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黑川凜親自開車,把安室透送到了機場。

“我還是……”安室透越靠近登機口,越覺得不安。

“我答應你, 不會有事的。”黑川凜用一根手指豎在他唇邊, 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盡快結束法國那邊的事。”安室透抿了抿唇。

“嗯, 法國的事你直接跟朗姆報告就行,最好一次性解決完。”黑川凜想了想,又說道,“不過, 如果朗姆有什麽不合理的要求,你也不用理會他。你是我的人, 隻是暫時借調給他幫忙收拾爛攤子的, 明白嗎?”

“知道了。”安室透雖然心裏沉重, 但還是被他逗得笑出來。

不得不說,在組織裏有靠山的感覺, 能狐假虎威,確實挺不錯的。

“可以走了嗎?”已經在機場等了兩小時的愛爾蘭一臉的生無可戀。

“來了。”安室透答應一聲, 又壓低了聲音道, “我走了,你們都要小心,等我回來。”

“就這樣?”黑川凜歪了歪腦袋。

安室透一怔, 隨即臉上微微一紅,轉頭看過去。

接觸到他的死亡視線,愛爾蘭趕緊背過身去, 盯著上方掛的航班指示牌發呆。

安室透一聲幹咳,湊上去,飛快地在黑川凜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立即後退。

黑川凜舔了舔嘴唇,表情有點遺憾。

“用你的話說,親你現在這張不知道叫什麽的臉,我覺得像出軌!”安室透白了他一眼,提起登機的行李箱,大步走向安檢口,“愛爾蘭,走了。”

“哦。”愛爾蘭趕緊跟上,一邊在心裏抱怨。

黏黏糊糊的小情侶什麽的……太欺負人了。

黑川凜目送他們消失在登機口,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轉身離開,一瞬間,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

走出機場,他上車,關門係好安全帶,卻沒有發動車子,而是拿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白川。您已經到日本了嗎?……是的,上次說的那件事,麻煩您了。……好,我明白。”

掛掉後,又撥另一個:“貝爾摩得,是我。關於這次的任務……”

10分鍾後,白色的馬自達開出了停車場,混入了機場大道的車流中。

“哎?換地點?”綠川明吃驚道。

“嗯。”黑川凜回到安全屋第一句話就拋下了一個雷,給自己煮了杯咖啡,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交易方提出的,要把地點換到東京灣碼頭倉庫。我覺得無所謂,在東京,我們同樣也更好布置人手。”

“那倒也是。”綠川明很快冷靜下來。

也是,地點在東京,同樣更方便公安,並不算壞事。

而且,臨時改變地點……很好,這回Zero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了,無論結果怎麽樣都不會牽扯到他。

黑川凜在餐桌前坐下,打開筆記本,調出碼頭倉庫的地形圖,在其中一處打了個紅叉。

“這個位置……”諸星大沉思道,“狙擊的絕對死角啊。”

“對,碼頭附近的建築都不高,1000碼之內,沒有位置能狙擊到這裏,沒有角度。”黑川凜點頭。

“那麽,我和蘇格蘭做什麽?”諸星大問道。

這個任務,很明顯,狙擊手失去了價值。

“萊伊,你去這裏。”黑川凜轉換了一下地圖,點了點一座廢棄的三層倉庫。

“你要我封鎖海麵?”諸星大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個位置能狙擊的方向,就是大海了,是用來針對有人乘坐快艇之類的工具從海上靠近。

“嗯,蘇格蘭去這裏,封鎖進入倉庫的陸路。”黑川凜說道。

“沒問題。”綠川明點頭。

這個狙擊點摁住了進入倉庫區的咽喉通道,正好方便公安潛入,確實是極好的安排。

“那就這樣,武器自取。老規矩,現在開始進入靜默狀態,不允許和外界有任何聯係。”黑川凜說完,合上筆記本。

諸星大和綠川明互望了一眼,各自拿出手機,自己拆開往裏麵裝東西。

黑川凜平時從不監控屬下的日常行為,隻有重大任務之前才會讓他們裝好竊聽器和定位儀——對,他管這個叫“任務記錄儀”,就跟警察的執法儀一個概念。

習慣了之後,他們都會在任務前自己安裝好,結束後再自行拆除了。

“很好,這個任務過後,我們會有很長一段假期了,各位……努力吧。”黑川凜輕輕一笑,上樓。

“很長一段假期?”諸星大表示疑惑。

“誰知道,何況,如果是黑川先生不想接任務想放假,我們也能一起沾光不是嗎?”綠川明笑笑。

“說的也是。”諸星大怔了怔,還是點點頭。

之後的兩天無比平靜,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又像是平靜海麵下的暗潮洶湧。

綠川明隻是趁著去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傳出了一張寫著時間地點的紙條,其他就管不了了。

一切隻能交由理事官來決定。

直到交易當天的晚上,三個人準備分別出門。

“那個……”綠川明站在車子旁邊,欲言又止。

“怎麽?”黑川凜轉頭看他。

“黑川先生,這次你身邊隻有一些底層人員,真的沒問題嗎?”綠川明憂慮道。

他不知道公安的布置,可是無論為了零還是為了後續抓住組織boss的線索,他都不希望在這次行動裏讓黑川凜也陷進去。

“蘇格蘭,你好像……”黑川凜思索了一下才道,“太小看我了啊。”

