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音的住處附近沒有什麽人看守,陸點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她的鏡子藏在了裏麵的房間裏,被一張柔軟的布蒙住了。

陸點掀開那塊布,敲了敲鏡子的表麵,有些好奇地想,如果現在把鏡子打碎,石觀音會不會死。

原著表達的意思應該是石觀音的自戀,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水仙少年納西塞斯一樣。

鏡子碎了,鏡子裏的人就死了,石觀音也會隨之枯萎,由絕色佳人化作一堆枯骨。可要是那樣的話,感覺隨便打碎一麵鏡子就可以。

陸點試了試把鏡子拿起來,發現這麵鏡子周圍鑲嵌著各色寶石,分量很沉重。

他的健身技能已經滿級,抱起一麵鏡子還是很簡單的,就是腰腿酸軟,實在很難受。

陸點帶著那麵鏡子走走停停,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了打鬥中的二人。

他們兩個又換了地方。

四周的山水園林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玉羅刹的衣服破了好幾處洞,露出來的皮肉上都是血。

石觀音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的腹部多了一處傷口,裏麵流出深色的血液,染濕了白色的裙子。

完了,石觀音沒戲了。

陸點掩蓋住眼中的失落。

石觀音看到他帶著的鏡子,失去了從容鎮定,拔高聲音,用尖銳的嗓音大喊:“花澤睿!!”

陸點微笑:“母親。”

玉羅刹吐了一口血,從身上拔出幾根銀針,丟在了地上。

他活動一下手臂,靜靜地看著他們。

玉羅刹隻要最後一招,石觀音就會死掉。

但是哪怕完全落於下風,石觀音依然不見畏色,仍舊保持著一方霸主的風範。現在卻突然失去理智,變得有些瘋狂,令玉羅刹非常不解。

“放開她!你給我放開她!”石觀音說。

“母親,我又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了。”陸點的手放在了那麵鏡子上,輕輕地撫摸著光滑的鏡麵。

石觀音不敢動了。

“您和義父都是我的長輩,但是您養育了我六年,義父教養了我二十多年,這其中的情分,我還是能算得清的。”陸點垂下頭,低聲說,“況且那六年裏,父親待我更好些,我心中念著父親,這才對您多有牽掛,想回到您的身邊。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石觀音怔怔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她的手捂著腹部,露出迷茫而痛楚的神色。

陸點笑著對玉羅刹說:“您還願意認我這個兒子嗎?”

玉羅刹道:“你背叛了本座,又背叛了吹雪,還有臉麵繼續做本座的義子?”

陸點誠懇道:“我從未背叛過莊主。”

玉羅刹挑了挑眉,隻是在那團灰霧中看不清晰,陸點隻能隱約看到他銳利的目光,充滿了殺意。

那是對石觀音的殺意。

陸點笑道:“我可以幫您殺死石觀音。”

玉羅刹道:“就憑你手上那把玩具似的劍?”

陸點笑道:“願意為義父效勞,您請稍後。”

石觀音意識到自己的秘密被他發現了,緊張地大喊:“不!”

陸點微笑看著她。

石觀音說:“別碰她,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好孩子,好睿兒,這石林洞府都給你,不要碰她,把她交給我。”

陸點苦惱道:“可是您兩次想對我出手,還要對吹雪動手,我實在無法容忍。若非我仔細認真,此刻已經和莊主一起染上了花癮,再呆一段時日,怕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如果真的遂了她的願,就算葉孤城能回到南海,也會在她的掌控之下。

他們都會成為石觀音的傀儡,為了求她賞賜“解藥”,答應她的所有要求。

陸點無奈道:“您昨日深夜來訪,若非莊主發現及時,還不知會發生什麽。”

石觀音反應過來:“你們是故意那麽說的!”

玉羅刹:“剛才那人是吹雪?”

陸點高興地笑了起來:“是他。”

勸說葉孤城離開的時候,陸點就想到了他該怎麽做。

如果贏的是石觀音,他就直接把鏡子打碎。

如果贏的是玉羅刹,他就賣掉石觀音,博取玉羅刹的好感,然後用他的“心結”來誤導玉羅刹,最後揭穿他是自己的好朋友“王尊”。

剩下的就是裝糊塗,把劍拔弩張的氣氛打破,重新刷起玉羅刹的友情值,讓他暫時不會對自己動手。

如果可以的話,陸點還想接手石觀音的遺產。

隻可惜基地裏的東西他沒法用,就算有鏡子也創建不了小號,這裏的東西,更可能被玉羅刹接手。

玉羅刹道:“難怪本座覺得他身上的劍意如此熟悉。”

石觀音見他沒有放開鏡子的打算,而且似乎還騙了她,不禁憤怒至極:“花澤睿,你膽敢騙我?我殺了你!”

