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瑞宮的夜晚安安靜靜。
梁鹿縮在被窩裏,翻來覆去睡不著。
江城就像夢魘一般,印在她的腦海裏。
她不斷回憶記憶中“符籙”“皇子”“江城”“仙門”等相關字眼,越想越感覺不對勁。
四皇子的退場,與江城的符籙直接相關。如果沒有意誌賦能符,四皇子不會因為貪**而喪命。
大皇子的退場,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與江城和符籙有關。但作為清萱大的學生,梁鹿自然知道太虛門組織學生和門眾,一起抗議通天門的事情。
當時在學校裏,抗議的風潮不小,結果後麵莫名其妙不搞了,然後便是大皇子被指控勾結合歡宗、導致四皇子死亡,最終被打入大牢。
清萱大的抗議之風忽然而起,忽然結束,十分可疑。感覺像是人為引導的一樣。
二皇子的退場也相當戲劇。據說是他托人在蓮大購買了一種挖坑符,最終挖坑符挖了二皇子的祖墳,導致皇室宗親雷霆大怒。
可是梁鹿敏銳地注意到,在二皇子事件中,江城便是蓮大學生,而且還是蓮大少數寒假沒回家的學生。
江城的活動時間,與二皇子蓮大買符的時間高度重合。
最後是三皇子。
三皇子便不用多說了,親自請江城畫符,曾經為了畫符,還和江城一起來過文瑞宮。與梁鹿本人碰過麵。
目前所有喪失登基可能性的皇子,即便不是與江城直接相關,也與他間接相關。
相關一個兩個,倒還有可能是巧合。
四個全部都有關係,很難讓人不懷疑,四起事件背後的秘密。
尤其是莫凝丹再三叮囑的話,讓梁鹿對江城的好奇心更上了一個台階。
江城何德何能,讓莫凝丹這位結丹大修再三提起,反複叮囑?
最保守的解釋是——莫凝丹比她更關注江城!更了解江城!
所以,莫凝丹為什麽會關注江城?
梁鹿一夜未眠,天還是蒙蒙亮的,她便已經起床穿衣,梳妝完畢。
她有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測。
需要立刻去找梁慶來幫她驗證猜想!
梁鹿從文瑞宮出發,花了大半個小時走出皇宮,然後在路邊打車,直奔梁慶的“越王府”。
梁慶是男丁,雖然他母親還在後宮,但梁律規定,皇子十二歲以後就不能夜宿後宮了。
封王的皇子,朝廷會給一座王府。
不封王的也會由朝廷提供住宅。
至於梁鹿這種皇女,則並無規定,她可以回後宮和母妃住,也可以住學校。
梁慶的越王府和梁宏的楚王府一樣,都在玉京郊區。
麵積不小,但位置一般,從皇宮打車過去,少說要四五十分鍾。
當梁鹿在越王府下車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梁鹿毫不客氣,猛拍越王府的大門。
王府仆從露頭,沒好氣地說:“你是誰?有什麽事嗎?”
梁鹿道:“我要找梁慶。”
“有預約嗎?”
“什麽預約?我是他妹。”
“哪個?”
梁鹿眉頭一皺:“什麽哪個?”
“哪個地方來的妹妹?”
梁鹿俏臉一黑,道:“我姓梁,讓梁慶快點滾出來。”
梁鹿是有底氣這麽說的,因為梁慶和她差三歲,從小打到大。後麵梁慶搬出去住,他們便沒有再多的聯係了。
十幾分鍾後,梁慶走出王府。
“梁鹿?你怎麽來了?”
梁鹿看著五皇子,道:“我問你件事,你一定要實話實說。”
“你問唄。”
“江城找沒找過你。”
“沒找過。”
沒找過?
梁鹿眉頭緊蹙。
怎麽會沒找過?難道我猜錯了?
但誰知,梁慶興高采烈地說:“江城沒找過我,但我們找過他了!”
梁鹿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
她急忙問道:“你們是誰?找他做什麽?”
