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 望帝歸抬眸向門口看去。
走在前方的正是燕天行,與那天一般無二的墨色衣衫,化成灰他都認得。
望帝歸眼神一寒,隨即一陣光華閃過, 右手上就浮現了一隻古樸的拳套, 之後他就欺身而上, 揮拳打了過去。
雲裳和江月白落後一步進入大廳, 正好看到這一幕。
燕天行未曾想到雲霞院正廳有人, 及至對方打上來了之後, 尚未來的及召喚仙劍, 連忙雙肘微屈, 交替擋在胸前, 硬接了這一拳。
這些日子, 望帝歸在神宵宗晃悠, 早就通過幾株稀有藥材,“收買了”衛之珩的心, 獲得了“衛大夫”獨家定製療養服務,實力早已恢複至當初的九成。
而燕天行與楚蓮兩人在外修養, 卻並無這麽好的待遇,再加上屋漏偏逢連夜雨,還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幾隻不長眼的妖獸, 如今的實力堪堪恢複到了全盛時期的五成。
況且,雖然兩人修為都是化神初期,但望帝歸身為異獸, 戰力本就比燕天行高出一截, 當日洛水之濱, 兩人能夠兩敗俱傷, 也是因為望帝歸先前已經與墨蛟戰了一場,消耗了不少戰力。
硬接了一拳之後,燕天行退後幾步,才穩住身形,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顧不上擦拭嘴角的鮮血,燕天行召喚出慣用的仙劍,方才沉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無故偷襲?”
燕天行此時也是十分不解,他並未見過望帝歸化作人身的模樣。
當日在洛水的時候,與之戰鬥的是望帝歸身為上古異獸“犼”的原型。因此,他也並不知道眼前的,正是當日在洛水與之“兩敗俱傷”,並且差點“同歸於盡”的那位。
望帝歸輕哼一聲,“哼,無故偷襲?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1!”
顯然,那日與那墨蛟一戰之後,化作原型正準備愉快的“就餐”的他,卻被打了悶棍,這事兒讓他十分不爽……之前要不是江月白一直不讓他離開神宵宗,他早打過去報仇了。
如今麽?送上門來的“大仇”,哪有不報的道理。
江月白見狀默默打開了雲霞院正廳的陣法,把“家具擺件”之類的暫時收了起來,隻留了兩隻椅子,拉著雲裳走過去,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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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天行見無法與之講道理,也生出幾分火氣,揮劍迎了上去。
望帝歸自然也不客氣,金色的豎瞳裏燃燒著戰意,他戴著拳套的右手向身側輕輕一揮,拳套上手指對應的部分就“唰”地彈出了幾支利刃,如獸類彈出利爪一般,之後再次與燕天行戰到了一起。
燕天行所謂天之驕子,也並非浪得虛名,一套劍法舞起來滴水不漏,每一次揮劍,都帶著一縷火焰的光芒,顯得劍招華麗無比,又殺機畢露。
望帝歸則尤為擅長貼身近戰,暗金色的拳套如臂使指,金色的靈力在拳套的利刃上吞吐……每一次揮拳,隻要對方未能成功格擋,都會在對方身上帶出幾縷細細的血線。
隨著兩人的戰鬥,金戈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一開始,兩人都還記得這是在神宵宗、雲霞院,尚留了幾分餘力……隨著戰鬥的進行,漸漸也打出了幾分火氣。
確切的說,是燕天行打出了火氣……至於望帝歸,似乎是在故意耍著他玩……每次能夠直擊要害之時,他卻又偏偏留手了幾分。
雲裳側首看向江月白,“望帝歸似乎並未盡全力?”
江月白點頭,“畢竟這是神宵宗。”
言外之意,如果燕天行真是在神宵宗死了,他們也不好交代。
望帝歸如今這般做為,一來“鈍刀子割肉”,更能讓他出一口惡氣;二來,他還記得江月白如今就在旁邊看著呢,而麵前的人是江月白帶回來的“客人”。
至於有可能並不是“客人”?望帝歸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不是“客人”,以他所知的江月白的性格,早送對方“離開”,或者直接“投胎”。
如今望帝歸的心態就是,隻要江月白沒有開口,他就能繼續多收幾分利息。
渾然不知,這一切正是江月白所希望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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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江月白看向雲裳,“燕天行要敗了。”
“嗯?”雲裳疑惑的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微微一笑,眼眸裏有幾分雲裳看不懂的神色,“可還滿意?”
雲裳一愣,如今這般,是為了替她出氣?雲裳眼神複雜的看向如今形容狼狽的燕天行,要怎麽告訴大師兄,她並沒有生氣,甚至還有點感謝這位……千裏迢迢的過來……嗯,退婚?
畢竟這是她想辦,卻被所謂劇情限製不能主動去辦的事情,如今這位送上門來,豈不是可喜可賀、普天同慶?
