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哪裏像是不喜歡他?”黑川凜不解地問道。
綠川明望著他的眼睛, 才發現他是真的不理解。
黑川凜喜歡安室透嗎?想必任何一個見過他們相處的人都能肯定地回答:當然喜歡。
誰會為一個不喜歡的人做到這個地步?何況像是黑川凜那樣身處高位、一身驕傲的人。
然而,或許喜歡,可愛卻不是那樣的。
他護著零, 是因為零的所作所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任由零傳遞情報, 是因為零能拿到的情報都是他刪選過後的。不僅不會傷害組織的根基, 或許還借用了公安的手,幫他在組織中鏟除了異己。一個公安,一個組織的幹部,在零拚命想辦法為兩人的未來尋求一條出路的時候, 他卻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可偏偏,那份沉重的喜歡, 居然也不是虛假的。
“還有10分鍾。”黑川凜看了看表。
“你趕時間?”綠川明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
“唔, 畢竟, 時間差太多的話,布置你的死亡現場恐怕會有破綻的。”黑川凜坦然說道。
“那如果, 我不答應呢?”綠川明思考了一會兒,試探道, “你是要真的殺了我嗎?”
“你在乎降穀零, 而我隻是讓你去做一件對你們公安同樣有好處的事,你為什麽不答應?”黑川凜問道。
“你既然喜歡零,那你會真的殺了他嗎?”綠川明盯著他, 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能殺了他嗎?你用自己的軟肋威脅我, 是不是覺得,我比你更在乎他,所以不敢賭?”
黑川凜沒有回答, 靜靜地喝了一口酒。
“回答我,你會殺他嗎?”綠川明逼問。
“不愧是諸伏景光。”黑川凜“咚”的一聲將杯子放在吧台上,微微挑眉,爽快地回答,“我不會,我不舍得,你滿意了嗎?”
“所以,你打算用什麽籌碼來威脅我?”綠川明問道。
“這是你逼我的。”黑川凜歪了歪頭,勾起了一個笑容,“我確實不舍得殺他,畢竟……我是真心喜歡他。但是……我不介意以臥底的名義把他抓起來,關進密室,拔掉他的翅膀和爪牙,讓他從此隻屬於我一個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省得我天天和這個國家吃醋……你覺得怎麽樣?”
“……”綠川明的臉色徹底黑透了。
“所以,明明合則兩利的事,何必非逼我用這種手段呢?”黑川凜微笑著問道。
綠川明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還有3分鍾。”黑川凜再次提醒。
“我……答應。”綠川明吐出一口氣,放鬆了身體,頹然道,“我答應,但是你也要保證,不許傷害零。”
“當然。”黑川凜點頭,想起那個已經過去的未來,一聲輕笑,“隻要你聽話,找出那個臥底,我保證不會傷害降穀零分毫。”
“你給我離他遠點!”綠川明吼道。
“唔……行吧。”黑川凜想了想自己的計劃,這次脫離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到目前的時間線上,總要做好兩手準備。
再說,最多三年,安室透還不是會乖乖地回到他身邊?
他點點頭,繼續說道:“我答應你,三年為期,你為我做事。我不會有損日本的利益,你不能被組織和公安發現你的存在。三年後,我讓諸伏景光在降穀零麵前複活,絕不反悔。”
三年後,他對零說“去問萊伊”,想必赤井秀一這麽玲瓏剔透的人一定會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也沒關係,他現在就能先提示一下。
你們倆,在未來早就已經重逢了吧。既定的事實,拿來賣人情完全不虧。
“你說,會讓我和零……重聚?”綠川明震驚。
“當然,我可不舍得他傷心。”黑川凜正色道,“我瞞過你們很多事,但是……蘇格蘭,我從未騙過你們。我對你們說過的每一句話,或許有隱瞞,有誤導,但是,從沒有謊言。”
“好,我信你。”綠川明的神色平靜下來。或者,零的眼光……也不一定就這麽差勁吧……
“很好。”黑川凜毫不猶豫地從寬大的外套內袋裏取出一個信封,走過去往茶幾上一倒。
“這是什麽?”綠川明驚訝道。
“你的新證件和檔案,你今後三年要使用的身份。”黑川凜答道。
“綠川……遙?”綠川明拿起證件看了看,“看著還挺真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真的。”黑川凜說道。
“你什麽意思?”綠川明不解。
“我入侵了日本的戶籍管理局,找到一個沒有親朋故舊在世、和你年齡體型相仿的死者,從根源上將他的檔案複活,重新加入戶籍管理,成為一個確實存在的人。”黑川凜淡淡地就解釋道,“這份檔案,花了我一個月時間才完成。裏麵的每一份材料,在法律意義上絕對真得不能再真——隻要把你的臉修改成照片上這樣就行了。”
綠川明忍不住挖苦:“你還真是處心積慮。”
“我隻是喜歡有備無患。”黑川凜一聳肩,又從抽屜裏找出一個盒子,“好了,坐下,時間緊迫,我不可能每次都幫你化妝。材料我幫你準備好了,以後每隔一周就洗掉妝容重新畫,加上浪費的也足夠使用三年。”
“你要教我易容?”綠川明震驚。
千變萬化的容貌本就是黑川凜的底牌之一,可是,如今他居然這麽輕易就教給他。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點,我用的是化妝術,不是易容。”黑川凜正色道,“我不像貝爾摩德那樣輕易能變成任何人,我隻能在你現有的臉上進行修改,但無法突破臉型的限製。所以,不要接近太熟悉的人,很容易被人察覺到相似。”
綠川明看著他調著那些他從未見過的化妝品,一一解說使用方法,忽然說道:“我一直覺得你眼熟,是不是從前我也見過你的另一張臉?”
