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擔心不無道理。
因為普通人的修煉速度,其實是相當慢的。
能在三十歲前達到練氣九層,就已經算是中等偏上了。
稍微有點修煉天賦的人,比如說嶽靈兒,她便可以在十八歲前達到練氣九層。
以嶽靈兒為例,假設她六歲正式開始修煉,十八歲練氣九層,那麽她平均每一年半才能提升一層修為。
而江城剛才在短短十幾分鍾內,接連提升了兩層修為。
這幾乎打破了一般人對修仙的認知。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以超越常識的速度提升實力,非但不是好事,反而容易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一向善於走群眾路線的江城,自然知道脫離群眾的後果。
“勢力平衡機製”是很好用,但如果因此惹來一些修仙界高層的關注,那便得不償失了。
江城在“大演宗弟子名冊”上填寫“柳青”,使玉京的正魔勢力重新回歸平衡。
他現在首要麵臨的事情,是讓他的修為增長合理化。
而“修煉魔功”就是一個很好的障眼法。
況且,他身為大演宗宗主,不練魔功好像根本說不過去。
但是,魔功種類繁多,各家的側重點完全不同,如何挑選一本適合大演宗宗主的魔功,就成了江城現在的最大難題。
合歡宗的功法往往需要借助她人的力量。
江城偷偷看了一眼剛回到陽台的柳傾,從心而論,他實在沒有修煉合歡宗功法的條件。
合歡宗功法,排除。
血煞宗功法極為霸道。
不但攻擊力強,而且修為增長得非常快。
缺點是大多需要吞噬“血氣”。
最好是人血,其次是動物血,總之吞噬對象靈性越高,修為越高,修煉效果越好。
江城再次偷偷看了一眼陽台上的柳傾。
某蛇對氣味相當敏感,如果他修煉血煞宗功法的話,很容易進不去家門,就像那天他從教坊司回來時一樣。
血煞宗功法,排除。
下一位是魔紋宗。
魔紋宗的修煉方式是“養氣為紋”。
魔紋修士身上的魔紋,乃是一種特殊的靈體。
低階魔紋隻有本能,受宿主驅使,依靠本能攻擊。高階魔紋可以產生靈智,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無論是攻擊的強度還是靈活性,都大大增加。
但魔紋宗功法的缺點是,魔紋有時候會像寵物一樣無法控製。
它們會亂叫,會破壞宿主周圍的東西,還會隨地釋放修煉廢棄物。
眾所周知,某蛇一向喜歡安靜。
所以江城也不能養魔紋。
魔紋宗功法,排除。
江城接連考慮了幾家主流的魔道功法,發現它們總是會涉及到柳傾不喜歡的方麵。
這讓他本就不大的選擇範圍,處處掣肘,陡然變得極其狹窄!
可惡啊!
柳傾誤我!
養蛇豈是如此不便之事!
柳傾似乎察覺到什麽,主動從陽台的躺椅上款款起身,坐到江城身邊,抓住他的手。
江城猛然轉頭,看到的是柳傾絕美的容顏。
她睜著漂亮的雙眸,睫毛微微顫動,清澈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一些無人知曉的秘密。
柳傾溫涼的小手,如同一盆冷水倒在江城頭上。
讓他在一瞬間變得極其冷靜。
練功和養蛇孰輕孰重,他現在完全明白了。
魔功暫時不練,短期不會出事。
蛇一天不養,她當場進入黑化。
“我剛才沒在想符籙。”江城解釋道。
“你,很苦惱。”柳傾說。
她就是聞到了氣味,才特地坐到江城身邊的。
“嗯。”江城沒有否認。
“為什麽?”
“因為……魔門功法有點難以選擇……等等!”
江城忽然想到一個點子。
既然他自己選擇功法,總是容易被柳傾討厭。
那就讓柳傾主動選一個,他再加以練習不就行了?
柳傾是大乘期修士,對於功法的理解遠超自己這個練氣期!
能入她法眼的功法,肯定不會差的。
江城鬆開柳傾的手,道:“去把我的儲物袋拿來。”
柳傾輕輕點頭,去江城的臥室中,把他的儲物袋拿了過來。
江城接過儲物袋,從中取出了近百張照片。
這些全都是從資料庫拍來的魔宗功法圖。
記錄了玉京十幾家魔宗數百年的積累。
“你喜歡哪一本?”江城問道。
柳傾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明白江城的意思。
“你選一本你喜歡的,我準備練習一門魔功。你選什麽,我就練什麽。”
“哦。”
柳傾低頭,仔細挑選起功法照片。
很快,第一批魔宗功法被她淘汰掉。
合歡宗的。
江城一點也不意外。
養了這麽久蛇,他對蛇的脾性還是很了解的。
似乎是知道功法對江城的重要性,柳傾挑選得格外認真。
她坐在沙發上,美眸一直盯著江城給她的圖片,不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有時候,會連眼睛都忘記眨動。
突然,柳傾放下手中的圖片。
江城問道:“選好了?”
