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若無其事地回到安全屋, 隻看到綠川明一個人在客廳拖地。
“他們先上去了，我打掃一下，畢竟好幾天沒人住了。”綠川明說著, 頓了頓, 又開口, “明天我們去趟超市，補充一下冰箱吧。”
“明天嗎？”安室透皺了皺眉。
“怎麽，你有事？”綠川明無奈地一笑，“你要知道, 如果帶萊伊那個家夥去，他會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回來的。”
安室透忍不住也笑了：“事是沒有, 不過好累啊, 明天本來打算倒時差補個覺呢。如果下午去的話, 菜不太新鮮吧。”
“那後天？”綠川明說道。
“好。”安室透把買回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好，“那明天的早餐就麻煩你了。”
“嗯。”綠川明點頭, 又欲言又止。
“我先去休息了，你也別太晚, 明天叫萊伊一起幹, 懶的他。”安室透叮囑了一句，往二樓走。
“知道了。”綠川明答應一聲，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 一般都是他或者安室透去的，沒人比他更清楚來回需要的時間。零比平時晚了5分鍾，而這個點, 便利店是不會排隊的。所以，零是抽空和公安那邊聯絡過了吧。比起自己來說，零的職權更高, 零會不會知道更多，公安方麵沒有告訴他的事？
所以，Zero，你現在準備做什麽呢？
什麽倒時差，補覺，我一個字都不信！
安室透上了樓，整理好臉上的表情，推開房門。
然而，人不在？
他愣了一下，隨即就發現露台上的人影。
“你在幹嘛？不冷嗎？”他拉開門走出去。
“看星星。”黑川凜站在扶欄邊答道。
安室透來到他身邊，抬頭看去。
夜空如洗，繁星閃閃爍爍的。偶爾一陣風吹來，帶著積雪融化後的清新和寒意。
“順便看你。”黑川凜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哎？”安室透一怔，隨即心跳加快，脫口道，“你什麽時候開始看的？”
話一出口，他就察覺到了語氣不對，趕緊補救：“黑咕隆咚的，我有什麽好看的啊，外麵這麽冷，感冒了怎麽辦！”
“沒多久，5分鍾而已。”黑川凜笑笑，“我想看著你回家的路。”
“哦。”安室透幹巴巴地發出一個單音，臉上微微發熱。
這個人，每次情話張口就來，偏偏一副認真的表情，都讓他不知道怎麽回應。
不過，也安心下來。
露台二樓能看到去便利店的那條小路，如果黑川凜一開始就站在露台上，那就一定會發現他一路都在打電話，對象不明。這是他從前疏忽的地方，以後必須注意了。
當然，如果他現在投懷送抱一下，肯定會發現，僅僅5分鍾的話，黑川凜身上是不會冰冷到這個程度的。
“進去吧，別感冒了。”黑川凜顯然自己最明白這點，沒去碰他，反而先一步進屋了。
“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暖一暖。”安室透忍不住提醒。
“一起嗎？”黑川凜回頭看他。
“滾啊！”安室透白了他一眼，“呯”的一聲，重重地摔上了露台的門。
“真害羞。”黑川凜歎了口氣。
這兩年，除了沒做到最後一步，他們還有什麽沒幹過的？可是，無論有多親密過，該害羞的還是害羞，兩年也沒一點兒進步。
“哪有這麽多廢話。”安室透直接把他推進了浴室。
黑川凜似乎想說什麽，但浴室的門在他鼻子前麵被砸上了。
安室透冰冷的手“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又揉了揉，讓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一轉身，就看見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是亮著的，停留在郵箱的收件箱頁麵。
他隻看到幾行字，屏幕一下子暗了，看來是到了休眠的時間。
安室透微微皺眉，臉色也嚴肅起來。
雖然一閃而逝，但是他確實看到一封12月27日的郵件，發件人是Rum。
會是……東都酒店的任務郵件嗎？
沉思著，沒注意到身後的浴室門開了。
安室透回過神來，一轉身，頓時，臉上剛剛消退的溫度猛地回升：“你你你……怎麽不穿衣服！”
