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皇帝是沒有直接的行政權的,隻有否決權。

因此,即便四皇子身死,皇帝也不能直接命令大理寺等機構去調查案件。

不過,皇帝可以寫信給內閣首輔,讓首輔去指揮文武百官。

如果首輔不接受皇帝的建議,那皇帝就有可能在以後的行政、司法等事項上,故意使用否決權給內閣添堵。

你不給我麵子,我自然也沒必要給你麵子

而且皇子身死非同小可,就算皇帝不寫建議,內閣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在“梁皇”建議下,內閣針對四皇子事件,光速召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部長官,組建聯合調查組,實行了朝廷規格最高的“三司會審”。

皇宮方麵,則派出了結丹巔峰的禁軍副統領,負責“保護”調查組官員。

對於調查組官員來說,調查案件,分析案情,述罪定論,都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並不困難。

難的是把這個罪,定在誰的身上。

四皇子的名聲不怎麽樣,得罪的人不算少。

而且他還得罪過他同為皇子的其他兄弟。

這萬一要是查出來,是某個皇子為了奪嫡登基,故意致四皇子死亡。

那他們是要這個結果,還是不要這個結果?

四皇子人都死了,不可能當上皇帝了,但那個沒死的皇子,卻是有可能當上皇帝的。

一旦當上皇帝,就可以一票否決內閣的人事任命。哪怕威脅首輔,迫使首輔撤換官員,也是完全做得到的。

甚至於派人暗殺,皇帝也有一票否決他自己案件判決的權力。

這些都是當年“君主立憲”換回來的皇族特權。

“這工作太難幹了。”大理寺少卿龐元如是說。

“要是容易幹,就不找咱們這些副職來了。”都察院副都禦史韋晨翰抱怨道。

“慎言,禁軍副統領還在屋子裏等著咱們呢。”刑部侍郎汪衛恩低聲提醒。

“咱們最好找個身份幹淨的主謀,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沒必要深挖。”

“嗯。”

“好。”

三人光速達成一致。

在梁國如今的官場氛圍下,能自保都已經屬實不易。

想幹出什麽事業,阻力太大,根本不可能。

至於深挖,那純純是找死行為。

因為你隻要挖得足夠深,就永遠會挖到你惹不起的人。

調查組三位主力先後回到朝廷為了三司會審,臨時搭建的辦公室內。

六扇門的捕頭負責具體的案件采信,偵破工作。

此時已經有不少與案件相關的卷宗,被擺在調查組辦公室的桌上。

其中有四皇子幾位側妃的口供。

還有不少王府中,丫鬟、小廝的人證、口供。

大理寺少卿龐元看了幾位側妃的口供,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臥槽,意誌賦能符這麽猛?幾乎是全程火力壓製啊。你們知道哪有賣的嗎?我也想為偵破案情做出一點自己的貢獻。”

刑部的汪衛恩低聲提醒:“咳。這個下班再聊。邊上有史官呢。”

三人心領神會,重新低頭工作。

根據口供拚湊出的情形,大概是:四皇子從“朋友”那裏弄到了許多意誌賦能符。然後拿著符籙,與幾位側妃白日宣戰,直到夜晚八點。中間沒出過門,所有側妃都是人證。由於戰績頗佳,四皇子不由得信心大增。於是出門,據側妃和王府丫鬟的估計,多半是去教坊司。

最後,四皇子也確實是在教坊司被發現的。

要不然消息也不能這麽快傳遍玉京。

再根據卷宗中,仵作對四皇子的屍檢報告,可以判斷出,四皇子確實死於精疲力竭。

根據以上信息,很容易得出一個案件經過:

四皇子從朋友那裏獲得了可以壯陽的符籙,然後憑借符籙獲得了過量的信心。最後在教坊司把自己累死了。

問題的關鍵,毫無疑問出自“朋友”和“朋友”帶來的符籙!

四皇子的“朋友”目前還在調查,但是意誌賦能符的創作者,卻已經有了結果。

根據卷宗的資料顯示,意誌賦能符的創作者為——蓮雲大學大一新生,相州吳嶽人士,十八歲青少年,男,未婚,江城!

如此清白的信息,簡直是調查組最理想的“案件負責人”。

主鍋往江姓大學生的頭上一扣,次鍋留給“朋友”。

破案!皆大歡喜!

“來人,把江城帶過來!本官要親自審他!”

……

蓮大教學樓,符籙繪製1班素描課。

“江城,江城在嗎?不在就記曠課了。”老師說。

丁光明:“哎?城哥呢?他可從來沒曠課過。”

宋俊生道:“江城最近挺忙的,他在我家的店鋪定了一批符籙,數量不少。”

“大學生就應該好好學習和享受生活,賺錢都是旁門左道。”朱洪才不屑道。

丁光明吐槽:“洪才哥,你也沒好好學習啊?”

