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台上的梁鹿和林瑤並沒有聽見老師們的交談。
她們彼此取出了武器。
梁鹿用的是一柄精巧的細劍。
而林瑤的劍則較為傳統,刃寬且厚。
修士所用之劍,一般會被歸類為法寶。對於法寶來說,粗細大小並不能決定強度。
不過法寶的外觀,卻能一定程度反映出使用者的性格。
梁鹿的劍精巧輕快,美觀的同時不影響法術的釋放,甚至僅僅作為戰鬥時的裝飾也不無不可。
但林瑤的劍顯然更注重實用性,一定程度上,較寬的劍身還能幫她抵禦攻擊。
“放心比試,不用留手。預備,開始。”
隨著莫凝丹一聲令下,兩位清萱大新生代表人物,正式開始她們的較量。
由於是老對手了,所以雙方都沒有著急。
梁鹿一改往日主動進攻的思路,僅僅隻是持劍而立,看林瑤的行動。
林瑤也沒有動,但片刻後,她回過味來,於是單手持劍,一步一步向梁鹿逼近。
隨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彼此之間的壓力陡然增大。
距離越近意味著,無論是劍招還是法術,她們的反應時間都更短。
林瑤此舉,是逼著梁鹿和她玩“膽小鬼遊戲”,看誰先沉不住氣,率先出招。
台下的莫凝丹看到此舉,皺眉道:“嚴道友,這招是你教她的?”
“沒有,我隻告訴她,戰鬥中最重要的是揚長避短。拖著對手進入你最擅長的領域,做你最擅長的事。”
莫凝丹重新回眸看向比試台。
她原本認為林瑤今日有四成的勝率,不過現在,她認為林瑤至少有五成。
林瑤正一步一步縮短她和梁鹿的距離。
雙方互相賭對麵先出手的壓力,愈來愈大。
不過莫凝丹卻知道,林瑤相比梁鹿,更擅長意誌力。也就是說,這場膽量的較量,看似是互相對賭,其實是林瑤單方麵給梁鹿上壓力,逼梁鹿出手。
現在的問題,是梁鹿究竟能抗壓到何時。
答案很快揭曉。
在雙方相距不足一米五時,一直保持靜止的梁鹿陡然出手。
細劍刺出,帶著一陣破風聲,直奔林瑤胸口。
林瑤亦是毫不相讓,繡鞋一步踏出,揮劍迎擊。
兩劍相交,劍刃發出刺耳的尖叫。
林瑤手腕一挑,嬌軀微側,細劍的殺意頓時錯位。
兩劍碰擊摩擦出的火花,照亮了林瑤一側的臉頰。
電光火石之間,兩女撞在一起。
梁鹿幹脆放棄細劍,兩指捏住一張符籙,而後雙手掐訣。
“逆風咒!”
隨著法術的發動,梁鹿周圍頓時形成恐怖的氣壓,壓得四周所有可移動的物體朝她飛去。
林瑤與她本就是極近,再加上這逆風咒,林瑤幾乎不可阻擋地被吸到梁鹿身上。
這時,梁鹿手上的符光大盛。
二階符籙:捆仙繩!
如此近的距離加上瞬發的捆仙繩。
隻要林瑤被繩子纏上,這場較量幾乎不存在其他懸念。
林瑤皺起眉頭。
她現在離梁鹿極近。這距離,即便揮劍都來不及傷人。
而捆仙繩已經激發,她如果想反擊的話,沒有多少時間了。
於是林瑤選擇主動伸出手,去抓捆仙繩!
捆仙繩觸碰到林瑤的手,頓時順著她的手臂纏繞上去。
梁鹿見此,心中一喜。
她原以為今日與林瑤的較量,將會是一場惡鬥,沒想到這麽快就可以分出勝負了?
林瑤無論怎麽說都是練氣修士,遇到二階符籙,短時間內根本難以脫身。
在真正的戰鬥中,隻要對手有一息空檔,基本意味著戰鬥結束。
梁鹿不打算放水或打嘴炮,她將會在林瑤被捆住的第一時間,立刻結束這次比試,絕不給林瑤一絲翻身的機會。
梁鹿纖手對著地上,她剛剛放棄的細劍,卻發現她不但身體動不了,連體內的靈力也無法運轉了。
身體為何動不了了?
林瑤怎麽會如此強大的法術?
不對。
這是老師出手了!
“比試結束。”莫凝丹開口道:“今天是林瑤贏了。”
梁鹿睜大眼睛。
怎麽可能?
捆仙繩不是已經纏住林瑤了嗎?
為什麽又是林瑤贏了?
