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些人便是如此,他們會被各種劫難打壓得麻木不仁,人雖還活著,靈魂卻死了;可一旦給他們一點陽光,他們的各種小心思便又會活動起來,典型的給點陽光就過分燦爛。

這一批君臣便是如此。

趙含章一開始心軟,留他們待用,雖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卻是小麻煩,還不至於到後悔的地步。

這些人不論身份高低,全部被拉去做文吏了。

趙含章則請了明預等人過來商量事情,她思考過後,還是認為自己應該去一趟上穀郡。

但在去之前,她得把各州事情安排好。

她想了想,沉下心來親自寫了一封告全民書,她要告訴天下百姓現在大晉的現狀,以及她接下來想要做的事。

當今天下,百姓需要一個鼓舞,需要一個目標,讓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乎他們,還有人在為了他們的安定而奮鬥。

所以趙含章曉喻全國,匈奴國已滅,目前已收複失地冀州、司州、並州等等。

如今北地旱災蝗災嚴重,從去年夏秋開始,幽州和冀州、並州一帶便糧食減產,今年年初到現在,幽州顆粒無收,冀州和並州也受災嚴重,民不聊生。

她和陛下都很心痛,因此,為天下百姓計,從你收到詔令那一刻起,災民可前往最近的縣衙求救,朝廷會盡己所能的賑災救扶。

幽州刺史王浚因賑災不力,重權自私,枉顧百姓生死,意圖造反被誅,如今幽州歸我趙含章統管,朝廷會派下新刺史,監督他管理好幽州。

趙含章呼籲所有災民回到自己的故土,從前種種隨著刺史王浚的死亡煙消雲散,所以凡欠朝廷賦稅、王浚錢財的前賬皆一筆勾銷,回到故土,當地縣衙會重新分配土地給落戶的百姓耕種,且會免稅一年。

若不想奔波回歸故土,那也要就近和當地縣衙報道落戶,不論你身在何處,當地縣衙都會給你分可以耕種的土地,免一年的稅。

趙含章詳細寫了她賑災的措施,希望能夠安撫民心,她寫道:“我知道,這幾年百姓皆苦,尤其是這一年,不論是北地、中原,還是江南的百姓都苦,我們失去了君王,天下出了大變故,我一路北上,見到路麵白骨累累,那是從前積累下來的白骨;還看到倒伏在路邊的屍體,十步一人,三五人擠在一處,從他們瘦削的臉上甚至能看出相似之處來,這是一家人……”

“每一個生靈皆是上天饋贈,尤其為人,”趙含章寫道:“而因為天災,因為兵禍,因為為首官者的不作為,因為這天下的利益之爭,百姓無所依著,老者不能安其晚年,幼者未來得及感受這世間的美好便匆匆而逝,而青壯,既失父母,又失兒女,痛心傷肺,我每每想到此處,便也感同身受,痛不能自戕。”

“如今匈奴已退,暫無外敵,我隻願宇內太平,百姓們安居樂業,但有災禍,朝廷都要想辦法賑濟幫扶,眾人同心協力,共過此關。”

趙含章寫道:“若你識字,請你在看到這封公告時讀給身邊的人聽,讓他們知道,朝廷未放棄百姓,我趙含章永遠與爾等同在;若你為德高望重之人,請你告訴鄉親父老,一起監督當地的官員,也請你們幫助縣令郡守一起賑災,共度難關。”

“若有違背此令,盤剝百姓之貪官在,可寫信與我,一旦查實,趙某必嚴懲之……”

趙含章詳細寫下他們可以告狀的地方,寄信的方法和地址。

等寫完信,趙含章便讓傅庭涵和明預統計從幽州起的糧庫數量,一部分留在幽州賑災,一部分則要分撥往並州、冀州等地賑災。

因為,幽州災民大量外逃,現在他們都在並州和冀州等地等待救援呢,更遠的如司州、青州、兗州和豫州等地,則要從江南各地調撥糧食了。

趙含章還要見剛被送到狐奴縣來的五百個學生。

豫州收到趙含章的信後,緊急從各縣選拔學生,包括司州部分郡縣挑選出來的一起送到了狐奴縣。

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正好五百人。

趙含章親自麵見他們,給他們安排了一場考試,還與他們交談了兩天,主要是談怎麽管理地方,尤其是在當下如此特殊的情況下,他們需要注意的東西。

這是一群十三歲到十七歲的少年,有男孩,也有女孩,他們全都是在入學後脫穎而出,在小班中上學,皆有義工的經驗。

所謂義工,就是幫助衙門抄寫公文,以及在一些龐大且繁瑣的活動中打下手,比如收留災民時負責記錄;以工代賑時負責計數和記錄等等。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工作經驗。

趙含章對此很滿意。

和他們談過以後,她便根據他們的意願,以及他們的性格特點,擅長的東西等做了安排。

哪一個人去哪個縣,都是她親自確定的,她還和每個人都談過,和他們談即將要去的縣情況,有些地方是她路過,有些則是從這段時間的公文,以及傅庭涵從情報中提取出來的信息了。

等把最後一個學生送走,距離他們打下狐奴縣都過去半個月了,她大鬆一口氣,扭頭問傅庭涵,“石勒可有消息回來?他走了有十天了吧?沒見到拓跋猗盧嗎?”

傅庭涵搖頭,“沒有消息。”

趙含章坐了半個月的辦公室,此時腰酸背痛腿還不舒服,於是轉了轉脖子道:“走,我們回去收拾東西,讓曾越準備準備,我們輕車簡從去上穀郡。”

趙含章去上穀郡,自然不是為了看早早就投降的李郡守,而是為了此時占據北平郡和遼西郡的段氏鮮卑。

如今匈奴已滅,又順勢收回了幽州,拓跋猗盧和她結為兄妹,倆人之間有利益在中間牽絆,那麽短時間內有可能成為大晉外敵的就是盤踞在遼西一帶的段氏鮮卑了。

趙含章之所以早早的派拓跋猗盧去上穀郡,為的可不是接收一個已經投降的郡,而是為了戒備段氏鮮卑。

她當時正在打幽州,王浚活著被石勒拎在手上,誰知道段務目塵會不會跑過來支援王浚呢?

哦,對了,段務目塵和王浚是盟友,劉琨倚仗拓跋鮮卑,他則倚仗段氏鮮卑,打仗等經常雇傭段氏鮮卑的軍隊,趙含章甚至懷疑過,劉琨之所以和拓跋猗盧結拜為兄弟,就是受王浚的啟發。

王浚是把女兒嫁給段務目塵,劉琨沒閨女,不能給拓跋猗盧做嶽父,就隻能朝兄弟上努力了。

總之呢,她得在離開幽州前見一見段務目塵,確定幽州不會再打起來,即便以石勒的能力不懼段氏鮮卑,可打仗總要花銷,她現在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