陸點將鏡子舉起,丟到了玉羅刹那邊。

石觀音緊張地看著鏡子。

玉羅刹抓住了它,不禁疑惑這麵鏡子究竟有什麽作用,能讓石觀音如此在意。

石觀音恨意爆發,她掌風犀利,就要拍在陸點的身上,陸點運起輕功,躲開了她這一掌。

“你竟然會武功!是玉羅刹教你的?”

玉羅刹打量了許久那麵鏡子,沒有發現不妥,便將它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鏡子四分五裂,碎成了好幾片。

石觀音看著鏡子,發出尖利的喊叫,整個人痛苦不堪,撲倒在地上扭曲地爬行,她身上的水分像是被太陽曬幹似的蒸發了,白皙的皮膚漸漸枯萎,最後變成了一堆黑色的骨頭。

玉羅刹看著石觀音就這麽死了,不禁又驚又喜。

“這是怎麽回事?”

“回義父,我也不清楚具體的緣由,隻知道石觀音對這麵鏡子格外在意。”

“你的表現卻像是知道,鏡子碎了石觀音也會死。”

陸點微笑。

玉羅刹上下打量著他,越看他身上的痕跡越不順眼,尤其是他的嗓音,隻要聽到就能猜想到一部分。

“吹雪人呢?”

“他不願見到您,先行離開了。”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莊主出來殺人,意外遇到了石觀音的鬼船,她邀請我們前來,我惦念著她終究是我的母親,便答應了邀約,與莊主一同過來了。”

玉羅刹想到陸點剛才說的話,石觀音這個老妖婆還對吹雪心懷不軌,而且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不禁氣勢越來越冷。

他問道:“吹雪向來光明磊落,為何今日易容成了別的樣子?”

陸點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莊主自有他的道理。”

他一直看著玉羅刹的好友列表。

石觀音死後,玉羅刹對他的仇恨值消散了很多,但是友情值沒有增長,愛情值也都掉完了,現在隻有空的粉色條,和僅僅隻有10%的綠色條。

在玉羅刹麵前提起西門吹雪,不是正確的選擇。

陸點略過這個話題,對玉羅刹道:“能否讓教裏的人停下來?石觀音已死,她的弟子群龍無首,很快就會散了。更何況,那些女子也是可憐人,都是被石觀音脅迫的無辜者。”

玉羅刹冷聲說:“你倒是不怕我。”

陸點微笑道:“您是我的義父,我為何怕您?”

玉羅刹可沒有忘記,他剛才對義母冷漠無情的模樣,冷哼一聲,拿出懷中的玉牌,丟給了陸點,“你自行去做吧。”

陸點雙手接住玉牌,看著上麵雕刻精致的神佛,翻過身是密密麻麻,至少幾千字的經文,不禁受寵若驚:“這莫非是教內的羅刹牌?”

“正是。”玉羅刹語氣有些不善,但又沒有殺意,顯得很陰陽怪氣,“看來你聽說過羅刹牌,也就不必本座解釋了。石觀音已死,整個綠洲都是本座的人,諒你翻不出風浪來。你向來能力出眾,想來接手這處基地也不是什麽難事。”

陸點不明白他的意思,微笑注視著他。

玉羅刹淡淡道:“去吧。”

陸點看了眼手中的玉牌,艱難向他行禮:“是。”

他腰酸得厲害,站起身的時候扶了一把,慢吞吞地向著人多的地方走去,用沙啞的聲音說:“羅刹牌在此,所有人都停手。”

石觀音的弟子有幾個見過他的,就算沒有見過他,也都聽說過,師父的二兒子回來了。

他和葉孤城都穿著白衣,手拿長劍,各有各的好看。基地裏有很多俊俏的男人,但是那些人都是石觀音的人,而且被磨平了棱角,甚至連人性似乎都磨沒了,完全沒有吸引力。

陸點和葉孤城的到來,成為女孩子們的談資。

因此在看到陸點時,她們下意識地便想到了他的身份,順從地停了下來。

羅刹教的人也因羅刹牌而停止了殺戮。

陸點環顧四周,看到了一個熟人,他笑著跟那位羅刹教眾打招呼:“紫硯,你可還記得我?”