莫凝丹的禁錮法術還在持續,似乎是等比試雙方看清當前的局勢。
梁鹿看向麵前的林瑤。
她發現,林瑤的劍懸在空中,劍柄貼著她的手背,似乎是即將環手旋轉一圈。
而在劍刃未來會經過的路徑上,有林瑤剛被捆仙繩纏住的左手,還有她梁鹿纖細的脖頸。
梁鹿瞳孔收縮。
她一瞬間想明白了林瑤的目的。
自斷手臂破解捆仙繩,然後順勢一劍治她於死地。
梁鹿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她怎麽都沒想到,林瑤竟然還有這種破局之策!
林瑤斷臂還能接骨,但她一旦被劍砍中脖子,除非大能修士當場出手,不然回天乏術。
“看明白怎麽輸的了吧?”莫凝丹問道。
梁鹿神情複雜,“看明白了。”
莫凝丹收了禁錮法術,林瑤和梁鹿這才恢複了自由行動。
林瑤沒說什麽,朝梁鹿拱了拱手,便下台準備離開。
梁鹿想不明白,林瑤看著比她年紀還小,不知和她妹妹三皇女,誰更年長一些。
這年紀的姑娘本該天真無邪,林瑤為何要如此拚命?
“林道友。”
林瑤回頭。
“你為何不惜自斷手臂,也要贏我?”
“沒有想贏你,隻是習慣全力以赴。”
梁鹿神色一暗,道:“難道……你其實……一直都沒把我放在眼中嗎?”
林瑤正欲開口,便聽莫凝丹道:“梁鹿,我有話對你說。”
嚴悅拉了拉林瑤的胳膊,低聲道:“走吧。對了,你準備治療斷肢的丹藥了嗎?”
林瑤搖頭:“沒有。”
“沒有你還敢這麽打?”
“我沒想那麽多。”
嚴悅歎了口氣道:“我回去幫你要一些保命的丹藥。除痕去疤的也準備一些。你一劍下去,就算能接,沒想過會不好看嗎?”
嚴悅說到此處,林瑤才想起來,如果斷肢處理不當,確實會留疤。
手臂留疤便不好看了,江師兄肯定不喜歡不好看的瑤兒。
瑤兒以後要多注意保養身體,不能委屈江師兄。
“老師我明白了,下次我直接認輸。”林瑤直接說道。
反正對她來說,與梁鹿比試的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城的看法和感受。
如果江城不喜歡她受傷變醜的話,她幹脆認輸就行了。
嚴悅雖有勸導林瑤的目的,但完全沒想到林瑤能這麽快轉變並接受。
“啊,總之你下次別這麽拚命就行了。”
林瑤十分認可地點頭道:“嗯,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的。”
另一邊。
莫凝丹主動叫住梁鹿,是為了不讓林瑤繼續刺激她。
林瑤這塊磨刀石太硬了。
萬一處理不當,容易把梁鹿這柄寶劍直接磨斷。仙門中最不缺的就是天驕,最缺的,反而是那些能一直屢敗屢戰的修士。
“老師,你叫我。”
梁鹿的情緒明顯不高。
但莫凝丹明白,這不是梁鹿的錯。
林瑤這種人太狠了,她在於梁鹿的博弈中,竟毫不眨眼地選擇斷臂取勝,道心簡直穩固到令人害怕。
如果林瑤天賦再強一些,莫凝丹甚至感覺,門主之位不好說,但太虛門聖女之位,她多半可以做到。
“你今天打得不錯,差一點就贏了。”莫凝丹選擇安慰梁鹿。
“可是……”
“別把林瑤放在心上,她身上的狠勁,商舵主來了都做不到。你比試中的判斷沒問題,法術配合也很到位,這就夠了。”
“是。”
梁鹿表麵答應下來,但內心卻仍然不能忘懷。
林瑤,到底要怎樣才能打敗林瑤呢?
……
“江城!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梁宏對著通訊符使用殺手鐧。
誰知,江城這次果斷拒絕道:“三殿下,咱們的合同已經結束了。幫你見皇帝,不屬於我的工作內容。”
梁宏道:“話是這樣說,但我看不見父皇,我怎麽使用符籙啊!”
江城:“加油。”
梁宏:……
“三殿下,沒事我就先掛了。”
“不不不,等等,江城你先聽我說。你如果喜歡簽合同的話,咱們可以重新再簽,反正隻要你幫我見到父皇,怎麽都好說。”
江城實話實說:“這我也無能為力。”
“你肯定有辦法!你是虛空尊者選定的人!”
“真不熟。”
梁宏實在說服不了江城,便隻能道:“那你先考慮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我再打通訊符給你。”
江城看著已經掛斷的通訊符,心說梁宏一個小時後,不會真準備打通訊符過來吧?
不太可能,以梁宏的性格,他多半會忘記。
一個小時後,梁宏準時打通訊符過來。
“江學弟,你考慮好了沒有?”
江城重複了他的態度。
梁宏道:“那你再考慮一個小時吧。”
江城看著通訊符,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此後,梁宏每過一個小時就給江城打一次通訊符。
他這種持之以恒的求人精神,讓江城都有點意外。
“三殿下,我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把你現在求人的精神放在求見上,你已經見到你父皇了?”
