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不禁感歎,他們兩個人當真是命途多舛。
最初時明明互相愛慕著對方,卻因為一些誤會分開,花澤睿念著西門吹雪,身體病弱,借酒澆愁,冒著戰亂回去看望他。
西門吹雪卻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冷漠地讓花澤睿離開。
等西門吹雪想明白,他的心中仍舊在乎花澤睿,花澤睿卻已另尋新歡,不願再回頭了。
他得跟西門吹雪說清楚,讓他不要再為花澤睿費心,安心自己的劍道。
陸小鳳沒有立刻離開城主府。
事實上他來這裏,不隻是為了詢問葉昭雲和葉孤城的關係。
他和蒙古人有來往,背地裏聽說過一些事情,隱約聽到過,葉孤城也與蒙古人達成了一些交易。具體是什麽,他還不清楚。
這次過來,也是為了探一下白雲城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葉孤城的劍意,陸小鳳已經見識到了。
花澤睿說的沒錯,他確實很強,比西門吹雪還要強。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和蒙古人來往呢?
陸小鳳覺得這背後或許有隱情,葉孤城未必真的和蒙古人達成了約定,隻是那邊利用劍客不諳世事,故意放出消息,將朝廷的視線轉移到葉孤城身上。
陸小鳳以暈船為由,沒有立刻返回中原,而是在城主府內客居。
他在花澤睿的侍奉下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躺在陸點鋪好的**,身上蓋著陸點抱過來的被子,旁邊是陸點為他準備好的衣物,桌上的茶水也是陸點拿過來的,溫度剛剛好。
“花澤睿真的很適合做老婆,不管內裏如何,至少表麵比薛冰他們溫柔多了。”
陸小鳳懶懶地想著。
他從**爬起來,打算到外麵去轉一圈。
從屋裏出來,陸小鳳沿著小路走了幾步,就看到後麵的小樹林裏,葉孤城在指導陸點練劍。
他們挨得很近,葉孤城站在陸點的身後,用手托著他的手臂,握著陸點的手,做出絢爛的招數。
他的個子比陸點高出許多,從陸小鳳的角度看,像是將他擁抱在了懷裏。
如果不是性別不對,葉孤城和陸點,一個高貴冷漠,一個溫柔姝麗,確實很般配。
陸小鳳沒有驚動他們,默默離開了這邊。
他找城主府裏的人聊了很久,大概了解了飛仙島內的軍隊和武力部署,還有他們使用的兵器、盔甲等情況。
飛仙島四麵環海,島上的士兵擅長水上作戰,而且這裏氣候溫暖,他們的盔甲保暖性能也都很差,不適合蒙古人使用。
葉孤城的嫌疑排除掉了一半,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陸小鳳能掌控的了。
幾個時辰後,陸小鳳從城內溜達了一圈,正要回城主府,就看到葉孤城和花澤睿從街上遠遠地走來。
他們身上都是水,白衣沾濕後貼在身上,花澤睿身上披著葉孤城的外袍,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年紀顯得更小了。
葉孤城走在他的身側,低頭對他說了幾句什麽,花澤睿點頭微笑著點頭,十分乖巧。
“陸小鳳。”陸點看到他,笑著揮了揮手。
陸小鳳問:“你們這是去哪裏了?怎麽濕成這個樣子?”
陸點微笑,帶著幾分炫耀的語氣說,“莊主帶我去海邊練劍,他已將天外飛仙傳授給了我。隻是我實在愚鈍,讓莊主費心了。”
葉孤城道:“你的記性很好,劍招已經沒有錯處,隻是身上差些力氣,心中毫無劍意,還需多多練習。”
“是。”
陸小鳳聽著他倆旁若無人地聊天,好像剛才那個奇怪的稱呼是他的幻覺。
他有些不確定地說:“我好像聽錯了,你剛才稱呼他什麽?”
陸點笑著說:“自然是莊主,有什麽不對嗎?”
葉孤城低頭看著陸點,發現他好像完全不覺得不對,態度十分坦然。
葉孤城喊了他一聲:“花澤睿。”
陸點抬頭看向他:“莊主。”
葉孤城有些說不出來的異樣,最終沒有當著陸小鳳的麵開口,他第一次主動握上陸點的手,發現青年的手冰冷得很,沒有半點練劍後該有的溫度。
“你身體弱,受不得冷,不要在路邊聊天,先回去換衣服。”
“是。”
陸小鳳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府,他望著二人的背影,靜靜地沉思。
花澤睿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他把葉孤城當成了西門吹雪?
