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病院。

諸星大靠在床頭, 看似雙目放空地盯著窗外的天空,腦子裏卻在不停地思考。

昨天fbi已經送來了情報,撞了他的那個人, 很有可能也和那個組織有關係, 隻要能確定車禍確實是個意外, 那將錯就錯,直接從黑川凜這邊入手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對付男人和對付女人完全不一樣,fbi花了兩年時間搜集宮野明美的情報, 現在全廢了不說,關鍵是他們對黑川凜這個人毫無了解, 表麵能查到的資料看了也白看。

這個男人會喜歡、或者說, 會欣賞哪一類人?怎樣才能不著痕跡地透露出自己想要加入組織的心思?

首先, 他必須在出院前做好一個可行的計劃,然後立刻讓fbi調整他的假身份。

這個時間很緊, 出院時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黑川凜的機會了。

然而,他看著綠川明為他忙前忙後做檢查、取報告單、和醫生溝通, 心裏又十分複雜。

這個人, 也是組織的成員嗎?比起黑川凜,綠川明顯得毫無攻擊性,陽光溫和, 性格極好。

這樣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犯罪組織的人——當然,如果他是, 還能偽裝成這個樣子,那演技也太好了點。

“諸星君,很無聊嗎?”綠川明關心道, “要不要我給你買本書來?”

“好的,謝謝。”諸星大點了點頭,彬彬有禮,“你也忙了一早上了,休息一下吧,或者……可以陪我說說話?”

“啊,諸星君想聊什麽呢?”綠川明在床沿坐下來,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都可以。”諸星大有些苦惱道,“就是……有點寂寞。”

“嗯,那我方便問問諸星君怎麽會被撞到的嗎?聽說是無視信號燈橫穿馬路呢。”綠川明想了想開口。

“這個啊,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剛剛失戀了。”諸星大在心裏對朱蒂說了一聲抱歉。

“抱歉抱歉,早知道就不提這個了。”綠川明一臉尷尬。

“沒關係,差點死了一次,我也想開了。”諸星大寬慰地笑了笑,再次對“被分手”的朱蒂抱歉,“我女朋友嫌棄我沒錢沒工作,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等我好了,會去找工作,畢竟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嘛。”

“想開就好。”綠川明遲疑了一下,又道,“不過,恕我直言,諸星君雖然留了一頭長發,但看上去並不像是遊手好閑的那種人,為什麽之前一直沒有工作呢?”

“倒不是不願意工作。”諸星大抬起左手看了一會兒,忽的一聲苦笑,“像我這樣的人,又沒有學曆,有什麽正經工作要我呢?也許……”

綠川明的目光落在他虎口的繭子上,目光微微一凜。

“咚咚咚。”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敲響了。

“請進。”綠川明趕緊起身。

黑川凜走進來,後麵跟著的安室透臉色發黑,手裏抱著一束花——

金燦燦的向日葵。

“探病的禮物。”黑川凜說道,“跟你挺配的。”

“……謝謝。”諸星大盯著向日葵看了許久才艱難地說道。

綠川明趕緊接過向日葵去插瓶,一頭黑線。

陰沉冷冽的諸星大和活潑熱情的向日葵究竟哪裏配了?這絕對是諷刺吧!

諸星大又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第一次見的安室透。根據fbi的消息,這個青年和黑川凜很親近,可能是心腹,需要關注。

“看什麽看?”安室透沒好氣地瞪回去。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個金發染得挺不錯。”諸星大隨口說了句,心裏也暗自詫異他對視線的敏銳。

就這樣用餘光迅速掃過,也能察覺到自己在被打量嗎?

安室透一滯,猛的想起小時候總因為發色被當成外國人的那種歧視,頓時對諸星大的好感值直線跌到地平線再掘地三丈的程度。一聲冷笑,他輕蔑地掃視了一眼諸星大的長發,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至少比娘娘腔好看。”

諸星大:……

我招惹你了嗎?這麽大火氣!

“那個,醫生說諸星君頭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骨折可以回家休養……”綠川明急忙插話,避免諸星大因為繼續踩發小的死穴而被打死在病**。

“我也沒見你家裏有人來醫院,想必回家也不方便,不如在醫院多住幾天,費用我出。”黑川凜一揮手,直接決定完了,這才問道,“諸星君沒意見吧?”

