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昆幽幽道：“購買嬰兒奴隸，集攢強大戰士遺體。待到來年風稍歇，萬裏山河冰如鐵，衝天寒氣透大陸，滿城盡帶寒冰甲。”
兩師徒俱打了個哆嗦，相顧駭然。
“這計劃執行多久了？”七藏咽了口唾沫，顫聲道。
“一年多了，長城還未倒塌時，所有無麵者便分散各地。比如我，在沙米利安納待了半年有餘，從奴隸販子與貧民手中一共購買五千多個周歲以下的男嬰、女嬰，盜取、收購強大戰士屍體兩萬多具。”
“這不可能，半年時間，哪有5000個嬰兒出生？而且這麽大的動靜，上父為何沒發現？”七藏難以置信道。
賈昆無神的眼珠瞥向二丫的右手，它握著一張人皮麵具。
“長夜漫漫，平民沒事做，隻能在家生孩子，可長夜也讓他們生活艱難。
把子女賣給奴隸主當奴隸，不僅能讓孩子們活下來，自己還得到購買糧食的金錢，何樂而不為？
沙米利安納沒有五千嬰兒，但城市之外還有廣袤的村落與小鎮，算上周邊人口，一萬嬰兒都綽綽有餘。
某人先後取代十多名奴隸販子，正大光明搜羅城市內外的嬰兒，或者送出海，或者北上石之路進入骸骨山脈。
一旦離開城邦，我就殺掉押送嬰兒的奴隸販子，將其轉化為活死人，然後向寒神祈禱，所有嬰兒成為小異鬼。
換個身份回到城市，沒任何人懷疑。”
“等等，你說男嬰和女嬰？”
七藏麵色一變，凝重道：“連女嬰也要？”
“看到某人之後，你們還不明白嗎？”賈昆苦澀道：“異鬼就是另一種人類，新人類。有思想，能交流，能繁衍。
別看異鬼是人類轉化而來，但人類與異鬼的區別就像......”
“就像神裔與人類。”二丫道。
賈昆愣了愣，道：“某人想說，就像人類與森林之子。”
二丫緩緩道：“神裔，是上一紀元的世界主角。神裔後代血脈退化，或與類人雜交，才逐漸演化出現在的人類。”
“你......”賈昆定定看著她。
她與之前一樣表情冷淡，卻比在布拉佛斯時多了很多活力與自信，身體也更成熟，冷豔更勝冷漠。
“你長大了。”他歎息。
二丫馬臉微紅。
七藏狐疑的眼神在兩人臉上看了一會，皺眉道：“我知道女性異鬼能與男性異鬼繁衍生息，但在這個時間點，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記得三眼烏鴉曾說過，隻有在長夜中後期，大局已定時，才會大規模繁衍異鬼。
自然繁衍的異鬼如同平民，不如轉化來的異鬼戰士強大、高效、易指揮。”
“女性異鬼與自然繁衍的異鬼力量弱，卻不受異鬼王控製，哪怕異鬼王死亡，它們也依舊存活。某人猜測，寒神計劃強行用異鬼取代人類。”賈昆道。
二丫冷笑：“這計劃能成？在下一代異鬼出生前，長夜就會結束......”
說到最後，她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失。
這次長夜真能快速結束？
看著賈昆，再想到一共587個賈昆活躍在世界各地，而且都過去大半年了，她不確定了。
“黑白之院真有587個無麵者嗎？我曾多次以侍女身份，參加無麵者的月初月中集-會，每次到場就二十多人。”二丫麵色凝重道。
“有一半是退休的老人，剩下的一半中，又有一半在各城邦搜集情報。
再一半屬於你見不到的高級無麵者，經常出任務，不在布拉佛斯，比如某人。
如此，還剩多少人在黑白之院？”
還剩大約七十個常住布拉佛斯，扣除學徒，數量差不多對上了。
不過二丫還是心有疑惑，“黑白之院真允許無麵者退休？在沃格雷夫博士的戲劇中，所有想退休的無麵者，都下場淒慘。”
沃格雷夫博士的戲劇中，冷酷無情的無麵者一旦遇到真愛，都會激發心中快要熄滅的熱情。
為了愛情、為了愛妻肚子裏的孩子，他們都會在心中暗暗決定——“幹完這一單，就帶你遠走高飛”，然後全家團團圓圓。
執行滅口任務的無麵者每次都對躺在地上的垂死前輩說：“一次不忠，終生不用。今天為了愛情，你背叛千麵之神，明天你會不會為了家人，向其他勢力泄露無麵者的秘密呢？”
觀眾們覺得這太合理了。
劇情越合理，代入感與真實感就越強，然後大家在看得淚眼汪汪的同時，對黑白之院也越發痛恨。
就連二丫，也覺得這很合理。
賈昆歎道：“每一位無麵者都是世上最強大的殺手，某等很少死在任務中。
所以，上了年紀卻依舊對黑白之院忠心耿耿的無麵者很多。
不能說沃格雷夫那雜種的戲劇是錯的，真有人因為愛情背叛黑白之院。
可世間哪有那麽多情情愛愛？
九成九的無麵者都把一生獻給信仰，壓根不會愛任何人。
多年的無麵者練習生教育，也早消除某等愛其他人的能力。”
說這句話時，賈昆大叔看艾莉亞大蘿莉的眼神複雜難明。
二丫與他對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麽，心裏又迷茫又甜蜜，還有些絕望的酸楚。
七藏又莫名覺得自己多餘了。
“咳咳......”兩聲咳嗽，打破了和諧如畫的鏡頭。
賈昆內心歎息一聲，繼續道：“等年紀大了，再出任務的話，危險係數會上升，任務成功率反而降低。
很多老人甚至因為長途跋涉生病，死在做任務的路上。
這對黑白之院是不利的。
所以，無麵者到四十多歲時，隻要感到手腳不便、精力不濟，都可以主動申請退休。
然後被黑白之院安排到鐵金庫、海王宮殿、或信仰千麵之神的大貴族家，當守門老大爺。”
二丫咧咧嘴，“這麽說，布拉佛斯少了很多門房老大爺？為何沒引起貴族與海王的警覺？海王可有參與此事？”
“安排退休無麵者去了其它城市時，並沒隱瞞海王與各大貴族。
沒人提出疑問。
黑白之院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某等也的確拉攏了一批信仰千麵之神的大貴族，但不包括海王，海王是人類，某等卻不再是了......”
