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寶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冷汗直流,聽到他的聲音後抬起頭,高大的青年眼睛裏竟出現了水漬。

“你不是花澤睿。”他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陸點蹲下來,輕車熟路地從他身上找出手帕,溫柔淺笑著給他擦了擦眼淚,“少主為什麽這麽說?”

他拉著玉天寶的手,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玉天寶想到兒時花澤睿也是這樣安慰哭鬧的自己,更覺得委屈了,他身上的痛感還沒有完全消退,害怕陸點再打自己,沒敢說話。

陸點扶起被自己踹翻的躺椅,讓玉天寶坐回去。

玉天寶乖巧了很多,抱著手像小學生一樣,安靜地注視著他。

陸點拿過旁邊圓潤飽滿的紫色葡萄,輕輕用指尖剝開外皮,遞到玉天寶的嘴邊。

玉天寶猶豫了一下,一口吃掉。

陸點很滿意。

看來玉天寶本性不壞,就是單純的沒家教。

哪怕他現在已經26歲,這不是也能教好嗎?

陸點心中充滿了成就感,看向玉天寶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溫柔,他又剝了幾個葡萄,喂到玉天寶的嘴裏。

“剛才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玉天寶說:“你一聲不吭就走了,都沒有跟我打個招呼,我到處找你,爹說派你到別處去了。其他人都笨手笨腳的,全都不如你,我心裏悶,就找了些人過來……”

“找他們來發泄心中的怒火?”陸點溫柔地幫他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

玉天寶正想理直氣壯地應下,想起剛才挨得那頓毒打,沒敢說話。

“您真正怨恨的人是我,他們都是無辜的。有什麽不滿,隻管衝著我來就好,何必遷怒他們?剛才那位,不過是聲音與我有幾分相同罷了,就被您這般對待,實在不應該。”

雖然陸點找了跟西門吹雪差不多的葉孤城當替身,講這句話的時候也完全不心虛,這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的。

想到葉孤城,他又忍不住想,現在葉孤城應該已經在沙漠中走出很遠了吧?

不知道他有沒有抓住無花。

僅憑葉孤城一個人,陸點不敢確定他能順利走出沙漠,心裏有點擔心。

玉天寶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你會讓我發泄?”

陸點微笑:“不會。”

玉天寶拍了下桌子,接著怯怯地看了眼陸點,見他沒什麽反應,語氣中沒有了剛才的瑟縮:“那你廢什麽話?”

陸點淺笑著說:“我隻是在替義父教導您做人的道理。”

“我用得著你教?囉嗦。”

“有不囉嗦,還能讓您長記性的辦法,隻怕您不喜歡。”

玉天寶噤聲。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你變了。”

其實他懷疑眼前這個人是被其他人易容的,但是這個人的武功似乎很厲害,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貿然拆穿,可能會將自己置於險地,隻能裝作不知道,小心試探他是否是真正的花澤睿。

陸點道:“人總是會變的。”

玉天寶看著他的臉,漸漸地目光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薄霧朦朧的桃花眼真的很漂亮,哪怕他自幼和花澤睿一起長大,看到這雙眼睛後,還是會被驚豔到。

玉天寶有些難過地想,花澤睿大概是真的。

如果連這雙眼睛都能易容,易容成他的人的易容術絕對世間少有,堪稱鬼斧神工。

“離開這幾個月,你去了哪裏?”玉天寶翹起二郎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幫我按一下,別太用力。”

陸點站到他身後,慢慢給他揉捏。

“去了中原。”

“去中原幹什麽?”

“見到了一些有趣的人,經曆了些有趣的事,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您的身邊。”

玉天寶似乎還不清楚西門吹雪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玉羅刹親生的,隻是他立在前麵的靶子,估計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安逸。

他雖然沒有教養,人也懶散,但是很聰明。

原著中玉羅刹假死,羅刹牌落到了他的手上,玉天寶自知這是塊燙手山芋,假裝成敗家子的模樣,到賭場賭博,把羅刹牌都給賠了出去。

可惜他最後還是沒能逃過那三位長老的毒手。

玉羅刹也不會準許這個冒牌貨活著的,他還要給自己的親生兒子鋪路,怎能讓他成為親生兒子的阻礙?

從頭到尾玉天寶都是一顆棋子,沒有任何選擇。

所以陸點隻是打了他一頓。

子不教父之過,想報仇還得找玉羅刹。

玉天寶好奇地說:“你仔細講講,也讓我聽聽中原有什麽好玩的。說起來我在西域呆了這麽久,從來沒有去過中原,如果我去求爹,他應該會帶我去吧。”

爹寶男。

陸點微笑著說:“沒有什麽好說的,都是些正事。”

玉天寶問:“我聽說蒙古人又和大行打起來了,這是真的嗎?”

陸點道:“是。”

玉天寶說:“那些蒙古人就是沒事找事,像我們呆在西域沙漠,這不還是好好的,沒事去中原打一架也就算了,一打就是這麽多年,真是閑的沒事做。”

陸點沒有多加評斷,換了另一個肩膀給他捏。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睿公子,教主讓您過去一趟。”

玉天寶抓住陸點的袖子:“不行!我不同意!”

