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
公輸昌看到熱情的鍾不歸,隻覺得對方是在羞辱自己,冷冰冰道:“見到手下敗將的子孫,你當然很高興。”
鍾不歸還在激動中,絲毫沒覺察到公輸昌異常的態度,“前輩,對於那場比試,墨門弟子全都爛熟於心,複盤多次後發現,墨翟祖師隻是僥幸獲勝。”
在鍾不歸眼裏,公輸般是跟墨翟相同實力的巧匠,兩人的技藝不相上下。
但是,他的話聽在公輸昌耳朵裏,卻像是在嘲諷:老東西,那場比試墨門弟子都記在心裏,並且經常複盤羞辱你家祖先,我們祖師就是厲害。
同樣的話,在不同的心境下,意思完全不同。
“好,真是好。”
公輸昌氣急敗壞,咬著牙道:“我們倆進行一場比試,讓我瞧瞧墨門的厲害。”
鍾不歸聽到的是:見到你真好,咱們來一場友誼賽吧!
“好啊!”
鍾不歸激動點頭,掏出來一枚暴雨梨花針,“前輩,這算是墨門巧匠技藝的巔峰暗器,威力巨大,前輩拆解的時候要小心。”
公輸昌冷哼一聲,“你是認為我會觸發機括,被暗器殺死嗎?”
鍾不歸:“……”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隻是善意提醒一下,為何對方看著不是很高興?
不過,他並未放在心上,而是全神貫注盯著公輸昌,想看看公輸般的後人,如何拆解暴雨梨花針。
作為墨門排名前三的暗器,隻有十分之一的弟子能夠製作出來,但有能力將其拆解的,整個墨門不超過十個。
畢竟,暴雨梨花針作為暗器,主要是用來殺人的,誰沒事會冒著危險拆解它。
麵對如此危險的暗器,江逸風當即躲得遠遠的,雖然他很想看公輸家與墨門的巧匠比試,但他更想活著。
這種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的行為,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然而……
哢……
江逸風還沒去到安全區域,就聽到清脆的撞擊聲響起,回過頭一看,發現公輸昌已經將暴雨梨花針拆開。
緊接著,鍾不歸口中排名前三的暗器,就像是他拆魯班鎖那般,輕而易舉就給拆開了。
裏麵的機括被破壞掉,甚至連那一枚枚針,都被公輸昌拆下來,整整齊齊放在鍾不歸麵前。
看到這一幕,江逸風都產生了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前輩,真是驚為天人啊!”
鍾不歸看到公輸昌輕鬆便把暴雨梨花針拆開,忍不住驚呼道:“能夠如此快的拆開暴雨梨花針,整個墨門中,也隻有恩師以及鬼手師叔能夠做到。”
“哼!”
公輸昌再次冷哼一聲。
在他聽來,鍾不歸要表達的意思是:你牛什麽牛,我師父和師叔都比你拆得快。
“該你了。”
公輸昌掏出一個魯班鎖扔給了鍾不歸。
“十八柱魯班鎖。”
江逸風驚呼出聲。
這個十八柱魯班鎖,被譽為最難的魯班鎖,相比較其他魯班鎖,拆解它有著很嚴格的步驟,哪怕隻是錯一點,都不可能打開。
他前世剛拿到十八柱魯班鎖的時候,還是看著視頻介紹才拆開的。
“我試一下。”
鍾不歸說著,仔細觀察起來。
隻不過,他在巧匠技藝上明顯要弱於公輸昌,足足觀察了幾分鍾,才開始嚐試拆解。
江逸風估摸著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十八柱魯班鎖才被拆開,鍾不歸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小汗珠。
鍾不歸驚歎道:“前輩,這十八柱魯班鎖幾乎將榫卯結構運用到極致,整個大周,估計也隻有恩師能夠與你一較高低。”
聽聞這話,公輸昌又不滿了,他感覺鍾不歸還是在挖苦他,擼起袖子就要繼續跟鍾不歸比試。
見狀,江逸風連忙上前阻止,“前輩,小鍾隻是墨門弟子,就算贏了他也沒意思,不如以後遇到墨門巨子,再一較高低。”
雖然比試很精彩,但鍾不歸拿出來的暗器都太危險,他擔心公輸昌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送走。
“也對,欺負個弟子不算本事。”公輸昌點點頭,看向江逸風,“現在你能告訴我,什麽是火藥了嗎?”