賈昆神色哀傷。
“有人在馬王城見到異鬼，那也是你們的同伴？”七藏沉聲問。
“所有外派無麵者，都會避開龍女王的勢力範圍，避免打草驚蛇。如果馬王城真有異鬼，一定是路過。
就連遇到傳經小隊，某等也會退避三舍。
你們這次來沙米利安納，實在是太出人預料，某人本打算立即出城，卻不想你們降落在城外，而非直接去王宮。
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你們後......”
賈昆又開始凝視二丫，“不知道為什麽，某人忍不住停下看了艾莉亞一眼。
沒想到隻一眼，就被她發現身份。也許，這就是命運。”
二丫心髒一顫，喃喃道：“命運似乎太殘忍了。”
“咳咳......”七藏使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然後用力一擠，把二丫擠得歪倒在地。
他自己正麵扶住賈昆冰冷似雪的身體，問：“無麵者的行動，有沒有隱瞞諸神？”
“盡量小心，謹慎行動，避開龍女王的勢力範圍。這是寒神給某等的指令。
某人想，它並沒要求避開諸神，如果諸神真存在的話。”賈昆有些疑惑地說。
他雖然被寒神轉化為“異鬼族”，卻依舊是之前的淺薄見識。
嗯，在人類中間，賈昆見識廣博，但在超凡領域，尤其對神靈的認知，無麵者要差很多。
無麵者與過去的七神教會非常像，都是嚴密強大的教會組織，卻都沒有神靈，偏偏還信仰虔誠。
“你知道其他無麵者的身份和位置嗎？”七藏又問。
“黑白之院內，就沒人掌握全部無麵者的資料。”
“慈祥的人呢？他替黑白之院訓練無麵者。”二丫問。
“你在黑白之院待了好幾年，可曾見過第二位學徒？”賈昆反問。
“在無麵者集-會上，我見過與我一樣的侍從，但不認識，也沒與他們一起訓練過。”二丫若有所思。
賈昆忽然雙眼暴突，眼球幾乎從眼眶跳出，額頭、脖子上青筋暴露，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你怎麽了？”二丫大驚。
“七藏師傅~~”
七藏立即伸手點在賈昆眉心，接連使用靈魂攻擊，擊碎識海異種意誌的同時，也讓帥大叔的靈魂千瘡百孔，七竅流血。
“這治標不治本，還損傷了他的根本。可他現在成為異鬼，與寒神的聯係又無法掐斷。”老修士為難道。
賈昆眨巴幾下眼睛，把眼眶裏得血水擠出來，有氣無力道：“快殺了某人，寒神察覺到某人的異狀，正在解除某人對屍鬼的控製權。現在殺了某人，至少能殺死兩萬屍鬼。“
“七藏師傅，快請聖母降臨吧！”二丫急道。
七藏為難道：“為這點小事——”
“這不是小事，賈昆大叔至少可以找到幾十個無麵者。”
“隻怕聖母也無能為力，不然早把異鬼重新轉化為人類了。”七藏無奈道。
二丫怔了怔，喃喃道：“至少試試.....”
賈昆掙紮著坐起身，語氣急切而嚴肅，“殺了某人吧，凡人皆有一死。艾莉亞，你懂得，死亡對某等從來不是懲罰，而是最終歸宿。”
二丫脫口而出，“可現在寒神成了千麵之神啊，你死了，靈魂也會回歸寒神懷抱。”
賈昆表情凝固。
從今往後，“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這句逼格很高的口頭禪，沒法念了。
七藏神色一動，道：“艾莉亞，你就是死神啊！可以收納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