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祗難以立刻就有定論,而他要在普通百姓、士族、官員、以及南陽王留下的勢力之間周旋,心力憔悴。

長安情勢複雜,這裏又是大晉西關,輕忽不得,現在他缺錢、缺糧、缺人,能做的就是在現有資源的基礎上平衡住各方勢力。

直到趙含章很快讓人送來了第二批救濟糧,情勢才開始有變化。

就連長安的官員們都沒想到第二批賑濟糧這麽快就到來,當即去找傅祗要俸祿和糧草。

傅祗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們趕到後不久,長安城中的百姓也躁動起來,大膽的圍著刺史府,哀求傅祗救命。

傅祗派去的人在人群中時不時的說一句,“這是大將軍撥來的賑濟糧,隻為救我等遭遇糧荒的災民的,刺史可不能因為軍隊缺糧就挪作他用啊。”

“是啊,我們家人都餓死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了。”

百姓們圍府不去,傅祗也和上門來的官員和將軍們道:“你們也看到了,群情激奮,若我不給出賑濟糧,隻怕他們要作亂。”

劉將軍臉色難看道:“有作亂之人,平定便是。”

傅祗便問道:“將軍可以拿出多少兵馬平息混亂?到時候函穀關還能餘留多少士兵守關?”

他歎息道:“長安百姓,不多了~”

所以他們真的要因為這點賑濟糧把剩下的百姓殺死,逼走嗎?

眾人都不說話了,傅祗見他們臉色和緩,這才道:“我已上報朝廷,求要糧草和俸祿,以今日大將軍之能,怕是不日就會送到。”

其他人卻沒這麽樂觀,趙含章願意給百姓賑濟糧,不見得願意給長安守軍糧草,官員們俸祿,他們又不算是她的人。

想到這裏,有人心中一動,抬頭去看傅祗。

算起來,傅祗雖一直是保皇派,行事卻一直偏向趙含章,而趙傅兩家結親,聽聞,趙含章和傅庭涵的關係一直很好呢。

想到此處的人心頭火熱起來,話鋒瞬間一轉,“刺史說得對,長安百姓所剩無幾,此時應以安撫為主。”

等傅祗將他們送走,長安城中已有近一半的官員和參將偏向他,加上本就屬於他的官員、參將等,他已經能以多服少。

他們一走,傅祗當即將早已擬定好的以工代賑令發布,絕大多數百姓不認字,所以除了張貼公告外,他主要是派官吏到刺史門口宣講,解疑。

以工代賑的內容很多,比如,他要求清掃街道,修繕房屋,平整土地,砍伐晾曬木柴……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天快冷了,若不做保暖措施,恐怕百姓們不餓死,也會凍死的。

長安的百姓很快就接受了以工代賑,並且迅速將趙含章列為第一崇拜和喜歡的人。

不少人家都開始為她準備長生牌位,講究一些的,會選好木頭,像供祖宗一樣將她供起來,不太講究的,則選一塊他們能拿得出來的好木板,請人將她的名字刻上。

流浪在長安城中的流浪兒,則是從廢墟中撿了一塊板子,按照自己的想象塗鴉了一個女子形象的人臉便供起來,大家爭相供奉趙含章的長生牌位。

這兩年,先帝和趙含章先後給過長安賑濟糧,但真正落在百姓手中的沒多少,大多要先補充軍中糧草。

隻有這兩次,送來的賑濟糧完全用在他們身上,而聽聞,他們後麵還會有賑濟糧,這怎能讓他們不愛趙含章呢?

傅祗看到這樣的情況,幽幽地歎息一聲,滿心複雜,卻沒有出麵扭正。

和傅祗的糾結以及遮掩不同,青州和光州是大張旗鼓的宣揚趙含章的仁德與功績。

青州被王浚禍害得不輕,而光州,王敦帶著大軍跑了,匈奴兵和石軍攻占光州時如入無人之境,州內的塢堡全被石勒和劉聰攻下,錢財被搜刮幹淨。

塢堡如此,更不要說城中了,但凡有點錢的人家都被搶光了。

所以趙家軍的到來,下至流民乞丐,上至士族遺宦,全都舉雙手歡迎。

趙寬見狀,也不扭捏,直接為趙含章做代言,致力於將青州打造成第二個豫州,以成為趙含章和趙家軍強大的後盾之一。

光州自然不肯落後,孫令蕙一邊重建光州,一邊和青州爭相宣傳,甚至還傳回了陳縣。

他們宣揚的話,做的事生生讓趙含章打了一個抖,趙銘也覺得他們太過阿諛,大有做奸臣的潛質,於是寫信將此事告訴了趙程。

趙程一看,氣得不輕,當即寫信去痛罵趙寬,孫令蕙也沒被趙程放過。

趙氏子弟基本師從趙程,就是孫令蕙,小時候跟著兄長去趙氏鄔堡,也會跟著聽幾堂課,所以趙程不僅是她的一個舅舅,也是她的一個先生,所以,收到這封信,孫令蕙和趙寬一樣感覺到了一臉唾沫,然後有些羞愧臉紅。

不過,他們還是不改。

當然,這是之後的事了,此時,他們還沒收到信件,還在爭相拍趙含章的馬屁,為她爭奪民心。

傅庭涵進到青州時就覺得青州很活潑,街頭巷尾都洋溢著一種活力,雖然大多數人也是粗布麻衣,衣衫襤褸的樣子,但精神狀態很不一樣。

隻是幾日不見,趙寬已經瘦了一圈,又黑了一些,眼底青黑,隻是臉上還是興奮的。

看到傅庭涵,趙寬一下拽住他的袖子,幾乎要哭出聲來,“三妹夫,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我日夜就盼著你來,底下的官吏無能,匯報上來的數據混雜不已,我看得眼都是花的,還得一個一個去核查……”

傅庭涵抱歉道:“我恐怕幫不了你,這次來是為了別的事。”

趙寬微楞,問道:“什麽事?難道大將軍不喜歡我為她收買人心,所以已經不局限於在信上罵我,特特派你來罵我?”

傅庭涵一噎,打算放棄瞬間冒出來的各種問題,和他道:“我是來曬鹽和改鹽政的。”

趙寬道:“方法不是還沒研究出來嗎?你不是寫了法子讓工匠們慢慢琢磨嗎?怎麽親自過來了?”

傅庭涵沒有說很多,隻道:“朝廷現在急需用鹽,我們得在明年之前琢磨出海水析鹽來,你挑出幾個工匠,讓他們隨我去海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