒是沒有出現那些藤蔓花紋，大概仍在可控氛圍之內。
陸點看到溫柔的花滿樓，小聲請求道：“你抱我走吧。”
花滿樓遲疑了一下。
葉昭雲已經難受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很想答應，可是葉昭雲是個成年男人，哪怕自己有內力，可以一路抱著他，葉昭雲真的會舒服嗎？
花滿樓說：“背你可以嗎？”
陸點說：“行。”
然後他變成了蝙蝠樣子，飛到了花滿樓的肩膀上，用爪子抓住他的衣服，收斂翅膀，緊緊貼著他的脖子。
花滿樓剛才完全沒想起來葉昭雲可以變成蝙蝠，感受到小蝙蝠的重量，輕輕笑了一下，將他從肩頭放在手心，低下頭用盲眼望著它，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抱你倒也未嚐不可。”
他合攏手掌，給冰冰涼涼的小蝙蝠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小屋。
陸點眨了眨豆豆眼，“你想的是哪種抱？”
花滿樓笑了起來。
陸點想想那個畫麵都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花滿樓本就雙目失明，在陌生的地方不認識路，懷裏再抱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
陸點說：“要抱也是我抱你。”
花滿樓笑道：“我可不會輕易讓人抱，你怕是沒有機會了。”
陸點沉默著坐在他的手心裏，透過花滿樓的指縫，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輕雲已經被風吹走了，月亮露出來，照得地上很亮。
可是花滿樓看不到這樣溫柔的月光。
陸點起身蹭了蹭，探出頭看著前麵的路，在適當的時候出言提醒幾句。
很快他們離開了城鎮。
到達郊外後，花滿樓有些擔心時間不夠用，太陽出來再曬到陸點，不想去隔壁蒙古人駐紮的城鎮。
陸點說：“不用去那裏，直接到附近的林子裏轉一圈就好，那裏有一小隊步兵默默潛伏，觀察著方應看那邊的動向。”
花滿樓已經知道了他用精準的直覺，沒有詢問消息的來源，直接帶著他進入樹林中。
樹葉遮擋了月亮，周圍漆黑一片，哪怕蝙蝠的視力還行，也有些地方看不清楚。陸點再次感受到了心理上帶來的陰涼感，伸手抱住了花滿樓的一根手指，默默地不說話。
花滿樓的步伐很輕，他側耳傾聽著附近的聲音，“是在東南方嗎？”
陸點悶悶地說：“是東北方向，我們從側麵繞過去。”
“好。”
花滿樓調整了位置，帶著陸點繼續向前走，叢林在中央遮擋，他什麽都沒有聽到，對方也沒有發現他們。
等繞到後麵，陸點讓花滿樓向前了幾步，靠得足夠近後，對花滿樓說：“你在這裏不要動，我自己過去就好。”
花滿樓說：“我放心不下你。”
陸點說：“我直接飛過去，朝相反的方向跑，解決掉他們就回來找你。”
花滿樓很溫柔，但是很堅定地說：“你也應該相信我，我的武功很不錯，聽覺也很好，就算看不到，也能幫上你的忙，不會成為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