“小鍾,拿些火藥給前輩看。”江逸風看向鍾不歸。
“前輩,稍等。”
鍾不歸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十多個用繩子拴在一起的竹筒。
公輸昌見狀,眉頭皺起,“火藥是竹筒?”
鍾不歸一邊搖頭,一邊打開竹筒,“火藥容易受潮,必須保存在幹燥的密封環境下,所以這些幹竹筒隻是用來存放火藥的容器。”
說完,他從竹筒中倒了一些火藥出來。
公輸昌看到那些黑色粉末,用手撚了一點,搓了搓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因為即便是親眼見到火藥,他都無法理解,這些黑色粉末,是如何將那塊巨石炸開的。
但是,礙於麵子的他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隻能猶如無頭蒼蠅般胡**索,試圖找出來原因。
江逸風自然看出來公輸昌的窘狀,不過他沒有立刻進行解釋,而是故意讓公輸昌為難,趁機打擊對方的傲氣。
等到覺得差不多了,江逸風才朝著鍾不歸看去,“小鍾,你趕快給前輩解釋火藥的原理。”
“哦!”
鍾不歸看向公輸昌,認真解釋起來,“火藥在被點燃的瞬間,會釋放出很多熱量和氣體,在有限的空間發生氣體無限膨脹的現象,達到臨界點的那一刻,就造成了爆炸。”
聞言,公輸昌皺起眉頭,“氣體、膨脹、臨界點……這都是什麽東西?”
鍾不歸說道:“這些都是公子創造的詞語,我覺得很貼切,就拿來使用了。”
江逸風有些無語,“前輩問的是這些詞語的意思。”
雖然鍾不歸在武器製造方麵很有天賦,但這貨有時候又十分單純,例如綁架他那次。
他說自己不是江逸風,鍾不歸真就相信了,要不是趙頭頭及時趕來,鍾不歸估計真就去趙府,把趙丙方當成他抓起來。
後來接觸的時間長了,他才知道鍾不歸是那種很容易相信別人,並且不擅長說謊,基本上有問必答的人。
當然,這樣性格的好處是,能夠一心一意去研究東西,不太會被閑言碎語影響,因為這貨壓根就聽不懂你拐彎抹角罵他。
至於直接罵……如果不怕被八鼎武士活活打死,那可以試一下。
江逸風給他的評價是,一個不擅長辦公室政治,隻想著搞研究的科學家。
“這樣啊!”
鍾不歸想了想,組織了下語言,“前輩可以把氣體看作風,隻不過風是動起來的氣體,我們肉眼看不到風,但快速跑步時,感覺臉上被風吹過,那便是氣體造成的。”
“膨脹的話……可以看作往麻袋裏麵裝東西,這個過程中幹癟的麻袋會被撐起來,這個就是膨脹,隻是爆炸造成的膨脹速度很快,刹那間就能撐滿麻袋。”
“至於臨界點,就是麻袋裝的東西太多,超過了極限,麻袋承受不住裂開了。”
公輸昌聽完解釋,沒有說話,把目光看向江逸風,像是在求證鍾不歸說的對不對。
江逸風笑著說道:“小鍾的解釋沒有錯,這個就是火藥爆炸的原理。”
“火藥的威力巨大,的確震驚到我了,不過……”公輸昌停頓一下,繼續道:“不過你告訴我,風就是會動的氣體,我不太相信。”
對於公輸昌這樣說,江逸風並沒有覺得太意外。
雖然公輸家和墨門都以巧匠聞名,但是兩者之間的區別還是相當巨大的。
如果把墨門的研究的東西看作理論科學和應用科學,那麽公輸家就是隻考慮應用科學。
舉個簡單的例子……
就那刮風這個現象來說,墨門看到刮風會考慮,如何製造出刮風現象,同時還會思考,為什麽會出現刮風現象。
而公輸家不會考慮為什麽會刮風,隻會考慮如何製造出刮風現象。
就是因為這樣的區別,鍾不歸能一下子理解氣體,公輸昌卻始終抱著懷疑態度。
“前輩,你是不相信風是揮動的氣體,還是不相信氣體存在。”江逸風笑著問道。
“不相信氣體存在,除非能讓我看到。”公輸昌說道。
聽聞這話,鍾不歸皺起眉頭,“前輩,你這就強人所難了,氣體是無色無味的,如何讓你看到?”