黑川凜一怔,隨即笑起來,棱模兩可地答道:“那種事,誰知道呢?”
或許,我將來前往更過去的時間線補全時間漏洞的時候會見到更年輕的你——可你要問現在的我,我又怎麽會知道。
一個教,一個學,綠川明……不,現在已經是綠川遙,本就是聰明的人,加上黑川凜事先已經調好了顏色,隻需要記住步驟和上妝方法就行。
看著自己轉眼間變成了另一個人,綠川遙心情複雜。
“好了,之後你再自己上手練習幾次,也就差不多了。”黑川凜滿意地點點頭,這進度比他預計得還要快一些,那之後的時間就會更寬裕。
綠川遙從一堆證件文書裏拿出一張公文:“高知縣警局的推薦文書?”
“對。”黑川凜肯定,“文書是真的,無論高知縣還是警視廳的電腦裏都已經有存底,你的入職手續不會有問題。一個月裏,有大半個月我都在做這個,隻要沒人特地去高知縣調查,不會出問題的。”
綠川遙無語,高知縣位於四國島,平時和東京方麵交集也不多,誰會為了一個新警員入職特地去調查啊。這可考慮得夠周到的。
“這個地方,組織不知道,足夠你暫時藏身,客房你自己挑一間。”黑川凜又道,“不過,入職後就不要再回來了。記住我們的約定,三年之內,你不能在零麵前暴露。”
“所以,這裏,是你私人的安全屋?”綠川遙問道。
“是啊,看得出來吧,都是零布置的。”黑川凜對他惡劣地一笑,“如果我把他關在這裏,你覺得怎麽樣?”
綠川遙臉黑得化妝都擋不住。
就不該問的!
“開個玩笑,合作愉快——綠川警官。”黑川凜伸出手。
綠川遙看了那隻手好一會兒,才終於握了上去。
下了樓,黑川凜坐進那輛黑色淩誌裏,發動了車子。
這輛屬於蘇格蘭的車,也要同時處理掉才行。
開出一段路,他把車停在路邊,從車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見公寓客廳的落地窗。
遠遠的,隔著璀璨的城市燈火,仿佛有視線相對。
黑川凜不禁一聲輕笑。
威脅這種事,總是心軟的人先輸。
真讓他把降穀零關起來,他也舍不得。畢竟,磨滅了眼裏的光彩後,那個軀殼也不是他喜歡的降穀零了。可是,就像諸伏景光會因為零的性命放棄抵抗跟敵人走一樣,這一次,他同樣不敢賭。
坐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回去。
“嗯?”安室透剛和愛爾蘭商討明天的計劃,看了一眼手機,詫異地接通,“怎麽了,剛剛不是通過電話嗎?”
“沒事,就是監督一下,吃完飯了沒?”黑川凜微笑著問道。
“吃了吃了,是不是還要報告吃了什麽?”安室透敷衍道。
黑川凜悶笑了幾聲,好一會兒,才叫了一聲:“透。”
“什麽事?”安室透瞥了一眼對麵恨不得堵住耳朵的愛爾蘭,嘴裏抱怨著,眉眼間都是笑意,“你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查崗嗎?”
“也不是。”黑川凜沉吟道,“透,我剛剛接到緊急通知,boss要見我,秘密的。”
“哎?”安室透霍然站起來。
黑川凜果然能見到boss!隻可惜他現在被困在法國,恐怕沒有機會纏著去了。
“就是告訴你一聲,明天開始,我可能會失聯一段時間,別擔心,沒事的。”黑川凜安慰道。
“這麽隱秘,連你都要失聯?”安室透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陽台上,關上了門。
當然,愛爾蘭長長地鬆了口氣。
有些話,波本可以聽,反正他有人護著,可自己聽了就是天大的麻煩!
“嗯,不知道要多久,我感覺會有些長,你在法國別著急。”黑川凜叮囑道,“可以暫時聽朗姆的指派,但是不用太順著他,我相信你能掌握好分寸。”
“我明白,但是……你這麽說,我感覺不太好。”安室透憂心道,“boss怎麽會突然找你去,還切斷聯係?”
“切斷聯係隻是防範手段罷了。”黑川凜說著,語氣更低沉了,“可能……和今晚的任務變故有關,總之不會有事,等我回來。”
“……好。”安室透從喉嚨口吐出一個字,心緒一片雜亂。
和這次的交易任務有關?
公安到底成功了沒有?景光又怎麽樣了?
難道是因為景光的暴露,連累到黑川凜也要接受審查?所以組織對他也隱瞞了景光的消息,先把人調回去。
那麽景光……逃脫了沒有?
掛了電話,黑川凜臉上一片冷肅,再次按了一個號碼:“琴酒,通知目前在日本的全部成員,不惜一切代價,追殺蘇格蘭,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