正因為有人替代了西門吹雪的位置,他才能輕易放下,把對西門吹雪的愛慕全都放在了葉孤城身上?
看樣子葉孤城還知道這件事,他真的做西門吹雪的替身?
陸小鳳越想越覺得難以理解!
他們男人的愛情,真的太複雜了,明明隻有三個人,陸小鳳的腦子已經快要轉不過彎來了。
陸點跟著葉孤城回府,照舊先伺候葉孤城沐浴更衣。
葉孤城阻止了他:“你先去收拾幹淨,這裏不用你伺候。”
陸點愣了一下,他已經刷日常任務刷成習慣了,下意識地就按照日常任務來做,照舊忽略了自己。
這具身體是係統創造出來的,隻要饑餓和精力都在線上,無論他怎樣作死,都能壽終正寢。
現在職業生涯已經升到滿級,他確實不用先刷葉孤城了。
就在陸點準備離開的時候,葉孤城妥協:“不想走?”
陸點不明所以,但還是勾起嘴角,溫溫柔柔地應道:“嗯。”
葉孤城的好感度漲了一些。
“我知你心中有我,但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你的手這樣涼,身上不覺得冷嗎?”
“還好。”陸點笑道。
葉孤城說,“就算你不想離開,也要先去換掉身上的衣服。白雲城冬日雖不算冷,海水冰涼,天長日久怎能受得住?”
葉孤城很無奈。
他發現無論什麽時候,陸點都會先照顧他,練劍的第一天,陸點擰幹他衣袍上的水漬,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衣服。
當日葉孤城並未在意,後來又重複了幾次,他終於留意到了這件事情。
葉孤城很難不想到花澤睿的經曆。
他從還小的時候就在伺候別人,將主人看得比自己更為重要,絕對是忠心的奴仆。
但是葉孤城並未將他當做奴仆。
花澤睿照顧,還有他對自己的全不在意,都令葉孤城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是他知道自己很難理解花澤睿的想法,也很清楚,花澤睿看似堅韌,實則十分脆弱。
哪怕他能麵不改色地殺死武功高強的對手。
從前在羅刹教中經曆的事情,玉天寶對他的貶低和踩踏,西門吹雪帶給他的情傷,造就了如今的他。
他似乎已經將照顧自己當成了生命中的一切,葉孤城試圖拒絕他的侍奉,花澤睿總會流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似乎在恐懼被主人拋棄。
他曾經說,與西門吹雪分開,是因為西門吹雪不再需要他了。
若是連自己也不需要他,花澤睿該怎麽辦?
葉孤城不想把他推到絕路,隻能默認下來。
更讓他無奈的是,花澤睿似乎漸漸模糊了他和西門吹雪的差異,發自內心的將他當成了“莊主”
最初葉孤城並不在意,默認下這個稱呼,等他意識到花澤睿的心病逐漸加深,已經不好再拆穿他了。
葉孤城用強硬的語氣說:“換下濕衣服再過來,這是命令。”
陸點微笑著應下:“是,您請稍後,我即刻便回。”
葉孤城真的好自覺啊,當他開口的時候,係統的任務裏就刷新出了【換掉身上的衣服】這個任務,陸點既能刷任務,又能讓自己更舒服,這不比在西門吹雪那裏好多了?
他很愉快地出去,回到自己的住處。
萱兒正在一旁嗑瓜子,看到他濕漉漉地回來,連忙把手裏的瓜子放下,“公子,您又去海邊練劍了?”
“莊主要教我習劍,我怎能辜負他的好意?更何況,我也確實想把劍法練好。”陸點伸開手臂,任由她給自己脫掉衣服。
萱兒說:“我去打水。”
“先不用了,我還要去莊主那邊。”
“您要是現在不沐浴,過會兒海水幹了,身上可難受了。”
陸點朝她笑了笑,“我不要緊,一切以莊主為先。”
萱兒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看著他離開了住處。
她最開始是來監視陸點的,直到現在,偶爾也會去找葉孤城身邊的婢女匯報陸點的動向,隻不過她對陸點的好感度很高,會適當得隱瞞一些東西。
葉孤城的態度她也很清楚。
葉孤城沒有戳穿糾正他稱呼的意思,萱兒也不該自作主張,讓他認清現實。
花澤睿的莊主早就不要他了。
萱兒歎了口氣,繼續拿起瓜子。
傍晚的時候,穿著大紅披風的英俊男人走了過來。
萱兒知道他是陸點的朋友,站起身跟他打了個招呼。
“萱兒姑娘,我有話想問問你,花澤睿和葉孤城,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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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點服侍葉孤城入睡後,換了身衣服,帶上自己的劍,離開了城主府。
他要去殺南王世子。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把南王世子的行程都弄清楚了,南王世子明日離開,今晚宿在風月場所,十分逍遙自在。
陸點身上穿的是一身女裝。
他對著鏡子更該裝扮,花了2000金幣,買了一件仙氣飄飄的白色長裙,又花了2000金幣,買了一個古代女子的複雜發型。
這個發型是他絕對梳不出來的樣子,看起來發量多了好幾倍。
他拿著劍,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費了些力氣攀爬到牆上,來到南王世子的窗戶這邊,輕輕一推,就把窗戶推開了。
南王世子正在看人彈琴,他的懷裏摟著一個女人,手上拿著新鮮的水果,喂到美人口中。
在察覺到窗戶打開後,南王世子猛地把懷裏的人推開,拿上手中的劍,警惕地看著陸點。
當他看清陸點的容貌時,眼中閃過幾分癡迷。
“是你?”
