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寬靜靜地站著。
傅庭涵一看就明白了,“你找不到工匠?”
趙寬就歎息道:“尚書,這不是我推托,而是真的找不到。”
現在青州的任何一件事都比研究曬鹽法緊要,大晉又不是沒有鹽,隻不過是貴一點,他覺得可以晚點開始。
不過傅庭涵親自過來,以大將軍對他的看重,這鹽政隻怕是另有乾坤。
趙寬在腦海中將自己現在能用得上的人想了一遍,道:“我讓人在各郡縣尋找會煮鹽的工匠。”
目前,各地的鹽巴獲取還是以薪煮為主。
但,煮鹽也是有技術的,不是往鍋裏灌水,一味的燒火就可以,所以他們得找技術人員。
當然,煮鹽對傅庭涵來說不難,可現在時間緊,他實在不想找新人再一個一個的教。
不過現在各州人民因為戰禍到處流浪,記錄在冊的工匠大多不在原籍,想要找到的確不易。
傅庭涵想了想後道:“工匠你暫時找著,再給我找一百個信得過,又身強力壯的青年,我來教他們煮鹽、曬鹽。”
趙寬應下,但對傅庭涵紙上寫的方法表示懷疑,“尚書,海水真的能曬出鹽來嗎?”
很快,趙寬找到的兩個煮鹽工匠給了他回答,道:“海水晾曬的確可以出鹽,但那鹽不能吃,吃了會死人的。”
當然了,不是立刻就死,但他們世代生活在海邊,祖先們偶爾發現太陽暴曬之下,沙灘上會有白色的晶粒,一摸便知道是鹽。
所以先祖們是偷偷試過海水曬鹽的,隻不過曬出來的鹽很苦,人吃難以下咽,吃過一段時間後就會中毒而亡。
所以他們拒絕曬鹽。
但,傅庭涵堅持要曬鹽。
工匠和傅庭涵,趙寬自然是相信傅庭涵了,於是他直接將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兩個工匠交給傅庭涵,以及選出來的一百青壯。
傅庭涵就帶他們住到海邊的廢棄小漁村裏,這裏很方便,不僅灘塗平坦開闊,隔壁還是光州。
孫令蕙聽說傅庭涵到了,當即也選出一百青壯,帶過來交給他。
先不管曬鹽法行不行,反正人交給傅庭涵,和他學本事總是沒錯的。
青州有的,她光州也都要有。
看著孫令蕙帶人直接越過界限到青州來,還要傅庭涵也在隔壁灘塗開幾塊鹽田試驗,趙寬忍不住道:“孫刺史,何必如此著急,曬鹽法八字還沒一撇呢。”
孫令蕙笑眯眯,“我從不懷疑傅尚書的本事。”
趙寬看了一眼嘴角微翹的傅庭涵,心中暗罵一句“馬屁精”,然後立即道:“三妹夫,我也相信你。”
傅庭涵嘴角的弧度更高,連眉眼間都是笑容,“我還需要一些東西,有勞兩位刺史幫忙尋找了。”
他也很公正,一個人給他們一張紙,紙上的內容還是一樣的,他們看了一眼,和他們離開陳縣時拿到的方子一樣,上麵要求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重晶石,這東西在海邊並不少見,在淺海的一帶的岩石中一找一大片。
傅庭涵道:“這些東西都不貴重,之後也會需要很多,所以多多益善。”
趙寬和孫令蕙對視一眼,點頭應下。
好忙啊,傅庭涵來這裏不但沒減少他們的工作量,反而還增多了。
倆人憂傷的下去安排。
傅庭涵則開始帶人建造鹽田。
他帶人走遍了這一片河灘,為了加大鹽水和空氣的接觸麵積,加大蒸發麵積,加強蒸發,傅庭涵還在每塊鹽田裏布置了一下。
為了不讓青州和光州將來有糾紛,他特別一視同仁,他們送來的一百人各自作用於自家的灘塗,就連開發出來的灘塗數量都是一樣的。
這時候其實已經不是很適合曬鹽了,畢竟天氣開始轉冷,傅庭涵也知道,他在此還是以研究為主。
傅庭涵帶著青壯們挖出了海溝,每到漲潮時,海水就會倒灌進海溝,將鹽田的關口打開,海溝裏的海水就會湧入鹽田。
青州和光州少雨,多見陽光,風也大,所以哪怕此時溫度稍低,但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和風力的吹動下還是在快速蒸發,尤其傅庭涵還讓人定時攪動加大了鹽水和空氣的接觸麵積,蒸發得就更快了。
一區田的鹵水被放到二區,在二區晾曬時,一區再次被平整後放入鹽水,待二區的鹵水蒸發得更加濃稠時被放入三區,然後第二次海鹽晾曬進入第二區……
這樣一來,兩邊給的一百人全都不得空閑,速度很快,鹽田裏就析出灰白和灰黃色的晶體。
趙寬聽說後跑過來看,二十來日不見,他又瘦了一些,胡子還遮住了半張臉,顯得更黑了。
傅庭涵雖然也黑了,好歹沒把自己弄成這樣熟人都快認不出來的樣子。
趙寬就蹲在田邊,抓了一把被堆成小山的海鹽,問道:“這就可以了?”
傅庭涵瞥了他一眼道:“還不可以,這是粗鹽,我需要再溶解過濾雜質。”
傅庭涵用兩種辦法過濾粗鹽,一種是用配比的材料溶解粗鹽後過濾再曬出鹽,一種則是用水溶解,攪拌後過濾,再析出海鹽。
他想看看哪種方法更快,更好,到時候或許兩者結合。
趙寬看著各個鹽田裏小山堆一般的粗鹽,驚歎不已,“這樣曬出來的鹽若真的能食用,將來鹽價……”豈不是跳水價?
趙寬心顫了顫,有種天下要大變的感覺。
而青州和光州有可能要處於旋渦之中。
趙寬拍掉手上的鹽,一臉嚴肅的和傅庭涵道:“尚書,以後您需要什麽隻管和我說,隻要我能找到的,一定都給您找來。”
“我要不要再給您派兩百人?我看這鹽場人有點少啊,那邊那麽大的一片,海水都是一樣的,應該也可以出鹽。”
傅庭涵連琉璃都能做出來,曬鹽不比做琉璃簡單嗎?
趙寬覺得自己之前對他的信心還是不夠大,他完全可以更大一點兒。
“要是兩百人不夠,我再給您多招募一些,您說要多少有多少。”
傅庭涵問道:“我們的糧草拖欠兩天了,再來兩百人,你養得起嗎?”
趙寬就抹了一把臉,道:“我這就讓人把糧草給您送來,補上的人糧草也會補的”
他咬咬牙,大不了,他變賣點東西和過路的商人買些糧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