“我不是……”綠川明無奈。

“放心,都會順利的。”黑川凜一笑上車。

白色的馬自達第一個離開車庫。

隨後是一紅一黑,在岔路口分成兩個方向。

東京時間,23:03。

不知道為什麽,綠川明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他選擇架狙擊槍的地方並不是黑川凜圈定的點,而是隔壁的倉庫天台。位置剛好能看到那個點,反過來卻因為兩座房子大約兩米的高低差原因無法看見。

一分鍾前,手機裏傳來諸星大的短信:

【準備OK。——Rye】

架好槍,他打開手機,停頓了一會兒才回了一條:

【準備就緒。——Scotch】

今天是朔月,黑漆漆的夜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透過狙擊槍的紅外夜視瞄準儀才能看清景物。

這裏是看不見交易地點的,按理說,黑川凜和交易方都應該已經在裏麵了,然而,那種死寂的感覺卻讓人格外焦慮。

綠川明不是不知道,焦慮是狙擊手的大忌。

忽然間,不遠處的黑暗裏,有反光閃了閃。

他目光一沉,仔細看過去。

反光的頻率……摩斯密碼。

是公安的消息!

綠川明心中一定,默默握緊了槍。

公安決定行動,包圍網布置妥當,他也要準備撤離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會兒,焦慮全部不翼而飛,反而前所未有的冷靜。

成敗在此一舉了。

黑暗中,隱隱綽綽有人從下麵通過。

綠川明看了看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呯!”驀然間,第一聲槍響撕裂了夜空。

綠川明早有準備,將自己的手機放在地上,拿出手槍,一槍打穿了手機芯片,迅速拋棄了狙擊槍,轉身離開。

幾乎和遠處的槍響重疊。

他這台手機是專用來和組織聯係的,裏麵沒有任何私人內容,原本並不需要毀掉,留著定位儀和竊聽器在原地還能拖延時間。然而,他還是這麽做了——一旦竊聽器裏傳來槍響,隨後定位消失,黑川凜立刻就會察覺。

這是他最後的提醒:去找萊伊匯合,迅速撤離。

他匆匆跑下樓,穿過小路,找到自己隱藏好的車。現在爭分奪秒,他必須立刻返回警視廳,才能逃離組織的追殺。

黑川凜是負責交易的人,但是一億美金的交易,組織在外圍不可能沒有動作。隻要黑川凜通知組織他叛變,從這裏回到警視廳的幾公裏路,就會變成一條步步荊棘的死亡之路。

Zero,祝我好運吧——

綠川明深吸了一口氣,發動了車子。

就在這時,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腦。

“誰?”他按在換擋器上的手一僵,慢慢移向腰部。

“別動,手放在方向盤上,開車。”後方傳來熟悉的嗓音。

“黑川凜?”綠川明脫口而出。

這確實是黑川凜的聲音,然而……這不可能!就算黑川凜立刻撤離,逃過公安的圍捕,也不會比他更快就在車裏等著他。

“後視鏡。”身後的人提示。

綠川明握住方向盤,抬頭去看後視鏡,隨即心沉到了穀底。

舉槍對著他的,確實是黑川凜,然而……除了臉上的易容卸掉了,其他衣著打扮,和三小時前從安全屋出門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貝爾摩得?”他試探地問道。

“進去的那個才是貝爾摩得,你最好祝她好運。”黑川凜一聲輕笑。

“……”綠川明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們什麽時候交換的?”

“從機場回來的時候,你們見到的就是貝爾摩得了。”黑川凜淡淡地說道。

“所以,今天晚上,一直是個圈套?”綠川明深吸了一口氣。

“對,不過,不是對交易方的,是對你的。”黑川凜用槍口點了點他的後腦,遞了張紙條給他,“開車,去這個地點。”

“你早就知道了?”綠川明問道。

“知道什麽?你是臥底?”黑川凜“嗯”了一聲,回答得漫不經心,“我和琴酒不一樣,我覺得對臥底沒必要喊打喊殺的。臥底為了往上爬,早日接觸到組織的核心,會比普通成員更賣力,而且都是各國政府派出的精英,不用白不用。你若是繼續按兵不動,跟著波本去法國,我還是會在琴酒這邊繼續護著你。”

“本田悟,是你故意殺的?”綠川明說道。

“那個公安?”黑川凜想了想,恍然,“好歹我早就救過你一次了,這麽主動暴露自己,對得起我的努力嗎?”

“……”綠川明心梗。

難不成你殺了我們公安的同事,我還得對你說謝謝?然而,他心裏又很清楚,他自己也要對本田悟的死付一半責任。

“走吧,時間緊急。”黑川凜催促。

“你都知道我是臥底了,大不了一槍打死我,我為什麽還要聽你的?”綠川明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其實並不想對你用這招的。”黑川凜皺了皺眉,又歎氣,“你就不考慮一下波本嗎?”

“哈?”綠川明手上一緊,但表麵還是不動聲色,故作不屑道,“你該不會以為臥底時期產生的交情會有真心吧?他是組織成員,還是你的人,我為什麽要考慮他?”

“你不在乎組織的波本,那麽……”黑川凜湊近了他,低低地說道,“降穀零,你也不在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