梁慶把他“惜敗”黎清的英勇戰績,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梁鹿。並且還非常樂嗬地說:“等江城幫我畫好符籙,小小黎清,定然不是我的對手。”
可惜的是,梁慶興奮的情緒,並沒能感染此刻的梁鹿。
清萱大的黎清,江城的符籙……
和前麵幾位皇子一樣,這些看似與奪嫡毫不相關的東西,又一次出現在了可能奪嫡登基的皇子身上!
不過,最讓梁鹿感到不對地方,還是黎清的存在!
根據梁慶的描述,黎清戰力超群!即便梁慶有擊敗築基後期的實力,也不是黎清的對手,隻能“惜敗”黎清。
梁鹿作為莫凝丹的重點照顧對象,不止與林瑤常常切磋,也與大二的學長學姐常常切磋。
如果黎清真這麽強,這麽出眾,她為何在清萱大從沒聽過黎清的名號?
這位黎清,就像是專門為了打敗梁慶,而從石頭中蹦出來的。
“對了,”梁慶說:“你找我打聽江城做什麽?”
梁鹿心中驚濤駭浪,表麵不動聲色:“我也有一位打不過的朋友。”
“哦,你也想請江城畫符是吧?”
“對,皇兄能把江城的聯係方式給我一下嗎?”
“這有何難?”
梁慶二話不說,把江城的聯係方式給了梁鹿。
他跟梁鹿關係雖然一般,但也沒仇。
而且梁鹿是女子,又不像其他兄弟,能威脅他的皇位。
……
玉湖沿岸,江城領著柳傾慢慢溜達。
他目前的主要工作,一個是整理大演宗的功法庫存,另一個則是給梁慶想必勝符籙。
功法庫存其實主要是柳傾在整理,不過江城也會幫忙,因為他們的關係融洽,幹活默契,所以經常稍微整理一下功法,就把一個下午的時間整理不見了。
這樣的工作效率,搞得江城畫符壓力蠻大的。
蛇雖然可以幫他想靈感。
但蛇不幫忙的時候,是完全在幫倒忙的。
她自己沒有時間觀念,常常一動不動好長時間。不過是主要是她的性格穩定,長相養眼,從不會嫌棄你不工作不幹家務,隻和她膩在一起。
因此江城隻要在柳傾旁邊,就很容易讓大把時間一晃而過,堪稱時間吞噬者。
為了彌補失去的思考機會,江城不得不在散步的時候,加班加點地思考新符。
柳傾走在江城身邊,很快嗅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思考的氣味。
於是習慣性伸出手,去牽江城的手。
不過這一次,柳傾的牽手,沒有幫助江城思考,反而打斷了江城的思考。
“好涼。”江城下意識地說。
“嗯?”
柳傾歪了歪頭,不明白江城是什麽意思。
江城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手……”
嘶!
你的手好涼?
這是可以說的嗎?
這不是暗示她體溫低於正常人?
繼而暗示她是一隻蛇妖?
然後她就有理由取我狗命了!
“額,我的意思是,現在是冬天,今天天氣也有點冷了。環境冷,所以你的手也有點冷。當然我的手也有點冷,要不咱先不牽手了?”
柳傾眨了眨眼,大約聽懂了江城的意思。
天氣冷,所以不牽手。那天氣不冷不就行了?
冬天好麻煩,還是夏天吧。
夏天的時候,江城很樂意和她手拉手的。
江城正在思考他還要不要繼續牽著柳傾。
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因為他發現,他和柳傾周圍的草坪,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生機。
不遠處的樹木也開始抽枝發芽。
四周的氣溫迅速升高。
頃刻間,他們所處之地的氣候,從冬天變成了夏天。
更恐怖的是,這一異常的演變範圍,正在變得越來越大。
如果放任不管,可能整個玉京都會在一夜內從冬變夏!
離譜!
某妖怪到底想幹嘛?
她是完全不怕暴露自己的修為和身份嗎?
她這麽搞,就是傻子也該發現她不對勁了吧!
但對不起。
江城決定發現不了。
沒別的,主打一個“智慧誠可貴,底線價更高,若為生命故,二者皆可拋”。
“咳,現在是冬天,這草坪生長,萬物複蘇,是不是早了點?”