通傳的人很為難,“可這是教主的吩咐……”

玉天寶轉而握住了陸點的手腕,“你去告訴他,花澤睿是我的人,讓他使喚了一年已經夠久了,誰也不能再讓他離開!爹要是非要見他,就讓他自己過來,總之不能帶花澤睿走!”

他還沒有弄清楚花澤睿是不是被人易容的……

如果這個人就是花澤睿本人,玉天寶就更不能讓他走了。

花澤睿以前是多麽溫柔順從的一個人,從來不會反駁他,更不可能打他,肯定是在外麵經曆了什麽事情,才會性情大變,做出這種事來。

他得想辦法給花澤睿改正,不可能再讓他到處亂跑了。

陸點無奈地說:“少主不要任性,義父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會傳召我,您這樣,會惹他生氣的。”

玉天寶想到了玉羅刹生氣的樣子。

玉羅刹很少在他麵前生氣。

事實上玉羅刹不常過來陪伴玉天寶,玉天寶幾個月都未必能見他一次,大多數時候都是花澤睿在身邊照顧他。

但是玉天寶知道,他爹很疼愛他,會滿足他的所有的要求,他給自己最好的一切,還把花澤睿給了自己。

其他人都說玉羅刹喜怒不定,殺人不眨眼,玉天寶卻覺得他是全天下最溫柔最好說話的爹爹。

唯一一次玉羅刹生氣,就是他小時候貪玩,跑到了沙漠中,差點回不來。

玉羅刹沒有責備他,而是將他身邊伺候的人全部都殺死了,花澤睿也受到了重罰,大半個月都沒有出現在他麵前。

玉天寶以為花澤睿也死了,心裏難受得很,哭鬧著要找哥哥。玉羅刹就把傷勢未愈的花澤睿送了過來,不顧他的病體,讓他伺候在玉天寶的身邊。

玉天寶從那時候起,才猛然意識到,如果惹他爹生氣,會把花澤睿害死。

後來花澤睿似乎發現了這一點,時常拿這句話來哄騙他,玉天寶也都乖乖聽話,沒有故意跟他對著幹。

眼前這個人,應該是真的花澤睿。

玉天寶說:“那我就和花澤睿一起去,這總可以吧?”

“這……”傳信的人聽說過玉天寶不好惹的名聲,不敢拒絕他,“少主請。”

陸點跟在玉天寶身後,熟練得扮演他的奴仆,前往玉羅刹的住處。

他覺得很神奇。

他沒有以前的記憶,但是因為係統設定的原因,這具身體會自然而然地對一些事情產生親近。明明是第一次來羅刹教,也是第一次見到玉天寶,陸點就是知道這裏的所有布置,也能預料到玉天寶的情緒反應。

玉天寶覺得太安靜了,隨意找了個話題:“花澤睿,我爹找你,該不會是要罰你吧?”

“或許是吧。”

“真的?”

“少主難道不清楚我嗎?我自幼跟隨在您身邊,沒有見識過世麵,不懂武功,身體也不好。承蒙義父錯愛,委以重任,我卻沒能做好,有負義父所托。”

玉天寶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花澤睿做飯鋪床還行,讓他剝個葡萄瓜子絕對沒問題,可要是讓他處理教內的事務,他肯定做不來的。

爹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做。

難道是……

玉天寶臉色一白。

他知道玉羅刹一直不喜歡花澤睿,似乎是和他的母親有關。但又迫於無奈,不得不認他做義子,將他留在羅刹教裏。

難道是他爹終於忍不住,想找理由殺死他了?

玉天寶不知道玉羅刹和花澤睿的母親究竟有什麽關係,他也隻是偷聽到了隻言片語,就連花澤睿本人似乎都不清楚這一點。

他私下猜測,或許是花澤睿的母親是他爹養在外麵的愛妾,在外麵勾引了野男人,生下了花澤睿,然後難產死了。

他爹恨不得殺了這個孩子,但是發現花澤睿跟那位美麗的夫人容貌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眉眼含情的樣子令人心動。所以他爹留下了這個孽子,讓他成為自己的仆從,折辱他,恨他,但是又舍不得殺他。

玉天寶平時太閑了,他不喜歡習武,不愛讀書,也不愛處理教務,玉羅刹縱容到底,從來沒有逼迫他。玉天寶的日常就是吃喝玩樂,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他覺得那個推測非常有道理,從知道花澤睿的母親和自己父親的恩怨後,就默默將花澤睿當做兄長看待了。

玉天寶不希望花澤睿被殺死,他拉住陸點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給你支個招,如果爹執意要罰你,你就直視他,看著他哭,哭得越慘越好。”

陸點茫然地望著他。

玉天寶受不了他的漂亮眼睛裏露出這種單純懵懂的目光,有些羞澀地放開他,“你別這樣看我啊,看我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