梁宏猶豫道:“可是我一求見,就會被禁軍直接帶走。”
“那你就隻站著,不說話。”
“這招能行嗎?”
“肯定比給我打通訊符有用。”江城如是評價道。
梁宏一聽比江城有用,立刻心道穩了。
他收拾好東西,次日一大早就來到皇帝寢宮門前。
劉、張二位公公和他打招呼,他也就笑笑不說話。
招呼打完了,梁宏按照江城的“吩咐”,全程就站著,似乎想和兩位看門的公公競爭上崗。
張公公傳音給劉公公:劉公公,我早便聽說外邊的經濟一般,今兒算是見識到了,連咱們這種看門的工作,都有皇子稀罕。
劉公公稍顯自豪地道:咱們這行門檻可高啦。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無稽之談的。
張劉二人起初並沒把梁宏的舉動放在心上。
誰知這梁宏有一手站著睡覺的絕技!
硬是比他們兩個人還能熬!
搞得他們二人痛苦不堪。
總不能皇子不走,他們太監先下班了吧?
看個門而已,真沒必要這麽內卷吧?
最後劉張二人實在受不了,於是試著把梁宏的情況匯報給屋內的太監總管。
幾位太監總管也拿不定主意,隻能等梁恒回來時,和梁恒說一聲。
“他已經在門口待十多天了,他到底想幹嘛?”
禮儀總管忙道:“回老祖宗,此事咱家派人去打聽了。聽說楚王殿下尋來一種驅邪符籙,想獻給梁皇驅除體邪。”
梁恒聽罷,道:“還算他有點孝心,不過他爹早沒了,本道也不需要,把他打發走吧。”
司法總管道:“回老祖宗,楚王殿下沒說來求見皇上,也沒說他要幹嘛,就一直站在門口,咱們不方便直接趕人啊。”
梁恒奇道:“這是誰教他的招數,怎麽感覺這麽熟悉?”
無人回答。
“罷了罷了,叫他把符籙送進來,然後人請走吧。”
“是。”
送東西進寢殿早有先例,所以梁宏的符籙被送進去,並無人感到奇怪。
但是,隨著符籙進入寢殿,本來要被趕走的梁宏,卻被緊急留下並請入寢殿之中!
梁宏成了除江城之外,第二個進入皇帝寢殿的人!
劉、張二人麵露詫異,但梁宏本人卻並不意外。
江城都說了“比打通訊符有用”,父皇因此請他進入寢殿,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寢殿中,梁宏時隔大半年再次看到他爹,但他卻總感覺他爹的氣質不對。
這種莫名的感受,也是梁宏堅持讓江城製作驅邪符的動機。
梁恒把電擊淨化符扔到梁宏麵前,道:“你管這叫驅邪符?”
“回父皇,這正是兒臣請人特地為父皇畫的符籙。”
梁恒直接氣笑了。
“你休要欺我無知,這符籙分明是一種效果微弱治療符,斷不可能有驅邪的功效。你讓人給騙了。”
梁宏道:“父皇,江城不可能騙我。”
“江城?你信他作甚?此子拿空白聖旨四處行騙,他是最信不得的。”
但梁宏對江城很有信心,畢竟這段時間內,江城近乎言出法隨,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父皇,江城不會騙我,更何況他還是虛空尊者欽定的人選。”
虛空尊者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梁恒看著台下的梁宏,大約能理解梁皇為何遲遲不立太子了。
幾個兒子就沒一個中用的,這要怎麽立嘛?
梁恒不想跟梁宏爭辯,“罷了,給你一次證明的機會。你這符籙若無驅邪效果,罰你十年不許踏入皇宮。”
梁宏大喜過望,直接拿著符籙對梁恒施展上去。
一道細微的治療效果出現在梁恒身上,然後再無其他動靜。
梁恒擺了擺手,道:“送他……嗯?你們誰要晉升築基了?等等,好像是我自己!”
梁恒大驚失色。
他晉升築基?天道有沒有搞錯啊?
他堂堂化神,今天突然被築基雷劫找上門?
莫不是他當年突破化神耍得花招被發現了?
如今天道要他散功重修?
不然怎麽解釋築基雷劫?
梁恒雖然是化神修為,但他能走到今天,確實有不少運氣成分。如果讓他重頭再來,他沒有把握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不好!雷劫要劈了!我斷不能被此雷劈到!”
梁恒一步踏出,出現在玉京邊緣。
然而那雷劫似乎有定位一般,直接追著梁恒跑了過去。
梁恒再走,雷劫再跟!
一人一雲你追我趕,梁國上空萬裏無雲。
皇宮的梁宏尋思,他父皇身形矯健,應該是驅邪成功了吧?
這波皇位不是穩了?
聽虛空尊者的果然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