“小鍾,別著急。”
江逸風拍了下鍾不歸肩膀,微笑看向公輸昌,“前輩,若是我能讓你看到氣體,公輸家願不願意追隨我?”
公輸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先讓我看到氣體,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行!”
江逸風並不著急。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打擊公輸家引以為傲的巧匠技法,讓公輸昌意識到,公輸家再不變革,就會被墨門遠遠甩在身後。
有了危機感,再說服公輸昌,就簡單多了。
公輸昌問道:“你如何讓我看到氣體?”
“不著急,咱們先回煤村。”
江逸風說完,麵帶笑容朝著煤村方向走去。
見此情況,鍾不歸連忙追上去,他很好奇江逸風用什麽辦法,能讓人看到氣體。
公輸昌則是猶豫了下,目光先是看向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巨石,旋即追趕江逸風的步伐。
當然,在回去途中,江逸風沒有閑著。
他向鍾不歸和公輸昌,簡單介紹起空氣組成。
為什麽是簡單介紹呢?
因為從初中校園畢業這麽多年,他把學到的知識,基本上都還給了老師,他也記不清楚空氣中各種氣體的含量了。
“前輩,你覺得氣體隻是一種東西嗎?”江逸風一隻手背在身後,如同教書先生一般問道。
“別問我。”
公輸昌就像是學渣,拒絕與江逸風交流。
對此,江逸風也不介意,微微一笑,看向鍾不歸,“小鍾,你覺得呢?”
小鍾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公子,我覺得氣體不是一種東西。”
江逸風問道:“為什麽你會這樣覺得?”
小鍾撓撓頭,“我不知道如何解釋,但就是覺得氣體不應該隻是一種東西。”
“沒錯!”
江逸風像是故意一般,瞥了眼公輸昌,“墨門有你這樣的弟子,以後隻會越來越強大,因為你願意去學習新的事物,而不是製造個籠子,把自己鎖起來。”
“前輩,你臉色怎麽有些鐵青,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剛剛那些話沒有說你。”
麵對江逸風的解釋,公輸昌冷哼了一聲。
你不解釋還好,你一解釋,說的不是我還能是誰?
現場還有第四個人嗎?
不過……
就算內心再不爽,公輸昌也把耳朵豎了起來,仔細傾聽。
江逸風繼續道:“舉個簡單的例子,人不呼吸就會憋死,這是不是就能證明,我們吸入體內的空氣中,蘊含了我們需要的氣體?我們吸入身體需要的氣體,呼出的氣體跟吸入的氣體一樣嗎?以前燃燒石炭取暖,很多人會無緣無故死亡,導致死亡的原因是什麽?有沒有是一種有毒氣體?”
江逸風看似在問問題,實則是在引導鍾不歸和公輸昌思考。
不管能不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隻要學會思考,那就是一件好事。
當初牛頓就是思考蘋果為什麽會砸自己,才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
“公子,你說燃燒石炭會產生有毒氣體,那有沒有辦法讓這種氣體消失?”
鍾不歸本就覺得氣體不止一種,所以很快就接受了,隻是作為墨門培養出來的弟子,他想著除掉有毒的氣體。
“沒有!”
江逸風微笑著搖搖頭,“每一種物質都有存在的必要性,不能因為它有毒,就認為它一無是處。”
“有毒氣體能有什麽用途?”
“這個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我隻能告訴你,有毒氣體也有用途。”
“我明白了。”
鍾不歸思索過後,點頭回答道。
這時,江逸風看向公輸昌,“前輩,人類呼吸需要氣體,那你覺得火焰燃燒,需不需要氣體?”
公輸昌沒好氣道:“火焰又不需要呼吸,需要什麽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