“手冷。”
柳傾的回答簡明扼要。
“手冷……冬天手冷,有冬天手冷的處理方式。你看著啊。”
江城拉著柳傾的手,把她和自己的手一起塞到口袋裏。
羽絨服的口袋有江城身體的溫度,即便柳傾的體溫稍低,江城也完全能夠接受。
江城表麵:“你看,這樣就行了吧?冬天就要有冬天的樣子,別把冬天和其他季節弄混了。”
江城內心:祖宗,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柳傾看著江城的口袋,她的手現在暖暖的,很舒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冬天也蠻不錯的,沒有必要讓它快點過去了。她想。
見四周的異象逐漸消失,江城終於鬆了口氣。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他江城在替人類負重前行。
氣候危機解除後,江城和柳傾繼續沿著湖岸走。
此時,江城沒在思考符籙,按理說,柳傾不必和他繼續牽手。
不過,江城卻沒有鬆開她手的意思,始終若無其事地握著。
柳傾一句話也不說。
她覺得,江城在不在思考符籙並不重要。
如果江城僅僅隻是“想牽手”的話,她也可以無條件讓他牽的。
她不討厭江城。
同時願意給朋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們是朋友,互相幫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沒法說什麽。
……
次日,江城決定不再繼續浪費時間了!
他把整理大演宗功法的任務全部交給柳傾,自己則在房間中閉門不出。
雖然這樣思考新符的效率會低不少,但也比和柳傾說兩句話,然後天黑了強。
深深吸了一口氣,江城決定進入靈感風暴狀態。
平心靜氣,定氣凝神,心如止水……
很好,他仿佛看到新符正在向他招手。
通訊符響了。
江城的狀態被打斷,略有不爽地拿起通訊符。
這個通訊符,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嶽靈兒打來的,百分之十的概率是沈夢菡打的。
結果不是。
而是一個江城從未見過的陌生號碼。
梁國不比現代,梁國的通訊符詐騙還不猖獗,正常人很少會被陌生號碼騷擾。
江城接通通訊符。
對麵是一個悅耳的女聲。
“江城?”她說。
“我是江城,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方便見個麵嗎?”
江城沒有輕易答應:“請問你是哪位?我認識嗎?”
“我叫梁鹿。你應該聽過吧?”
梁鹿?二皇女?太虛門費勁心機想扶上皇位的那位皇女?
怎麽是她?
“你找我想做什麽?”
“你非要我在通訊符裏說嗎?”
江城語氣遲疑:“不能在通訊符裏說的話……難道你打算讓我去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梁鹿沉默了一下,道:“你不是已經做了嗎?”
江城正色道:“皇女殿下,這種問題可不能隨便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仙門不幹涉凡俗勢力的協定你聽過吧?你幫助太虛門幹擾我梁國的皇位傳承,你還說我開玩笑嗎?”
江城語氣嚴肅:“首先我沒有幫助太虛門,其次我沒有幹預皇位傳承。另外,梁國是法製國家,即便您貴為皇女,您說話也得講證據。這段通話我已經開啟了錄音,我將保留對您剛才誹謗我的言論進行起訴的權利。”
通訊符前的梁鹿有點懵,她搞不懂江城的腦回路。
“等一下,你這麽緊張幹什麽?你幫我登基,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啊!”
江城義正言辭:“我沒有幫你登基。我再次聲明,我沒有幹涉梁國的皇位傳承。”
“我旁邊沒別人。”
“人在做天在看,我江城做事不求盡善盡美,但求問心無愧。殿下不要再誹謗我了。”
梁鹿再次沉默,片刻後:“你從龍有功,等我登基封你一個爵位。”
“殿下小心說話,您剛才的言論已經涉及爵位交易,根據梁律,爵位交易一經查實,交易雙方最高可判死刑。”
梁鹿:……
“要不我們還是當麵聊一下吧?清萱大外的梁花酒樓可以嗎?”
“不行。”
“為什麽?”
“消費太高,可能涉及行賄。”
梁鹿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隻得妥協道:“那你說去哪?”
“清萱大的體育館吧。”
“我們學校寒假期間不讓外人進校。”
“沒事,我有訪客卡。”
梁鹿:???
你剛才說了一大堆,我差點信了。
結果你告訴我,你能隨便進出清萱大?
就這還嘴硬,說你和太虛門沒關係?
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