陸點溫柔含笑,桃花眼煙霧迷蒙,他望著南王世子,輕聲道:“世子能否讓閑雜人等離去,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您說。”
南王世子揮了揮手,讓女孩子們退下。
他氣勢冷銳,拖長了語氣,用嘲諷的口吻說:“難怪葉孤城會挑你做徒弟,原來真的是看中了你的這張臉。我還當葉孤城有多清高,現在看來跟普通男人沒有什麽兩樣。”
陸點聲音淺淺,模糊了性別特征:“世子是普通男人嗎?”
南王世子說:“我普通不普通,你親自試試不就知道了。”
陸點溫聲道:“我是來與您切磋比試的。”
“比什麽?”
“比劍。”
南王世子看著自己手上的劍,傲然開口:“我雖不曾拜葉孤城為師,卻已習過二十餘年的劍法,對付你一個弱女子,豈不是欺負人?”
陸點笑著問:“世子願意欺負我嗎?”
南王世子眼睛一轉,“既然美人邀約,那我豈有不從的道理?隻是有一點,你若是輸了,必須告訴葉孤城,讓他收我為徒。”
“好。”陸點笑意明顯。“世子還要告訴外麵的人,讓他們不準進來,要是勝之不武,我可是不認的。”
“這是自然。”南王世子興味盎然,“你不問自己贏了有什麽好處?”
“贏了的好處,我會自己去拿。”
南王世子大笑起來,朝著門外朗聲道:“你們都離遠一點,沒有本世子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外麵的人應聲,漸漸離去。
女性的裝扮降低了南王世子的戒心,沒有讓他第一時間喊人過來拿下他,從這一刻起,結局就已經注定。
陸點抽出劍,與南王世子相對而視。
他沒有輕功也沒有內力,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及不上對方。
唯有劍術!
陸點收斂了笑容,即便桃花眼中溫柔含情,雖然沒有殺意,也流露出幾分銳利。
他正麵對上南王世子的劍,沒有躲避,沒有退讓,就像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法一樣,一旦拔出就再也沒有餘地。
陸點的劍招幹脆利落,他隻用了兩招。
第一招沒有躲過南王世子的劍,被他刺中了手臂,第二招急速反身一刺,從南王世子的後背穿透,刺穿了他的胸口,自心髒出穿出,帶出不停流淌的血液。
南王世子睜大了眼睛,努力回頭去看陸點,他張了張嘴巴:“嗬……嗬……”
陸點溫柔笑道:“我贏了。”
南王世子的劍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陸點抽出劍來,甩掉上麵的血水,淺笑著蹲在南王世子跟前,幫他合上眼睛。
他不再刻意放低聲音,用男人的溫潤聲線說道:“世子下輩子可要注意些,千萬別亂說話,否則得罪了我這樣小肚雞腸的人,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勾起嘴角,用手扶了扶鬢邊墜感明顯的發髻,從窗戶那邊離開,踩著瓦片來到牆頭,從上麵跳了下來。
因為沒有輕功和內力,陸點的動作格外笨拙,跳下來的時候差點扭到腳。
這身衣服看起來飄渺出塵,實則有些累贅。陸點怕踩到裙子,不得不放緩了步伐,慢慢向前走。
陸點回到城主府,發現葉孤城仍舊像上次一樣,正在外麵等他。
看到陸點的打扮後,他的眼中閃過幾分驚豔,隨即視線變得迷茫,“原來你一直在女扮男裝?”