“你有讓我拿衣服嗎？”隻在腰間圍了塊浴巾的黑川凜挑眉反問。
“我！”安室透手忙腳亂地翻出幹淨的睡衣和**，直接往他臉上扔，“穿上……不行、給我去浴室裏穿！”
“你真麻煩。”黑川凜聳了聳肩，拿著衣服重新進了浴室。
“真是的……”安室透捂住了通紅的臉。
“好了。”黑川凜的聲音隨著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一起從後傳來。
“我、我去洗。”安室透逃跑似的從他身邊鑽過去。
“別忘了拿衣服。”黑川凜悠悠地提醒。
安室透的腳步一僵，差點氣哭，回頭瞪他：“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的榮幸？”黑川凜歪歪頭，一臉無辜。
安室透：……果然要臉的贏不過不要臉的。
等他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從浴室裏出來，黑川凜已經換了昏暗的床頭燈，靠坐在床頭敲鍵盤，筆記本就隨意擱在大腿上。
“一回來就有任務？”安室透繞到另一邊上床，湊過去看屏幕。
“不是，我把美國的任務簡報先告知那位先生，詳細的任務報告你回頭給我一份。”黑川凜說道。
“知道了。”安室透看了看兩人中間的距離，又往那邊挪了一點。
“就快好了，累了的話你先睡。”黑川凜柔聲說道。
“你這樣我怎麽睡得著。”安室透咕噥道，“吵死了。”
“耳朵真尖。”黑川凜一聲輕笑。
“那當然，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我可是能憑借耳朵聽出保險箱旋鈕的數字密碼的。”安室透驕傲地說道。
“是嗎？”黑川凜詫異地看著他，“這可是幾乎失傳的技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了，你以前盜取情報的時候用過嗎？我沒在任務報告書上看見過。”
“因為不是每次都靈啦。”安室透扁了扁嘴，“練習的話，準確率在七成左右，一旦實戰，三成都不到，很難用得上……但也不能否認我聽力很好！”
“嗯嗯，所以呢。”黑川凜轉頭看他。
“這不是應該我問你嗎？”安室透一聲冷哼，“說好的從來不騙我呢？騙子！”
“我什麽時候騙……哦，你說那個啊。”黑川凜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忍不住失笑，“沒想騙你的。”
“你還說？”安室透瞪他，“這麽大的風，你居然說，是在露台上？”
“露台倒是露台，隻不過是東京鐵塔上的露台。”黑川凜很自然地說道。
似乎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直接就說出來了，安室透反而楞了一下。
“你那天在電話裏就聽出來了？”黑川凜問道。
“當然，早就知道你騙我了。大騙子！”安室透說道。
“你當時問的話，我也就告訴你了。”黑川凜笑笑，表情很坦然，“接到的臨時任務，不想讓你分心，沒想到反而讓你惦記了這麽久。”
“臨時任務？你和萊伊一起去的？”安室透追問。
“是啊，怎麽，吃醋了？誰叫蘇格蘭跟你走了呢。”黑川凜無奈，“不過，我就是去打醬油的。我的狙擊技術你知道，就算風和日麗最佳視野，700碼外，我命中目標的幾率也不超過70%，何況是雪夜。”
“我看到警方尋找目擊者的通告了。”安室透頓了頓才說道，“你說萊伊一個人，狙殺了兩個目標？”
“就算你再討厭他，起碼他的狙擊技術還是值得肯定的。”黑川凜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他也就這點用處了。”安室透不屑道。
“不過，這個任務還真是……有點怪異，琴酒還找上門來吵了一架。”黑川凜知道他想聽的是什麽，逗完了之後，還是準備告訴他。
“琴酒？”安室透神色一凜，“他找你幹什麽？”
“誰知道。”黑川凜嗤笑，“說我殺了他的魚餌……你相信嗎？和那個毒販交易的，居然是個公安。”
安室透臉色一白，輕輕地咽了口口水，艱難地道：“那琴酒……就這麽算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麽知道那個人是公安。”黑川凜一臉的莫名，“知道了那人是琴酒的魚餌後，我還擔心有什麽地方留下組織的痕跡，特地入侵那個公安的手機，把所有資料都清空了。”
