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笠博士家, 博士才長長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阿笠博士擦著汗連連慶幸,“早上黑川打電話來問你在不在, 我說你還沒起床。不過聽起來不像是和組織接觸過的樣子……”

“啊, 沒事。”柯南有些哀怨地看他, “都怪博士啦,連番茄醬和血都沒分清。”

“番、番茄醬?”阿笠博士傻眼。

柯南歎了口氣。

說來也不能全怪博士,博士隻是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時候,是他自己太過緊張了, 所以被博士喊了一句“血”,就好像心裏的擔憂一下子全化成了現實, 再也沒空去想別的。所以, 甚至沒去分辨一下是不是真的血。作為偵探, 實在是關心則亂,已經亂了心了。太失格了。

“工藤君, 昨天你到底去做了什麽?”宮野明美嚴肅地問道,“我告訴過你, 組織非常、非常危險, 不要擅自去接近他們,會死的!”

“明美小姐……”柯南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低頭, “真的很抱歉。”

宮野明美歎了口氣,拉他到沙發上坐下,又去廚房端來牛奶和三明治:“先吃點東西。”

“謝謝。”柯南折騰了一晚上, 確實也餓了。先灌了半杯溫熱的牛奶,咬了幾口三明治墊了墊空空的胃,身體上舒服了, 這才問道,“明美小姐,萊伊和波本關係怎麽樣?”

“你見到萊伊和波本了!”宮野明美睜大了眼睛。

“還有琴酒和伏特加。”柯南補充。

宮野明美倒抽了一口涼氣,那眼神似乎都在震驚:你居然還能活著回來?

“沒有麵對麵,隻是聽到了一些談話。”柯南趕緊說道。

“琴酒和伏特加先不說,你確定,你聽到的是萊伊和波本?”宮野明美問道。

萊伊就算了,但是安室透是不會偽音技巧的。如果沒看見臉,就等於排除掉了先入為主的“不可能”,那柯南又怎麽會聽不出安室透的聲音呢?

“我聽到琴酒叫他……Rye。”柯南用力捏著杯子,沉聲說道,“在那之前,我看到這個男人和另一個組織成員在一起,很有可能是波本。所以想問問,萊伊和波本,他們是不是有什麽特殊關係?”

宮野明美不禁皺起了眉。如果柯南是看見的,更沒有理由認不出安室透,哪怕是背影。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麽……說到底,萊伊和波本如果在一起,而旁邊沒有日本威士忌或者蘇格蘭,用不著三分鍾就一定會打起來。

“明美小姐?”柯南試探道,“這很難回答嗎?”

他相信,如果宮野明美什麽都不知道,就不會是這樣的表情了。

“他們……”宮野明美其實和那兩位都不熟,也沒見過幾次,思索了一下妹妹平時無意中提起過的抱怨,挑揀著說道,“他們關係似乎很不好,差到了見麵就要吵起來的程度。有一次,蘇格蘭過來看誌保,聊天的時候提起過。說波本被敵人挾持,萊伊直接開槍。當時那個人用波本做擋箭牌,隻露出了拿刀的手,還是貼著波本的脖子的。”

“這要不是對自己的槍法有絕對自信,就是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死活吧!”阿笠博士憤慨地說道。

“也許,兩者都有。”柯南接了一句。

“但是,這樣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為什麽還會安排在同一個小組裏?”阿笠博士又疑惑地問道。

“是啊,也許哪天被對方先幹掉也不出奇?”柯南翻著半月眼無語。

“不是哦。”宮野明美搖了搖頭,“威士忌小組接的都是組織裏最高難度的任務,但是,他們的任務完成率是120%。”

“120%?”柯南不解。

“因為除了完成本應完成任務,他們還經常超額順帶完成其他目標。”宮野明美凝重地說道,“工藤君,不要寄希望於組織會內訌。吵歸吵,但萊伊和波本之間,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法。”

“這樣的兩個人,真的會有默契?”柯南表示懷疑。

“會。”宮野明美答道,“有一次任務中,波本的麥克風壞了,萊伊在800碼外,通過狙擊槍的瞄準鏡觀看波本的肢體語言,讀取波本讓他開槍的時機。”

“成功了?”柯南眼神一縮。

“不知道,這件事是誌保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的。但是既然任務完成率是120%,顯然是成功的。”宮野明美答道,“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聽過的關於他們的事,隻有這些。”

“謝謝。”柯南一邊吃早餐,一邊慢慢思考。

宮野明美起身去收拾廚房,同樣也在思考:這孩子,到底是把誰當成波本了?

