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雖然不太懂商業上的事, 但到底收購辛德勒公司的工作,前期都是他做的,有些事倒也可以指點同樣是新手的宮野明美。

黑川凜見他們一時還結束不了話題, 招了招手, 示意天海晴跟他來到沙發那邊坐下。

“有事?”天海晴臉色嚴肅起來。

“我確認一下,你不認識朗姆吧?”黑川凜問道。

“不認識。”天海晴毫不猶豫地搖頭,“朗姆對自己的身份保密很上心, 不管是我還是白蘭地,都沒有見過他。平時接受任務都是靠郵件和電話——就算是電話,也是通過了變聲器的。是那種很粗暴的變聲器, 完全沒有掩飾,就仿佛再說:我的聲音是假的, 不用白費功夫去查了。這樣。”

“那,朗姆應該能認出你?”黑川凜又問道。

“那當然——”天海晴說到一半, 猛地眼神一縮,“朗姆在日本?”

“不止。”黑川凜一聲冷笑,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肅殺,“他不但在日本, 而且, 就在東京,在米花町, 在我們身邊。”

天海晴猛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天海小姐?”宮野明美看過來,擔憂地問道。

“沒事。”天海晴頓了頓,重新坐下,壓低了聲音,“朗姆認識我,如果他在米花, 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在波洛?”

“也許吧。”黑川凜答道,“他沒對你下手,應該是發現了你是真的失憶,所以想通過你,查探一些事。比如,救了你還把你安置在波洛的人是什麽意圖之類的。”

“那我現在恢複記憶了……”天海晴臉色一沉。

“你這幾天先留在書吧,別去波洛,然後……監視波洛隔壁的伊呂波壽司店。”黑川凜吩咐道。

“伊呂波壽司店?朗姆在那裏?”天海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居然……這麽近嗎?”

“還不確定。”黑川凜搖了搖頭,“我隻是攔截到一個疑似朗姆的號碼,登記在伊呂波壽司店老板的名下。不能排除朗姆拿不知情的普通人當幌子,自己躲在後麵釣魚的可能性。”

“比釣魚的話,我們可不會輸。”天海晴反應過來,微微一笑,自信道,“畢竟,朗姆可是個有名的急性子呢。”

“是啊,一個急性子,就別玩釣魚這麽需要耐心的花樣了。”黑川凜勾了勾唇角。

“既然有了朗姆的線索,你打算怎麽辦?”天海晴問道,“就這麽等著比耐心的話,不像是日本威士忌的風格。”

“哦?我是什麽風格?”黑川凜好奇地問了一句。

“大概是……攻擊性十足,比起被動防守,更願意主動出擊吧。”天海晴說道。

“主動出擊啊……”黑川凜笑了笑,拿出了手機。

“我們說完了。”降穀零走過來,看他拿著手機,好奇道,“給誰打電話?”

黑川凜慢悠悠地撥了個號碼。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琴酒冷淡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背景音裏還夾雜著幾聲慘叫。

“你在幹嘛?”黑川凜好奇地問了一句。

“審問。”琴酒不耐煩道,“有話就說。”

黑川凜立刻聽到了一串女人的罵聲,雖然距離話筒有點遠聽不清楚具體內容,但聲音還是很耳熟。他有些無語道:“你不是說把白蘭地扔進東京灣了嗎?”

“扔了,沒說不能撈起來。”琴酒冷笑。

“……”黑川凜被噎住了。

原來是水刑啊……這種事弄個臉盆就行,何必跑到東京灣去。

“什麽事?沒事我掛了。”琴酒說道。

“啊,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和你推薦一家不錯的壽司店,叫伊呂波,就在黑川書吧斜對麵。晚上出來吃個飯嗎?”黑川凜說道。

