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工藤宅不遠的地方。
工藤優作夫婦這次回國很低調, 也不怎麽出門,除了幾個至交好友,甚至沒人知道。
“真的要去問有希子小姐?”諸伏景光問道。
“……”降穀零抿了抿唇, 手緊緊抓著方向盤, 表情凝重。
他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預感, 很糟糕。就像是明知道前麵是斷崖,但刹車失靈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衝向萬丈懸崖感覺。
甚至,他已經預見到了那個即將粉身碎骨的自己。
“Zero, 要不然……”諸伏景光開口。
“走吧。”降穀零深吸了一口氣,熄火, 開門下車。
諸伏景光隻能硬生生地把“我去問萊伊”幾個字咽了回去。
“安室君, 綠川君?”看到他們來訪, 工藤有希子也很驚訝,“優作在樓上寫新的稿子……”
“不, 我們是來找您的,有希子小姐。”降穀零說道。
“找我?”工藤有希子挑眉, 隨即說道, “先進來吧。”
“謝謝。”降穀零進門,先是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書架,這才坐下來, 隻是背脊繃得挺直,明顯有些緊張。
工藤有希子見狀,放任他自己調節情緒, 慢悠悠地泡了紅茶端過來。
“不用忙了,我隻是……想問一件事。”降穀零回過神來。
“問我?”工藤有希子在他們對麵坐下來,微笑道, “可以啊,如果我能解惑的話。”
話到口邊,降穀零又忍不住遲疑起來,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幼馴染。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工藤有希子的眼睛,正色問道:“有希子小姐,我想知道,三年前,在東京灣碼頭倉庫,那個易容成我被‘處決’的蘇格蘭,到底是誰?”
“哎?黑川先生沒有告訴你們這件事嗎?”工藤有希子一愣。
“他應該告訴我們嗎?”降穀零開口。
“唔……”工藤有希子看看他,托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忽的又笑起來,“也是,如果是小事,他那人怕不是早就來向你邀功了。反倒是這樣的,就算做了也要捂得死死的,生怕被你知道。真好啊,有一個人,把你捧在掌心裏嗬護著,珍視著。”
降穀零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臉色越來越蒼白,拳頭緊緊握著,連指節都泛白了。
諸伏景光按了按他的手安撫。
“所以……是他自己?”好久,降穀零才顫聲說道。
“雖然黑川先生大概是不想你們知道的,不過我認為,你應該有知情權。”工藤有希子褪去了笑容,看著諸伏景光,鄭重地開口,“恩情這種東西,於雙方都是沉重的。正因為諸伏警官是個好人,如果沒法瞞你一輩子,隻怕時間越久,愧疚就越深。而你們能來找我,想必就是這件事哪裏露了破綻,已經瞞不住了。”
諸伏景光沉默不語。
“那個混蛋。”降穀零別過頭,眼角微微泛紅。
“不對,可……黑川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諸伏景光不解。
“誰說他死了的?”工藤有希子比他更茫然,“當年,黑川先生說,他和諸星先生是串通演戲,頂多受傷,絕對不會死的。”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對望了一眼,表情凝重。
黑川凜這話隻能騙工藤有希子,連工藤優作都未必全信。兩個人串通演戲,沒有一個第三方確認,組織不可能相信蘇格蘭死亡。
“我記得,當時所謂‘屍體’被諸星先生扔進了東京灣,應該就是他們商量好的金蟬脫殼之計吧。”工藤有希子回憶道。
“萊、伊!”降穀零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
相信如果此刻萊伊站在這裏,他早就撲上去卸骨手招呼了。
“謝謝有希子小姐。”諸伏景光很快收拾好情緒,起身彬彬有禮地道謝,順手拉了一把仿佛失魂落魄的幼馴染。
他們來工藤宅,原本也就隻需要知道一個答案,那之後的事,工藤有希子解答不了。能解答的,唯有當天在場的黑川凜和萊伊。
“不客氣。”工藤有希子把他們送到大門口。
“不用送了,有希子小姐。”降穀零阻攔道。
工藤有希子看著他們往外走去,大門關到一半,又猛地打開,喊道:“安室先生,等一下!”
降穀零一怔,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有希子小姐,還有事?”
“安室先生,你知道,紅色馬蹄蓮的花語嗎?”工藤有希子卻問道。
降穀零茫然搖了搖頭,花語這種東西,他怎麽會去研究,還是念書時聽班裏女生提起過幾種常見的。不過,據他所知,大部分的花語都是和感情相關的,並沒有多大差別。
工藤有希子微微一笑,看著他,慢慢地說道:“紅色馬蹄蓮經常被用在新娘的捧花上,因為它的花語是:想讓世人見證的盛大愛情。”
降穀零聞言,腦中“轟”的一下,有一瞬的空白,隨即,蒼白的臉上浮上血色。酸澀甘甜千種滋味在心底炸開,讓他想哭又想笑。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明明應該是情感剝離的狀態啊……
“那個家夥……”諸伏景光的臉卻黑透了。
怪不得黑川凜非要把犯人掛到公安部門口的旗杆上去呢,這是光明正大地在向整個公安部宣告對降穀零的所有權呢!