想到此處,雲裳心中一跳,可不能把這位給打暈了,不然要退婚還得等下一次機緣,連忙看向江月白,“可以了,可以了!多謝師兄。”
之後,她又怕江月白誤會什麽,連忙以口型示意,“退婚,正事要緊。”
江月白點頭,撤了殿中的陣法,把桌椅擺件都恢複原樣,這才看向場中,“咳,兩位……給在下一個麵子如何?”
聽到江月白開口,望帝歸又眼疾手快地揮了一掌,給燕天行身上留下了幾道血痕,之後戴著拳套的手輕輕一揮,幾滴鮮血灑落到地上,利刃縮回拳套,拳套又恢複成滴血不染的無害模樣。
顯然望帝歸一邊戰鬥,一邊還分神注意著江月白的神色呢,這會兒江月白開口,就率先停手了。
“咳……”燕天行已經是強弩之末,猝不及防又受了一掌,一下子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咯了一口血。
望帝歸最後欣賞了一眼他的戰績,十分滿意地負手走到一旁坐下。
看著半跪在地上的燕天行,雲裳心中一緊,“不會要暈吧?你可一定要堅強!”
不知道是不是雲裳的祈禱有了作用,燕天行緩了片刻,撫著胸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踉蹌了幾步,走到一旁坐下。
“此事,江仙尊該如何交代?”燕天行麵色不愉,卻又不敢再去招惹一旁的望帝歸,環視一圈,看向江月白。
“誤會一場罷了,何須交代?”江月白不以為意。
“誤會?”燕天行聲音拔高,所謂的誤會,讓他傷重至此?自從他閉關出來,並決定南下除妖之後,就仿佛事事不順。
“怎麽?你有何意見,大可出了神宵宗之後,與這位自行解決!”江月白沉吟片刻之後,看向望帝歸,又加了一句,“在下絕無意見。”
望帝歸雙眸一亮,“當真?”仿佛立刻就要衝出神宵宗再與燕天行大戰三百回合。
燕天行一噎,倘若是他全盛時期,還有幾分把握,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他還真是不敢應聲。
傲氣如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狼狽至此,甚至不敢再次迎戰。
要不是雲裳在所謂的靈音鏡上直播,他也不會南下找雲裳退婚,也就不會遭此橫禍,燕天行心中又對雲裳生出幾分怨懟來,轉移話題,“江兄說笑了,我此次前來,是有事相商。”
“昔日,我與雲裳定下婚約,實為宗門長輩之意,我二人在此前從未見過……此次見麵,當真是……此來,我欲退婚!”燕天行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話語中的意思是分明是雲裳如今配不上他雲雲,暗諷雲裳性格“惡毒”,最後直奔主題……退婚!
心心念念退婚的雲裳,聽到對方找出這一大堆理由來,不由地都為他著急,直到他說出“退婚”二字,而外麵依然萬裏晴空,未見一絲陰霾與雷霆,看來確實是到了劇情點了……雲裳心中大喜,連忙把準備好的“碧玉簪”扔了過去,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一別兩寬,各生歡喜2。”
“雲導”憋了這麽久,說出這句話之後,頓覺神清氣爽。
這碧玉簪材質不錯,據說還是一件地階法器,不過雲裳卻絲毫沒有留戀之意,她可沒有把這綠油油的簪子簪在頭上的欲望,“嗯,綠色……此物不祥!還是留給那朵白蓮花消受吧!”
燕天行並不多話,抬手接過碧玉簪,又拿出一塊玉佩,拋給雲裳。
雲裳正抬手要接,就被江月白先率先接在了手裏。
雲裳側首看向江月白,疑惑到,“師兄?”
江月白接過玉佩,順手甩了好幾個“清潔術”,直到玉佩又光潔如新、澄澈透亮之後,方才遞給雲裳,“髒,洗洗。”
“你!”燕天行見此大怒,卻不知想到什麽,又沉下氣來,接著拿出一張訂婚的契約陣,劃破指尖,甩了一滴血到契約陣上。
雲裳也學著燕天行的操作,拿出自己的這邊的契約陣一通操作。
之後就見兩份契約陣合為一份,之後又化作一陣血色光芒,消失不見。
看著眼前消失的“訂婚契約”,雲裳感覺心頭一鬆,似乎修為又精進了幾分,想起她回雲霞院的本意,看向礙眼的燕天行,“燕公子,請?”
“哼”,燕天行見雲裳如此模樣,也無意多留,甩袖離開,甚至都忘了心中之前所想——要替楚蓮“求情”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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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外人離開,雲裳連忙從納戒裏拿出“龍涎香”,遞給江月白,“師兄,之前我帶回來的兔子呢?”
望帝歸眼前一亮,莫非雲裳這邊剛被退婚,想要找他挾恩求報,要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那他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夠長期供應“蛟龍細胞”膳食的,也就眼前這一位了啊!
“為了以後的飯,出賣一點點美色,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望帝歸瞬間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江月白這條路行不通,他直接去找雲裳就好了嘛!
作者有話說:
望帝歸:為了以後的長期飯票,出賣一點點美色,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江月白:找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注1: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宋·朱熹《中庸集注》
注2: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敦煌出土文物“放妻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