朱洪才氣道:“一說這個我就來氣。我那是沒好好學嗎?人家都說成家立業。我這不還沒成家嗎?”

丁光明暗道:那城哥也沒成家啊!不對,城哥每個周六周日都住在外邊,平常經常在食堂打包兩人份的飯菜。聽說他在外邊租了房子,莫非……

宋俊生心知江城低調,也就沒把他訂符籙的數量透漏給朱洪才。

江城訂購的符籙,質量要求比較高,因此價格也不便宜。

一次性的,海洋符籙開價20塊靈石一張,複用型就更貴了,要80塊靈石左右。

如果江城黑心一點,把這些符籙翻一倍賣出去,他就能獲得八十萬的利潤!

無論如何都不算一筆小錢了。

宋俊生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他發覺他和江城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以前感覺畫符略遜於江城。

後來感覺,他畫符和江城的差距,起碼隔了一個二階符師崔誌飛。

現在感覺,畫符可能是他和江城差距最小的方麵了。

當江城賺八十萬的時候,他還在拿家裏給的八百靈石生活費。

“俊生哥,咱要不要告訴輔導員一聲?我感覺城哥以前就算再忙,也會跟老師請假的,今天他都沒請假,會不會出事了?”丁光明尋思道。

“不至於吧,江城通常很謹慎,他能出什麽事?他又不是朱洪才。”

朱洪才:啊?這也要踩我一腳是吧?

仔細想了下,宋俊生還是道:“保險一點,我叫班長給輔導員發一條消息吧。就說江城沒請假,突然曠課了。”

……

江城被捕的時候,他在妙丹坊僅剩的一家研究所內,和沈夢菡商量妙丹坊準備推出的最新的丹藥。

在妙丹坊最危難的時期,沈夢菡聽江城的話,拚著把祖宅都賣了,也為新妙丹坊留下了十幾位富有衝勁的年輕的二階丹師,以及幾乎全部的與女修相關的認證丹藥。

這些保留,是新妙丹坊能在被江城融資後,立刻就能投入研發新丹藥的底氣。

“光是加強排毒養顏的效果並不夠,它本質上和舊的養顏丹沒有任何區別。”江城對妙丹坊的新養顏丹發出銳評。

“那我們還要怎麽改進呢?”沈夢菡疑問道。

江城皺眉沉思,沈夢菡就在一旁默默地托腮看著。

江城忽然抬頭道:“對,就像這樣。”

“哪樣?”

“像你一樣。”

“我?”

“嗯,就是那種微微笑,眼睛亮閃閃的表情。”沈夢菡瞪大眼睛,驀地把頭低下。

完了,我的表情這麽明顯嗎?他是不是看出來了?

江城發出銳評:“我們可以加入一些明神醒目的成分,再加入一些助眠,舒緩壓力,使人身體輕快,減少疼痛和疲憊的東西。這樣心情好了,自然會改善精神狀態和外貌。”

沈夢菡麵無表情:啊,我好像有一點理解嶽靈兒了。

“可以做到嗎?”江城問。

沈夢菡回神道:“可以!但是價格就……”

“價格沒關係,隻要把包裝的檔次提上去,價格不是問題。”

“好吧。”

事到如今,沈夢菡也隻能聽江城的了。

不然咋辦?把柄都在他手上。話說他到底看了沒有啊?

“江城,那個留影球,你看了嗎?”沈夢菡悄悄問。

江城道:“你不是說很重要嗎?我就沒看。不過,我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不會被別人發現的。(指柳傾的臥室)”

“哦。”

沈夢菡有點慶幸,也有點失落。

“江城是哪位?”

幾個捕快,大步走進妙丹坊的研究室中。

“我就是江城。”

“好,你涉嫌過失致皇族死亡罪,現請你去衙門問話,帶走。”

捕頭大手一揮,幾個捕快蜂擁而上。

沈夢菡一急,大喊道:“來人!我看誰敢動他!”

妙丹坊此時正有十幾位二階丹師。

他們無論從數量上,還是修為上,都絕對碾壓了捕快。

捕頭神色凝重,剛要警告,便聽江城先他一步開口。

“根據大梁律法,暴力拒捕涉及妨礙公務罪,最高可判三年有期徒刑。”江城化身律政先鋒,普法能手。

“沒想到你還是個懂行的。”捕頭嗬嗬一笑。

江城則對沈夢菡道:“你告訴符師協會的高會長一聲,就算已經算幫我了。”

沈夢菡抓住江城的手,情緒激動:“江城!”

江城麵色一白——因為沈夢菡練氣九層,手勁有點大,他疼得麵色發白。

“你別激動,更不能哭,當著這麽多員工的麵,如果露了怯,還怎麽當老板?放心吧,我又沒犯法。不出意外的話,天不黑就能回家。”

拿人的捕快扣著耳朵道:“墨跡完了沒有?下了獄也能探監,一時半會砍不了頭。帶走,帶走!”