她搖了搖頭,隨後去倒了一杯水,遞給江城。
給“老爺”倒水,是她每天的工作之一。
“我可以自己倒水的。”
“工作。”她簡單地說。
看著柳傾一絲不苟的樣子。
江城默默咽了口唾沫。
以後再給她安排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因為她真的會很認真。
日漸西斜,柳傾手中隻剩下三張圖片。
江城偷瞄了一眼,發現這三張圖片,分別是影傀宗的《多影易行功》,血刀宗的《血氏振刀法》,以及鵲獸門的《蛇類的產後護理》。
江城:???
“咳,這本不算,應該是高會長拍錯了。”
江城從柳傾手中把《蛇理》奪了下來。
“高會長也太不小心了,怎麽能把通識類書和功法混在一起呢?”
“是功法。”柳傾道。
“這怎麽可能是功法呢……好像還真是。”
鵲獸門是一家禦獸類的魔宗。
這本《蛇理》是對蛇類禦獸法的補充。“這本我不練,剩下兩本你喜歡哪一個?”
“這個。”
柳傾把影傀宗的《多影易行功》遞給江城。
作為一家需要控製傀儡的魔宗,影傀宗的《多影易行功》是非常少見的,可以鍛煉精神力的魔門功法。
以江城目前練氣七層的修為,隻要他精神力足夠強,他甚至可以像嶽靈兒一樣,在練氣期便嚐試畫出二階符籙。
……
通天門高層會議的氣氛相當凝重。
時任通天門梁國分舵舵主的李安承,滿臉嚴肅,眉頭都皺出花了。
“太虛門最近的動作很不對勁。大夥記得嗎?前幾日,她們氣勢洶洶地來通天門逼宮,一副替天行道,誓不罷休的架勢。但是最近幾天,她們突然安分起來。雙方的一切交流,也都默不作聲地回到了抗議之前。”
“舵主,這不是因為我們做出妥協,把她們需要的人放走了嗎?”
煉丹協會會長搖頭道:“不,肯定不是這個原因。她們一共隻要了三個人。這三個人現在被關在梁國大牢,生死未卜。如果她們真想救人,怎麽可能先出龍潭,後送虎穴?”
李安承道:“想一想咱們放走那三個合歡宗弟子的後果。”
“舵主,你的意思是,太虛門利用合歡宗弟子,把大皇子給扳倒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太虛門扳倒大皇子作甚?”
“是啊,仙門不是有不幹涉凡俗的慣例嗎?”
淩大校長開口:“大夥有所不知,太虛門的大學今年招了一位特殊的學員。她是梁帝第二個女兒,理論上講,她可以登基稱皇。”
此言一出,會場頓時議論紛紛。
“女子登基,未免有點太異想天開了吧?”
“不可大意,梁國沒有先例,但是其他國家卻都出過女皇女帝。不說別的,便是太虛門門主都是女的,她們想扶一個女皇完全是有可能。”
“女子稱帝概率太低。即便我們不出手幹預,光靠太虛門那點力量,她們多半擺平不了滿朝勳貴。”
“別小瞧太虛門。她們剛剛扳倒了大皇子。”
“巧合罷了。”
“我覺得也是巧合。沒有我們通天門除魔創造的機會,太虛門憑什麽能動一位皇子?她們或許有順勢之能,但卻不一定有逆勢之功。”
蓮大校長餘墨點頭道:“不錯。此處除魔的功臣要數我們學校的學生江城,當然還有符師協會的高會長。我對於我們學校的學生十分信任。江城斷然不可能與太虛門狼狽為奸。太虛門能拔除大皇子,多半隻是順勢而為,搭了個便車。”
餘墨說完,會場眾人均是點頭。
江城和高淼都是實打實的通天門人,他們領頭發動的除魔行動,總不可能是為了幫助太虛門吧?
李安承沒有說話,他隻給了執法堂長老一個眼神。
執法堂長老利索地打開投影陣法,陣法投出的內容,正是江城第一次去黎輕歌家的行蹤軌跡。
蓮大學生深夜會見太虛門高層,意味不言而喻。
“這……”
包括蓮大校長餘墨在內,不少通天門修士臉色大變。
雖然江城不算是通天門的弟子,但是他怎麽都是蓮大的學生,長期以來一直備受通天門勢力關照。
如果江城真的投靠了太虛門,那多少也算是對於在座諸位的一個小小的背叛。
“諸位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李安承平靜道。
會場無人應答。
手下學生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蓮大校長餘墨,和符籙係主任郭修遠頓感麵上無光。
高淼欲言又止。
“高會長,你想說什麽?”