他說的全是事實，隻是有個微妙的時間差，想來安室透也沒法找琴酒求證。
安室透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
聽起來這件事好像和黑川凜完全沒關係，那麽，又是誰把本田悟引到東都酒店去的？本田悟說的“線人”，究竟會是誰。
“怎麽，不相信我？”黑川凜問道。
“沒有，就是……覺得有點荒謬。”安室透思考了一下才說道，“就好像，這件事背後還有一隻手在控製一切，你，琴酒，公安全被耍了一樣。”
“嗯……”黑川凜摸了摸下巴，忽然說道，“你要不要看一看那個公安的手機記錄？”
“哎？”安室透猛地瞳孔一縮。
“是我刪的，我當然能恢複。”黑川凜得意地對他一笑。
“我要看。”安室透顧不得想太多，立刻開口。
“過來。”黑川凜一伸手，將人圈在懷裏，右手單手操作鍵盤，退出了郵箱，開啟一個自己編寫的程序。
很快，屏幕上跳出來一個方框，開始一條條刷出字符。
【我很期待。from：大和翔】
【7點半，我會準時到的，你最好守信。from：本田悟】
【今晚7點半，東都大酒店，你一個人來，我會讓你看到誠意。from：大和翔】
【你的要求我必須報告上級批準，但是我必須看到你能拿出多少組織的情報才能說服上級。from：本田悟】
【我想要的東西，你能做主？from：大和翔】
【大和君，考慮得怎麽樣了。from：本田悟】
短信是倒序，從最後一條開始，往前回溯的，意思簡直一目了然。
是大和翔想用掌握的組織的情報，向公安要求些什麽，所以才約了本田悟見麵，甚至對他自己的組織都用了毒品交易的名頭做幌子。
“這是27號的記錄，要看更前麵的嗎？”黑川凜問道。
“你能追溯到多久前的短信？”安室透遲疑道。
“唔……一個月內的都沒問題，要看嗎？”黑川凜說道。
“我又不是變態，半夜偷窺人家短信幹嘛。”安室透趕緊拒絕。
萬一把之前本田悟和景光的短信交流也暴露出來，那簡直不能更悲劇。
“你就把這段記錄發給琴酒，他不就不會找你麻煩了？”為了轉移注意力，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屏幕。
“說的也對，省得他一直盯著我，早知道那天晚上就直接給他查了。”黑川凜說著，漫不經心地複製，打包，發送到琴酒的郵箱，“好了，其他不關我們的事了。”
“嗯。”安室透的神色有些複雜。
竟然是這樣的原因……本田悟作為景光的聯絡人，如果是和組織有關的情報，他一定會去的。可是那個時候，景光已經飛往美國，中途有12小時以上的關機時間失去聯絡，想來本田悟也是無法確認，最終還是決定赴約。
終究是太衝動了。
不過……至少景光安全了，對理事官也能有交代，而琴酒若是想找麻煩，也該去找boss或者朗姆了。
安室透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對於本田悟不公平，但是……想到景光差點因為他的大意而暴露，又總忍不住怨懟。
人有親疏遠近，誰又能免俗。
“不看了的話，睡吧。”黑川凜合上電腦放到床頭櫃上，摟著他躺下。
“你這樣我怎麽睡。”安室透掙了掙。
“冷。”黑川凜一隻手關掉燈，拉起被子把他團了團，扣進懷裏，“快睡。”
安室透無可奈何，又帶著一絲懷疑錯了的愧疚，終究還是心軟地閉上了眼睛。
算了，愛抱就抱著吧，大冬天的，也確實……挺暖和的。
一放鬆下來，疲倦和睡意就一陣陣上湧，把他的意識拖往深不見底的深淵。
直到他的呼吸均勻了，黑川凜卻睜開了眼睛，黑暗中，閃亮如星子。
“這麽相信我，可真是讓我怎麽說你好呢……”他無聲地開口。
恢複的短信全是真實的，隻不過，大和翔的那部分是發給上島俊介的，而本田悟的是發給不存在的“線人”，也就是黑川凜自己的。
他做的，僅僅隻是把兩人的短信拚接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他們倆在交流一樣。
語氣、內容、邏輯，全部嚴絲合縫。
當然，他隻準備了一天的短信，如果安室透要翻前麵的，他就要臨時另想他法了。
隻是，他賭的就是，安室透也不敢。
比起他，安室透更怕有一些不能曝光的短信被回溯在他眼前。
你的弱點太多了，所以……贏的隻能是我哦，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