大理寺衙門。

“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麵,放著一張闊氣的大堂案。

案後不是一張椅子,而是三張,代表著三司會審。

其中,大理寺少卿龐元坐在正中,刑部的汪衛恩和都察院的韋晨翰坐於兩側。

三位下方,分別是負責記事的史官,和負責記錄案情的主簿。

再之後,則輪到手持長杖的衙役。

“傳嫌犯江城。”龐元道。

江城被兩名捕快帶著上殿。

“江城,四皇子死了,你知不知道?”

江城麵色平靜,不卑不亢:“知道。”

“他是死於你的符籙,你知不知道?”

“他不可能死於我的符籙。”

龐元不想廢話,對邊上的師爺道:“念。”

師爺拿出卷宗:“據王府側妃孫氏口供‘殿下手持符籙若幹,將我與諸位姐妹……’”

“行了行了,不用那麽詳細。下一條。”龐元趕緊擺手。

“據教坊司頭牌花洋口供‘四殿下帶著一種符籙,我認識,是什麽意誌賦能符的,效果極其強悍,符效不退,長槍不倒。我之前聽其他姐妹說過,當時不信……’”

“停!江城,這是我們在四皇子衣服中搜到的,剩餘的符籙。”龐元拿起塑料袋裝的“證據”,而後道:“上麵確有四皇子的指紋。可以證明四皇子用過你的符。現在是人贓俱獲,你還要作何狡辯?”

江城有理有據:“用我的符,和符導致他的死亡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故不能因此判定我需要對四皇子的死亡負責。”

韋晨翰看著江城狡辯的樣子便心情煩躁。

他們幾個被領導推出來抗壓,壓力已經夠大了,結果這個刁民一點不知體恤上官。

韋晨翰神識傳音道:跟他廢什麽話啊?幾個板子打下去,什麽都願意招了。

龐元一想也是,江城又沒有背景,跟他客氣什麽?

打了再說。

“嫌犯咆哮公堂,不敬上官,杖責二十!”

江城道:“大人慎重,根據梁律,違規用刑是要被事後追究的。根據用刑嚴重程度,最高可被革職收監。”

龐元氣笑了:“你是朝廷的幾品官啊?是你懂梁律還是我懂梁律?不是想追究我責任嗎?行啊,你有本事就追究啊。來人,嫌犯蔑視公堂,目無法度,再加二十!”

江城剛被衙役抓住手臂,便聽遠處一聲清喝:“我看誰敢動他!”

隻見黎輕歌如流星墜地,纖手向前一推,江城身邊的兩位衙役,便頓時被震得口吐鮮血,倒退不止!

龐元大怒,道:“哪來的野種結丹?竟敢衝撞大理寺公堂!請韓副統領出手鎮壓!”

禁軍副統領韓正羽正要動手,便頓時感覺一陣元嬰級威壓籠罩在公堂之上!

“你罵誰是野種?”

一位麵色冷峻的貌美女修,霎時出現在公堂之中。

龐元三人不認識黎輕歌,但卻認識這一位——太虛門梁國總舵舵主,兼清和萱然大學校長,元嬰後期修士,商羽風。

“龐大人好威風,不知大人還認識商某嗎?”商羽風冷笑道。

龐元雙腿一軟,心道完了。

他忙用神識求救:誰說江城沒有背景的?踏馬把校領導都驚動了!現在元嬰修士都來了,咱們怎麽辦啊?

韋晨翰慶幸道:幸好隻是太虛門,太虛門在咱們梁國根基不深,動不了咱們。應該沒事的。

汪衛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江城貌似不是清萱大的學生,他是蓮大的。

韋晨翰、龐元:???

難道……

三道身影,亦如流星般砸入大理寺中。

分別是郭修遠、高淼,還有蓮大法寶與符籙學院的院長,元嬰中期修士,簡有秋。

簡有秋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他摸著胡須道:“瞧瞧,在這兒還能遇見友門同道。怎麽?你們學校也有學生被抓啦?”

龐元三人頭皮發麻。

仙門保人他們不是沒見過。

但兩大仙門一起保人,這貌似還真是頭一回!

江城到底是什麽來路?

竟能讓兩大仙門同時伺候他一個人?

“三位大人,”江城開口,頓時引起了場中所有人的目光。

畢竟這些人,都是因他才匯集在此。

江城彬彬有禮:“三位大人,你們剛才說,我咆哮公堂,目無法度,我不同意。但這後來的幾位,我認為他們確實咆哮公堂,而且目無法度。如今人贓並獲,三位大人,請下令杖責他們!”

全場靜寂無聲。

江城的聲音鏗鏘有力:“請大人下令!”

龐元僵硬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