“沒有,謝謝。”諸星大誠懇道。

如果不知道這是組織的人,作為交通肇事者仁至義盡得讓他拒絕都是不知好歹了,而一旦知道這是組成成員,剛好能拖延時間。

“你跟傷患生什麽氣。”黑川凜根本就沒等諸星大的回答,轉身就rua了一把心水的金發,語氣也緩和很多,帶著淡淡的安撫。

“呃……沒生氣。”安室透眨眨眼睛,對他這個親密得過分的動作有些不適應,耳根後微微紅了。

綠川明表情僵硬,右手插在褲兜裏,差點把紙巾包捏爆:這個高級成員是什麽意思!別老是對零動手動腳啊!還有零你臉紅什麽啊!

“……”諸星大很有興趣地打量著這三個人的反應,心底蠢蠢欲動。

原來他喜歡的是……那樣子的?

還真是囂張得明目張膽。

“說起來,諸星君。”黑川凜像是隨口說道,“我剛剛進門前聽見你說在找工作,作為撞了你的補償,我想給你提供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呢?”

“哦,請問是什麽工作?”諸星大一挑眉,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不會荒廢你一身本事的工作。”黑川凜看著他,語氣意味深長。

諸星大一驚,神色立即警惕起來。

“不用這麽防備,我對你的過去沒興趣。”黑川凜一聲嗤笑。

“你怎麽知道,我的‘本事’,是你用得上的?”諸星大沉聲道。

“我看見的。”黑川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微笑,“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迷迷糊糊橫穿馬路,但是車子撞上你的那一瞬間,你的身體本能反應還是讓你下意識地躲過了所有的致命傷——如果換成個普通人,躺的恐怕就不是你現在的這間普通病房了,不是太平間也會是ICU。”

諸星大心底大震,慶幸他沒有看出來自己是故意撞宮野明美的車,又慶幸他看出了自己閃避時的動作。

如果黑川凜欣賞強者,那索性釋放自己的能力來取得一張組織的門票,也未嚐不可。

隻要fbi把他的假身份做得完美無缺就好了。

“考慮看看吧,傷好之前,歡迎隨時給我答複。”黑川凜擺了擺手,帶著安室透離開了病房。

直到坐上了馬自達,安室透一邊插鑰匙,一邊問道:“凜,你真的要讓他加入組織?他是什麽人都不清楚。”

“我會讓朗姆去查他的背景來曆,如果沒有問題,是個不錯的苗子。”黑川凜笑眯眯地說著,心裏盤算。

就過兩天好了,再讓朗姆去查。給fbi兩天時間完善假身份,這要是還做不好……嗯,幹脆死了臥底的心吧。

“回家嗎?”安室透頓了頓,放過了這個話題,隻暗自打算,讓風見也去查一遍諸星大的背景。

“回。”黑川凜挺高興他下意識說出口的“回家”,“之前有任務,我就沒提……在訓練場,你和愛爾蘭的那場擂台,你沒盡力吧?”

“啊?”安室透一愣,原本以為他當時在看景光的狙擊訓練,不會注意到這點小細節呢。

“先回去再說。”黑川凜卻沒繼續說下去。

安室透一路有些不安地回到安全屋,進了門,按照黑川凜的吩咐,把客廳的茶幾推到了牆角,留出一塊空地來。

“這是私人教學,就不去訓練場了,那邊會留影像。”黑川凜說著,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

“你的傷,沒事了嗎?”安室透看他一副想要親自上手的架勢,遲疑道。

“沒大事。”黑川凜隨意活動了一下手腳,勾了勾手指,“來,力量不需要用十分,用技巧。”

安室透終於確認了他並不是懷疑自己,而是單純的切磋指導,心底湧起來一絲興奮。

那天,黑川凜和琴酒的戰鬥結束得太快太無語,其實根本看不出來他的真實水平,如今有機會親自試一試,當然求之不得!

他繞著黑川凜轉了半圈,卻發現對方紋絲不動,隻能直接攻了上去——畢竟是切磋,總不能真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家背後去偷襲吧。

黑川凜站在原地,隻是隨手招架他的攻勢。

若是真正生死拚鬥,他肯定無法這般輕描淡寫,可有言在先不用力量隻拚技巧,那很多招式都達不到原本的效果了。兩人都是以快打快的路子,手臂甚至帶起一片殘影,隻聽到密集的悶響,不到三分鍾的時間裏,就互相交換了百餘個回合。

安室透喘了口氣,略微退後了一步調整節奏。他是進攻方,花費的體力自然是大於防守方的。

然而,就在那一刻,一直沒移動過位置的黑川凜卻突然跟著往前跨了一步,重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到貼身,一隻手則是輕輕地搭上了他的小臂。

一瞬間,安室透仿佛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本能地往側後一個滑步,被搭住的右臂一翻,反扣他的手腕。