自從蘇格蘭暴露後,萊伊一向獨來獨往,應該不存在他接近到會被這孩子當成組織成員的人吧……有機會還是告訴黑川先生一聲好了。

“還生氣呢?”黑川凜無奈地自己煮了兩杯咖啡端到客廳。

“你昨晚把我帶到群馬去,是不是故意的?”安室透繃著臉問道。

“當然啊。”黑川凜理直氣壯,“我想和你約會,當然是故意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安室透怒道。

“那是……柯南?”黑川凜很無辜,“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大膽,居然敢設圈套去抓伏特加,這不是讓萊伊去救他了嗎?”

“柯南,工藤新一,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安室透歎了口氣,認真地看著他,“工藤新一是組織的受害者,他的目標很明確,是想要毀滅組織。但是你卻收養他,保護他,甚至給他提供各種便利——凜,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也要為我們的未來考慮是不是?”黑川凜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緩地開口,“組織現在的情況你也明白,就是一艘已經到了海上,但船底卻漏了的破船。就算拚命往外舀水,但或早或晚,還是會沉沒的,而我不想帶著你為它殉葬。”

“你……什麽意思?”安室透忽的覺得喉嚨有些幹澀,心跳都快了幾分,但眼神中卻閃耀著希冀。

“我想甩掉組織,但不能拋下一切這麽離開。”黑川凜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首先,boss還存在於網絡,沒有徹底解決。其次,朗姆。我不知道朗姆的真實身份,但是他知道我的。一旦離開組織,他隨時會在背後刺我一刀。再次,琴酒。你覺得,如果我說我不幹了,琴酒能說好?最後……組織的存在也是我們的護身符,一旦沒有了,各國官方機構都不會放過我們。”

安室透聽他一條條說出來,也隻能承認他說的都是事實。

黑川凜看得太透了,他其實什麽都明白,根本不需要別人對他分析情況。

“如果……和某個官方機構合作呢?”許久,安室透終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和誰合作?fbi?cia?M16?或者日本公安?”黑川凜嘴裏吐出一個個名字,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明晃晃的嘲諷,“我不信他們。誰也不信。”

“為什麽?”安室透問道。

“因為這個。”黑川凜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

“沒有任何機構會拒絕你,你的技術就是你立於不敗之地的保障。”安室透下意識地說道。

“也是困住我自由的枷鎖。”黑川凜毫不客氣地說道,“的確,任何國家都會接納我,但是,任何國家都不會放我自由。因為……”

“網絡所及之地,無所不知。”安室透喃喃說了一句,攥緊了長褲的布料。

這是他一直沒有,或者說,一直不敢去思考的問題。

黑川凜太可怕,就算他願意投靠公安,但公安的上層隻會想要利用他的技術,絕不可能讓他離開控製。那麽,到時候,自己就會是上層控製他的軟肋。

降穀零的存在,就成了製約黑川凜的一把利刃。

“不行……”他自語了一句,搖頭甩開了這個想法。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是……每天回到家,推開書吧的門,就會有那個人端著一杯咖啡抬頭看他,溫柔地說一句“你回來了”,最好還有一個吻。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日日如此。

黑川凜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在茶幾上,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

他的零太聰明,有些東西不是想不到,是不願想。然而,他必須把真實擺在零眼前,讓他死了和公安聯合的心。

就賭一賭自己在零心裏到底有多重罷了。如果不夠重……嗯,那就再加碼,總有一天會夠的。

“那麽,你的打算呢?”安室透抬頭,目光已經恢複了清明,“你都這麽說了,想必有計劃了,不打算告訴我嗎?”