“……你腦子終於壞掉了嗎!”琴酒沉默了一會兒,直接掛了電話。

“你約琴酒……吃壽司?”好一會兒,天海晴才不可置信地說道。

“琴酒也是個大活人,要吃飯的,吃什麽不是吃飯,怎麽就不能吃壽司了?”黑川凜納悶道。

天海晴:……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所以,今天的晚飯也不用做你的份?”降穀零說道。

“你不去?”黑川凜委屈。

“我怕琴酒看見我吃不下飯。”降穀零一聲嗤笑。

“但是,琴酒沒答應吧?他不是掛了電話嗎?”天海晴疑惑。

“他會來的。”黑川凜篤定道。

說話間,手機微微一震,多了一條短信。

黑川凜看了一眼,把屏幕轉過去給他們看:

【18:30。——Gin】

天海晴的臉色複雜,這和她了解的琴酒,真的完全不一樣。

她又看了一眼降穀零。

很明顯,波本完全預測了琴酒會有的反應。同樣是組織的情報人員,是她和波本的能力有差距,還是琴酒一直在掩飾自己?

這幾年來,boss不管事,組織裏朗姆、日本威士忌、琴酒可以說是三分天下。但如果琴酒其實一直站在日本威士忌這邊——想著,她就忍不住愉悅起來:朗姆輸得可不冤。

“嗯,明天約貝爾摩得吧。也可以讓基安蒂和卡恩去試試,他們應該也不討厭壽司?”黑川凜嘀咕。

降穀零聞言,忍不住哭笑不得:你這是把伊呂波壽司店當做組織團建的保留地點了嗎?如果朗姆真的在那裏,每天看著一群組織的代號成員進進出出……急性子一準得炸!

“回頭問問萊伊什麽時候回來。”黑川凜一本正經道,“再叫上蘇格蘭,我們也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降穀零:……謝謝但是我並不想和萊伊吃飯。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倆最近出入小心一些。”黑川凜起身道。

“OK,我會保護好明美。”天海晴比了個OK的手勢。

“還有,保護好你自己。”黑川凜溫和地加了一句。

天海晴一怔,後麵的話就沒說出來。

而黑川凜表示,說幾句好話就能讓屬下更歸心,這麽便宜的事,何樂而不為。

兩人走出書吧,直接進了斜對麵的伊呂波壽司店。

這會兒距離午飯時間還稍早了些,店裏空空****的,一個客人都沒有。

“歡迎光臨!兩位嗎?”一個矮胖廚師笑容可掬地迎上來,顯得兩顆外凸的大門牙格外醒目。

“嗯。”黑川凜在店裏掃視了一圈,拉著降穀零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明明是四人的長桌,兩個人的話,對麵對坐會更舒適,可他倆非要並排坐同一邊,不免讓廚師都多看了幾眼。

“說起來,這家店,怎麽在外麵點單的是廚師?沒有服務員嗎?”降穀零疑惑地說了一句。

“哈哈哈,是店長讓我暫時在外麵幫忙的,說是我一隻眼睛拿菜刀太危險了。”廚師指著自己左眼的眼罩,不好意思地笑道。

“哦~這隻眼睛,是怎麽了嗎?”降穀零右手手肘撐在桌上,掌心托著側臉,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慵懶中卻露出了一點屬於波本的氣勢。

“是長了個疙瘩,要看看嗎?”廚師按著眼罩問道。

“好啊,我還沒見過眼睛裏長疙瘩是什麽樣呢。”降穀零一挑眉,順勢說道。

“哈哈哈,如果這位先生不怕看了之後影響食欲的話。”廚師幹笑了幾聲,就要把眼罩往上推。

降穀零好奇地湊過去了點,似乎真準備仔細觀察。

“脅田!你在磨蹭什麽?給客人點單啊!”櫃台裏一個廚師探出身體喊了一句。

“啊,對。兩位吃點什麽?”獨眼廚師脅田呆了呆,顧不上眼罩,趕緊把菜單送了上去。

“唔……”降穀零一隻手隨意翻了翻菜單,就推給了身邊的人,“不想看,你點。”