高淼咳嗽了一下,道:“額,我覺得這個軌跡,其實不能當做江城投靠太虛門的證據。”
“哦?”
“高淼,你直接說吧,當著舵主的麵還要賣什麽關子?”郭修遠道。
高淼把心一橫,說出了他的猜測。
“我覺得吧,以我對江城和黎道友的觀察,江城去黎道友家,可能不是想投靠太虛門。”
李安承坐在主位,喝了口茶,平靜地問:“為什麽不是?”
眾人一齊看向高淼。
高淼深吸一口氣,道:“因為,江城可能隻是去黎道友家,和她聊聊感情。”
噗!
李安承剛喝的一口茶水頓時噴了出來。
郭修遠大怒:“高淼你開什麽玩笑!黎輕歌是結丹修士,她跟江城差多少歲你知不知道?”
高淼也是有理有據:“所以才要大半夜去啊!不然為什麽大半夜偷偷私會?”
眾人一聽,竟然發覺高淼的解釋非常合理。
確實啊,老牛吃嫩草是得藏著掖著。
而且黎輕歌還是清萱大的符籙係主任,是正兒八經的資深老師。她跟隔壁蓮大的學生談戀愛,萬一被人發現,絕對是玉京修仙界最猛的猛料。
餘墨微微鬆了口氣。
江城的感情問題再離譜,也好過他當通天門的叛徒。
“小高,你這麽說,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吧?”
高淼道:“最早是處理植物自律符的時候,那時老郭也在,黎輕歌當時就對江城很有興趣,是不是老郭?”
郭修遠回憶了一下,道:“好像還真是。”
高淼一副“你看,我沒騙人吧”的表情。
“後麵意誌賦能符,江城被大理寺抓走時,也是黎輕歌先去救的江城。太虛門甚至到的比我和老郭都快。大庭廣眾之下,黎輕歌和江城舉止親密,這都不說了。再後來是最近的抗議事件。老子,哦不是,我和黎道友商量了好久,她寸步不讓,一點麵子不給。但江城一來,僅用幾句話就把黎輕歌哄回去了。”
高淼說完,通天門會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終還是淩大校長率先打破沉默,道:“老餘,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有本事啊。怎麽教的啊?給兄弟學校傳授點經驗唄。”
餘墨麵無表情:“我覺得江城肯定叛變了,不如下令嚴查。”
“不用了。”
李安承示意執法堂長老切換投影圖片。
隻見全新的圖片上,是梁淳、江城、商羽風、黎輕歌,先後進入五聖酒樓的情形。
“這張圖片,出自艮山分門審問合歡宗弟子之前。太虛門的抗議活動,顯然是為了配合江城。或者反過來說,江城臥底魔道的行為,很可能是為了幫助太虛門,獲得可以製裁大皇子的證據。而在此之前,四皇子已經因為意誌賦能符死了。”
聽到這層因果關係,眾人心中百味交集。
餘墨雖然剛才開玩笑,說希望嚴查江城,但其實,他並不希望江城真的投靠太虛門。
別的不說,單說投靠太虛門這一行為本身。
投靠太虛門是一種很蠢的行為。
因為太虛門不收男弟子,也沒什麽合適男修的功法。
江城非要叛變的話,甚至不如投靠臨嵐門,至少臨嵐門能給的東西還多一點。
作為蓮大校長,餘墨率先表態:“目前的證據雖然並不能坐實江城的行為,但是我們蓮大絕不姑息任何一個叛徒,定要一查到底。”
眾人都對餘墨的態度表示首肯。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說的了。該查就查,該處理就處理。仙門對於叛徒的態度,一向不是很好。
隻要江城叛變落實,他不一定會受什麽處罰,因為畢竟除魔有功,但肯定考不進通天門了。
唯有高淼欲言又止。
他是真覺得江城沒叛變,就是單純的跟黎輕歌有不正當關係。
李安承笑道:“哈哈,別這麽嚴肅,這幾張圖片是太虛門那邊故意送過來的。她們的目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眾人都是人精。
太虛門故意漏證據,說明她們想用離間計,讓通天門和江城反目。
這反而可以證明江城的清白。
因為江城真叛變的話,太虛門根本不需要離間。
“我覺得江城應該確實和太虛門有合作,但是合作的內容,應該還不至於到‘叛變’的程度。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太虛門方麵絕對對新梁皇有想法。她們很可能是想利用江城,把皇子們都解決掉,然後送她們的皇女上位。”
李安承概括道。
“舵主,那我們……”
李安承指了一下高淼道:“我覺得高會長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啊。江城確實很有潛力。我記得他和太虛門那位皇女是一屆的吧?年輕人的話題,應該比結丹期的話題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