黑川凜一聲輕笑,就像是提前知道他的反應似的,縮手,讓他抓了個空,錯開後,再次貼住了他的手肘。

安室透一咬牙,一腳踢向他下盤。

黑川凜不閃不避,抬起右腿輕輕往他膝蓋處一撞——

明明力量不大,但安室透卻感覺到腿上一麻,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往旁邊一歪。

趁著這一點破綻,黑川凜迅速抓著他的手腕往背後一折,用一個環抱的姿勢,將他整個人壓進柔軟的沙發裏。

安室透沒有掙紮——並不是一隻手被壓在後背和沙發之間動彈不得,他還有左手是自由的。不掙紮的原因是,他清楚地感覺到,被壓倒之前,自己右肩、手肘、右腕直到指關節,都被不大不小的力量點了一下。

“服了嗎?”黑川凜也不起來,就著壓在他身上的體位笑道。

安室透動了動嘴唇,吐出三個字:“卸骨手。”

“答對了。”黑川凜這才鬆手,順手把他扶起來。

“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這條手臂應該已經廢了。”安室透揉了揉酸麻的右臂,歎了口氣。

“不必在意,因為你下次絕不會和我這麽打。”黑川凜輕鬆地笑笑,走過去打開酒櫃,拿出兩隻高腳杯,選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倒在杯子裏拿回來,遞給他一杯。

安室透沒那麽弱,但是自由搏擊的力量很重要,單比技巧,他確實很占便宜。

“以後……”黑川凜端著酒杯,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和我搏鬥,記得拉開距離。半步之內,沒有人可以從我手裏討便宜。”

安室透一震,驚訝地看他。這……屬於黑川凜親口對他**了自己的特長?

“別這麽看我,我隻是不想拿這套對付琴酒,組織的勞模要是罷工了,那一位會生氣的。”黑川凜聳了聳肩,“我可不想替琴酒幹活。”

安室透抿了一口酒,思索了一會兒,又遲疑道:“是……我用得不對?”

最後那幾招,他下意識地用了同樣的手法對敵,卻輸得更快更慘。

“你的卸骨手,發力方式不對,拿捏的位置也不準……是哪個半吊子這麽教你的?”黑川凜很不客氣地問道。

然而心裏他又有些疑惑。卸骨手這種陰毒狠辣的技巧,警察學校是不可能教的,原著也沒提過安室透會這個,究竟是真不會,還是原著的進度還沒提到?再想起五年後的那個安室透,在超市裏一招卸了小偷的胳膊,雖然是用踢的,但依舊是卸骨手的路子,隻是純熟度比現在高得多。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安室透撓了撓頭,有點為難,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以前,我被人排擠,經常是一個人打一群,弄得傷痕累累,後來有一次遇見一個人,幫我打發了那群人,又教了我這門技巧,說是……以寡敵眾特別好用。之後我就沒見過那個人,都是自己琢磨著練的。”

黑川凜聞言,怔了怔,也拿不準他說的是不是小時候的事。原著裏對安室透童年的描寫,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宮野一家,之後一直到警察學校篇開始,那中間的一段是空白的,誰也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麽。

“所以,我果然是練錯了嗎?”安室透歎了口氣。

“倒也不是太錯,稍微糾正一下就好了。”黑川凜想了想道,“我猜,教你的那個人,肯定沒有給你實際演練過卸骨手。”

“你怎麽知道?”安室透一愣。

“要是實際練過你就不會錯成這樣。”黑川凜說著,從外套口袋裏拿出手機發短信,“等等,我問問琴酒有沒有處理叛徒或者黑吃黑之類的任務。”

“啊?”安室透一頭霧水。

不是在說卸骨手嗎?怎麽突然就要去接任務了。

“啊什麽?你想讓我在誰身上試給你看?你還是我?”黑川凜沒好氣道。

“……”安室透啞然,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準備抓個倒黴鬼回來當練習素材?

他其實沒真正把這門技巧用在人身上過,但是也知道,卸骨手對人體造成的傷害和痛苦都非常強烈,特地用人來試驗是件很殘酷的事。

黑川凜提起來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顯然沒有當做什麽大事,充分表現出了組織成員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冷漠。然而,他卻也沒有隨便找人去試,而是特地挑一個組織的叛徒或者犯罪分子——忽然間,他就想起來訓練場外,黑川凜說過的,有關於“底線”的話。

望著他專心打字的側臉,安室透有些迷惑了。

不傷及無辜,這是不是也是你的底線?

你真的是……純粹的惡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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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凜:哪個蠢貨教你的卸骨手?

現在的透: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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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凜:好的,那個蠢貨就是我。

未來的透: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