“莊主怎麽會這麽想?”陸點哭笑不得,“我與您多次在海邊練劍,您怎麽會覺得我是女人?”
葉孤城沉默了一下。
陸點的容貌很美,是一種毫無攻擊性的美,他的氣質溫潤,並不會顯得陰柔,身穿男裝時,沒有人會認錯他的性別。
突然換上女裝,又梳著這樣的發髻,柔和的五官配上的他溫柔的氣質,像極了葉孤城記憶中的那個女孩。
他突然有些明白,陸點為何會執意將他當成西門吹雪了。
這份心情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根本不能控製。
葉孤城心中有劍,早已將那個人看得不再那麽重要,故而很快清醒,分清楚了現實與虛妄。
花澤睿的性命卻和那個人綁在了一起,他沒有辦法將二者剝離,隻能縱容自己沉淪。
葉孤城的視線略過他的臉,“你受傷了。”
陸點笑道:“是,一點小傷。”
葉孤城說:“今日已受傷為代價取走對方性命,明日就是死亡。”
“莊主是在關心我嗎?”
葉孤城沉默片刻才答道:“嗯。”
陸點笑著說:“多謝莊主。”
葉孤城說:“過來上藥。”
陸點乖巧地跟在他身後,跟他進了房間。
他脫掉衣服的時候,發現葉孤城的視線不自在地偏移。
陸點忍不住笑道:“您還覺得我是女孩子嗎?”
“沒有。”
“您在說謊。”陸點的聲音笑意融融,“既然沒有,您為何不敢看我?難道我的聲音不足以您將我當成男人嗎?”
葉孤城若無其事地看向他。
陸點脫掉受傷手臂上的袖子,露出半片胸膛。
他的身上肌肉不多,看起來有幾分瘦弱。
陸點笑道:“莊主,這次真的要借您的手帕用一下。”
葉孤城去了裏麵的臥房,不一會兒拿來一條繡著小花的手帕,這是他初戀女友留給他的。
陸點正要接過來擦拭胳膊上的血。
葉孤城道:“你行動不便,我來吧。”
南王世子留下的傷口不算大,但是很深,流了很多血,陸點的白色裙子都染成了紅色。
葉孤城將傷口附的血清理掉,一條手帕上滿是血漬,他將手帕丟到了旁邊的銅盆裏,盆子裏的清水迅速染上了顏色。
葉孤城拿過藥粉,塗在陸點的傷處,終於製住了血。
陸點隨意地,用溫柔的語氣說道:“莊主醫術高超,配的藥粉也有如此奇效,我跟隨莊主學醫數月,至今仍舊一竅不通,實在慚愧。”
葉孤城沒有說話。
他拿過白色的布條,將陸點的手臂包紮好,打了個結,“好了,近日不要碰水,明日也無需去海邊練劍。”
“好。”
陸點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劍從屋裏出來,快要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遇到了沒事瞎溜達的陸小鳳。
陸小鳳睜大了眼睛,看看他過來的方向,又看看他身上血跡斑斑的白色裙子。
“我是在做夢吧?我竟然看到花澤睿變成了一個女人,還滿身是血的從葉孤城的房間裏出來?”
“陸小鳳。”陸點無奈地歎氣,“你最近是否過於活躍了?”
陸小鳳說:“什麽活躍?”
陸點搖了搖頭,“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去睡吧。”
“等一等!我撞見你這幅模樣,還有這些時日你說的那些話,讓我怎麽睡得著!”陸小鳳緊跟過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萱兒姑娘都已經告訴我了,你貼身侍奉葉孤城,與他的關係極其親密,為什麽要這麽做?”
陸點輕輕笑道:“因為他是莊主。”
陸小鳳感覺到一股寒氣,順著他的脊椎湧上了頭頂,他看著陸點,發現陸點眼中笑意吟吟,似乎心情格外愉悅。
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陰鬱、痛苦和悲楚,曾經的憔悴也不見了蹤影。
他就像當初在萬梅山莊時那樣,全心全意地侍奉自己的主人。
可是……
葉孤城怎麽可能是西門吹雪?
陸小鳳剛才獨處的時候,就回想了一邊和陸點相處時的對話,他分明能分得清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每次稱呼葉孤城,都是喊他“莊主”。
陸小鳳覺得很詭異。
“你真的不在乎西門吹雪?”
“不在乎了。”陸點笑著說,很有耐心的樣子,“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陸小鳳想問的很多,卻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他最終問道:“介意我把你和葉孤城的事情告訴西門吹雪嗎?”
陸點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抬頭看了眼天空。
“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