“隻有個大概,計劃還談不上。”黑川凜搖了搖頭,“飯要一口口吃,問題要一個個解決。”

安室透想了想,肯定道:“朗姆。”

“哦?”黑川凜挑眉。

“最大的威脅,要先除去。”安室透胸有成竹,語氣裏不知不覺染上了一絲波本的狠意,“boss被關在網絡裏,不成氣候。琴酒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著急處置,而且他可以成為你對付朗姆的最鋒利的刀。官方機構暫時天高路遠,可以壓後。唯有朗姆,野心勃勃想上位,不管你是想當boss經營組織,還是想抽身而退,他都不會放過你。”

“不錯,我和朗姆,在boss身體死亡的那刻開始,就注定不死不休。”黑川凜涼涼地說道。

“但是,他知道你,你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太吃虧了。”安室透又憂慮道。

“他也就是占了資曆的便宜。”黑川凜一聲嗤笑,“既然暫時抓不到他的尾巴,那就從剪除他的羽翼開始,等他沒人可用了,總會跳出來的。”

“你知道他直屬成員的信息?”安室透眼睛一亮。

“不知道,不過……”黑川凜笑笑,“我給朗姆下了個套,到時候看誰跳出來咬鉤就知道了。”

“要我做什麽?”安室透直接問道。

“暫時不用。”黑川凜挪到他身邊去坐,“這些年你幫我查到的有關朗姆的線索,零零碎碎的,我還得理一理,你還是先專注美國那邊。”

“知道了。”安室透靠在他肩膀上,隔了一會兒才說道,“關於辛德勒公司,繭的日本發布會日期已經定下了,我用白川製藥的名義拿了一個體驗名額,要給柯南的話,還得想個來曆……”

“不用。”黑川凜毫不猶豫,“工藤優作會給他準備,你不是有興趣嗎?自己拿著玩。”

“我都多大了,還和一群小孩子一起玩遊戲。”安室透笑了起來。

“就你這張臉,你以為別人覺得你多大?”黑川凜不客氣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安室透蹭了蹭他撒嬌,“又不差發布會那一次。”

“我覺得隻要有工藤新一在,就太平不了。你跟著一塊兒還能看著點。”黑川凜卻說道。

他不是不想和安室透一起,隻是繭的發布會上,他要對付諾亞,必須留在外麵。

至於遊戲,反正不會有危險,讓零去痛快玩玩好了,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呢。

“你到底是多嫌棄那孩子。”安室透無語了。

“哪有,你說你跟他哪次出去不碰見案子?”黑川凜反問。

“……”安室透張了張嘴,居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我回來了。”就在這時,柯南開門進來。

沙發上的兩個大人立刻分開了一些。

柯南把買的番茄醬放在桌上,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們:“怎麽了?”

“昨晚去哪兒了?”安室透問道。

“在博士家。”柯南眨了眨眼睛,很無辜地回答,“安室哥哥說,要我每天對著博士讀刑法典的。太晚了博士就讓我睡下了,有打電話,但是打不通。”

黑川凜簡直被氣樂了。

這還把鍋全甩給他了是吧?他摁信號屏蔽器都過半夜一點了,明明給過機會的。如果拿了軟盤就找他求助的話。

“是嗎?”安室透不動聲色,卻伸出了手,“作業呢。”

“哎?”柯南一愣。

“你不是說,今天要交的作業本落在蘭小姐家了,所以去拿嗎?”安室透微笑,“首先,今天周末,沒有作業要交。其次,作業呢?做完了拿給我看看。”

“……”柯南腦後冷汗直流。

習慣了找借口,不是丟東西就是上廁所,不是毛利偵探事務所就是阿笠博士家,誰知道安室透這次會這麽較真啊。

作業……作業是有,不過都在房間裏,而且……一個字沒寫!

周末嘛,那點一年級的作業,他15分鍾就能完成。

於是,完全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