“那就兩份特級壽司,再來一份鹽烤秋刀魚。”黑川凜很快決定。

“好的,請稍等。”脅田收好菜單走向櫃台。

“有趣。”降穀零笑了笑。

“怎麽了?你懷疑他?”黑川凜問道。

“組織裏曾經有傳言,說朗姆有一隻眼睛是義眼。”降穀零解釋了一句。

“你之前沒說?”黑川凜一怔。

“因為隻是風聞,也有可能是朗姆放出的煙幕彈。”降穀零說著,目光還是盯著脅田的背脊。

“確實有意思。”黑川凜想了想,也笑了,“有這樣的傳言,卻還真的在朗姆可能的藏身點發現了一個眼睛有問題的人,好像在說,我就是朗姆。”

“你信嗎?”降穀零問道。

“要不,抓起來問問看?”黑川凜說道。

“什麽餿主意!”降穀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如果他不是,那你不但牽扯進普通人,而且在真正的朗姆那裏也打草驚蛇了!”

“你明知道我不擅長推理。”黑川很無辜地看他。

“這時候倒是能看出你和琴酒一夥兒的。”降穀零咬牙切齒,“總之不許動手——起碼也得有點稍微站得住腳的證據,總不能就因為他一隻眼睛有問題。”

“那扒下來看看?”黑川凜提議。

“我不就正在……”降穀零一句話還沒說完,脅田已經端著兩杯檸檬水走過來。

“兩位請用。”水杯被推到兩人麵前。

“這位……脅田先生,似乎很注意我啊?”降穀零忽然說道。

“嗯?”黑川凜一挑眉,順勢攬住了他的肩膀。

“不不不,我可對安室先生沒有非分之想。”脅田趕緊搖頭。

“你認識我。”降穀零皺眉。

“哈哈哈……其實,我是為了安室先生才到這裏做廚師的,我可是個安定不下來的流浪廚師呢。”脅田摸著後腦勺,尷尬地說道,“我這人比較喜好推理,聽說過安室先生的大名,您幫警視廳破了不少案子。本來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在伊呂波打工說不定能遇見安室先生過來吃飯,順便要個簽名什麽的。但是沒想到,我來了之後才知道,安室先生已經不住在對麵的黑川書吧了。”

“所以,你是我的粉絲啊?”降穀零很有興趣地問道。

“是啊。”脅田立刻應道,“好不容易見到安室先生來店裏吃飯,不知道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呢?”

“嗯,可以哦。”降穀零回答得很爽快。

“太好了!”脅田立刻轉身,風風火火地拿了筆記本和鋼筆過來,打開本子第一頁,“就簽在這裏吧!我的名字叫脅田兼則。”

降穀零接過本子,卻沒拿他的筆,而是拿出自己口袋裏插著的鋼筆。

他先寫了【To:脅田兼則】幾個字,然後開始落款。

黑川凜湊過去看了一眼,不由得“噗”的一下笑出來。

因為降穀零寫的是:

【安室透

Bourbon】

“好了。”降穀零直接把打開的本子推回去。

脅田兼則如獲至寶一樣捧著筆記本,但看清楚上麵的字跡,又一臉迷惑地問道:“那個……安室先生,請問這個Bourbon……是指波本威士忌嗎?”

“哦。Bourbon,是我的筆名。”降穀零麵不改色地答道,“我在想,以後等我老了,就用這個名字寫自傳。將破過的案子都記錄下來,整理成推理小說也不錯。脅田先生,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非常好!”脅田兼則豎起了大拇指,讚道,“說不定安室先生就是下一個福爾摩斯呢!”

這話逗得櫃台裏忙著捏壽司的廚師們都笑起來,還有人感慨了一句:“說起福爾摩斯,咱們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偵探倒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那位有名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嗎?”脅田兼則好奇地問道。

降穀零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那位挑起話頭的廚師,又看看滿臉有興趣的脅田兼則,眼神漸漸沉寂。

褪去了波本的惡質,是屬於降穀零的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