被他喊出名字的人露出驚喜詫異的神色:“公子,我當然記得您,但凡見過您的人,誰能忘記您?當年匆匆一別,您竟還記得我的名字,屬下真是受寵若驚。”

陸點朝他擺了擺手。

曹紫硯連忙過去,陸點咳嗽兩聲,“我身體有些不適,隻是義父將此事交由我來做,斷然沒有推脫的道理。這裏我認識的人不多,隻記得你是個穩重可靠的,便想請你幫幫我。”

曹紫硯道:“您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

陸點道:“先讓他們停手,再將石觀音已死的消息放出去,命教中之人接手這處綠洲。我記得,這裏負責的人是個叫無花的和尚,還有幾個女孩子,先把他們綁了帶過來。”

曹紫硯道:“是!”

陸點找了個地方慢慢坐下,拿著手裏的令牌,越看越喜歡。

雖然不知道這塊玉牌是真是假,但是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它代表的權力都是真的。

如果它能一直在自己手裏就好了。

無花早就跑了,估計現在已經落到了葉孤城手裏。

曹紫硯把石觀音死掉的消息散布出去,她的弟子們的士氣潰散大半。

長孫紅等人很快被帶了過來。

陸點擺擺手:“辛苦你了,請你先出去吧,有幾句話,我想單獨跟她們說。”

“這……”

陸點道:“你有所不知,我雖是義父的養子,卻也是石觀音的義子,她們是母親的徒弟,就是我的同門師妹,如今遭逢大變,我怎能不管?”

曹紫硯道:“我就在外麵候著,公子您請小心,這些女人武功厲害得很,尤其是這個紅衣服的,殺起人來凶狠極了。”

陸點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他給幾個女孩子解開繩子,故作柔弱地坐在椅子上,輕輕咳了幾聲,博取她們的同情。

這些女孩子看起來很壞,其實都是很單純的人,會因為一點小事感動。

陸點做完這些,她們的綠色值就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長。

長孫紅難以置信地問:“師父真的死了?”

陸點歎了口氣:“我親眼見到的,她死在了玉羅刹的手上。這裏即將易主,師妹們不要苦守,各自去尋找自己的出路吧。”

“大漠茫茫,離開了石林,還能去哪兒?”曲無容說道。

“若是師妹們信得過我,我倒是可以安置你們。”陸點溫聲說道。

柳無眉道:“你和玉羅刹是什麽關係?羅刹教的人為什麽會聽你的?剛才那個人為何喊你公子?”

陸點輕輕歎氣,“師妹有所不知,我與大哥不同,並非母親親生,六歲那年,母親帶著我來到沙漠,為了站穩腳跟,將我送到了玉羅刹那邊,任由他泄憤。玉羅刹收我為義子,實則將我當做奴仆

“我原以為來到母親這邊,一切都會好起來,沒想到竟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仍舊無法擺脫玉羅刹,倒是可以借助義子的身份,幫諸位師妹一把,也請你們放心,我會盡力讓你們離開的。”

三個女孩子都是聰明人,她們心思敏感細膩,通過陸點的隻言片語就可以聽得出來,這位溫潤俊美的公子,竟身世如此悲慘。

石觀音的性格她們很清楚,玉羅刹和石觀音的仇恨,她們也知道。

這位公子被送到玉羅刹那裏,肯定過的不好。

能被石觀音送走,石觀音也必定沒有將他當做兒子。

說到底都是工具罷了,他在石觀音心中的地位,甚至比她們這些弟子還要不如。

“師兄。”先前和陸點有過接觸的曲無容率先說道:“我願意聽師兄的。”

長孫紅道:“你不是說會離開嗎?怎麽沒有走?”

陸點歎息:“她畢竟是我的母親。”

長孫紅明白了,他和自己做出了一樣的決定,沒有跟隨愛人離開,甘願留在這裏麵對危險。

長孫紅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當然願意聽你的,事到如今,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陸點溫聲問柳無眉:“你呢?”

柳無眉說:“我想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