而最心塞的是,這還是自己替他宣告的!
降穀零抿了抿唇,去看工藤有希子的眼神,卻得到了一個俏皮的眨眼。
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工藤有希子今天看見他這個組織成員和景光一起登門,表情會如此平靜,而且對他們的問題坦然相告——或許這個聰明的女人,上回在安全屋給基諾比易容的時候,就從紅色馬蹄蓮的提示裏猜到他的公安身份了。
工藤有希子關上大門,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忍不住感歎:“年輕人的愛情啊,真是熱情。”
“果然是嗎?”工藤優作從二樓走下來。
“嗯,沒錯哦。”工藤有希子篤定道,“雖然不知道真名叫什麽,不過跟諸伏警官一樣,是警察呢。”
“他們倆的關係,比一般的同事可親密多了,應該是臥底之前就認識很久了。”工藤優作補充。
“還有赤井秀一先生……”工藤有希子說到一半,這才想起來,不禁愣了愣,“我忘記告訴他們赤井先生是fbi了,所以黑川先生肯定不會有危險的啦。”
“沒關係。黑川先生看起來也沒有讓他們雙方互通情報的意思。”工藤優作搖頭。
“可是,既然都是和組織作對的人,為什麽不攤開來合作,非要讓他們都以為對方是壞人?”工藤有希子不明白。
“那是上層之間的交鋒,不是我們能插手的。”工藤優作輕聲說道。
“不過……就算自以為立場不同,但感情也不是假的呢。”工藤有希子想了想,又笑起來。
另一邊,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在車裏坐了好一會兒,沒人說話。
“你覺得,真的是他?”還是諸伏景光打破了沉默。
“嗯。”降穀零低著頭。
諸伏景光長歎了一口氣,也不禁垮下了臉,扶著額頭苦笑:“Zero,別這樣。感到晴空霹靂的應該是我啊……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怎麽也沒想到,剛剛威脅完我的人,轉頭就會替我去冒死亡的風險。那個家夥……真的,和有希子小姐說的一樣,拿著一點小事對你邀功討賞,但真正的大事,卻從未讓你有過半分為難。”
降穀零勉強勾了勾唇角。
他不是不明白黑川凜的意思,除了不想讓他擔心之外,最重要的是……如果在確定心意之前,他就是知道了景光假死的全部真相,那就再也無法確認他答應的原因是恩多還是愛多了。或許連他自己都無法分清了。
所以,索性不讓這些外在的因素影響他的判斷。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既然琴酒在場,他們的戲真的能瞞過琴酒嗎?”諸伏景光說道。
“隻要琴酒不是親自上手檢查屍體,應該……可以吧?”降穀零遲疑了一下說道,“畢竟,凜現在好好站在這兒呢,就說明成功了,除非琴酒也是串通的。”
這話一出,兩人都打了個冷戰,隨即拋棄這個詭異的想法。
絕對不可能!
“他消失的兩年,那個人體實驗?”諸伏景光忽的說道。
“你說他那兩年有可能是在養傷?”降穀零挑眉。
“我是說,養傷和人體實驗,未必隻能選擇其一。”諸伏景光沉聲道,“你覺得,以他的性格,就算是boss命令,他會乖乖接受人體實驗?又不是小時候無法反抗了。”
降穀零眼神一冷,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總之,我們在這裏瞎猜也沒有用。”諸伏景光還是歎了口氣,放輕了聲音,“先回去吧,Zero,你們需要談談。”
降穀零頓了頓,發動車子:“先去一趟安全屋。”
“不是說,不想問萊伊嗎?”諸伏景光失笑,“何況,你的立場也不方便問他,還是我來……”
“我沒話問他。”降穀零冷笑,“我隻想揍他一頓!”
“……”諸伏景光啞然,好半晌才道,“我說,你們倆是不是不記打呀?還是覺得自己衣櫃裏缺幾條裙子?還想在安全屋打架?”
一個剛剛扮完庫拉索,另一個……想起某天去送文件在他們家垃圾桶裏見到的那些糟糕透頂的道具,就知道零被怎麽“懲罰”過。
所以,起碼約個訓練場吧。
“不約。”降穀零咬牙切齒,幾乎是在獰笑,“不就是女裝嗎?他想怎麽玩我都認,隻要萊伊穿著水手裙出一次任務!”
諸伏景光目瞪口呆:你這簡直是自損一千,殺敵八百啊,就這麽恨萊伊嗎!為了整他情願搭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