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澹歎息,明白了,劉琨看不上琅琊王。

他仔細想了想,也覺得琅琊王一般,之前出了這麽多王爺和英雄人物,他們都沒能結束亂世,琅琊王才能品德並無特別出眾的地方,又怎麽能代表晉室平定天下呢?

指望他,還不如指望趙含章造反來得快。

咳咳,其實,因為皇室是司馬家,所以姬澹覺得,趙含章造反也沒什麽,反正他家又不是正統,不過劉琨忠於晉室,作為幕僚,他自然要從劉琨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

姬澹悄悄看了一眼劉琨,私以為他換個人效忠也沒什麽不好。

不過他也知道劉琨的固執,此話不能提,一提就得炸,不然就是他死了。

趙駒已經派人將狐奴縣清理出來,城中留下的匈奴人等都被收押或者遷出,趙含章可以進入狐奴縣了。

她還有許多的事要做,暫時不能離開北地,所以她決定在狐奴縣停留一段時間,處理各種事情。

她剛入城,傅庭涵就過來找她,“被俘的晉國官員在外求見你。”

趙含章微微皺眉,問道:“這樣的事下麵的人處理就好,怎麽還報到這裏來?”

傅庭涵道:“人有點多,還有,趙濟死了,他的屍首在城中。”

趙含章微楞,她都快想不起這位伯父了。

劉聰毒殺晉帝和趙仲輿後,又殺了一批哭嚎痛罵他的晉臣,除了晉帝和趙仲輿還能有一具薄棺收殮,其他晉臣,都被拉到亂葬崗丟棄了。

最後還是當時幸存下來的晉臣湊了些錢將他們下葬。

攻破博平縣後,趙含章命人重新收殮了晉帝和趙仲輿,他們的棺槨此時還放在博平縣呢,而其他遇害晉臣的屍首趙含章沒動,不過也讓人記了名字,打算回去後該封的封,該賞的賞。

反正是死後哀榮,花銷並不大,卻可以鼓舞人心,以正風氣。

當時趙濟並不在遇害之列,但……趙含章也沒想起他來。

此時被提起,趙含章才想起這位血緣極近的大伯,連忙起身,“他死……遇害了?”

傅庭涵點頭,臉色平靜道:“聽聞劉聰走前派人殺了他,除了他,還有好幾個晉臣,遇難者共九人。”

趙含章一聽,歎息道:“將他們好好收殮,厚葬了吧。”

然後問道:“餘下的晉臣還活著多少個?”

“二十三個。”

趙含章挑挑眉,和傅庭涵一起出去看。

和被俘的人相比,活下來的這點人不值一提,但從被俘,到被折辱,一路跟著劉聰大軍到狐奴縣,又能在最後幸存下來的人,已經幾乎不能稱之為人了。

他們一臉麻木的跪在門外,看到一個英姿颯颯的女郎大步朝他們走來,有人麻木的眼珠子終於轉動起來,似乎有了些活氣;而有的人依舊一臉麻木的看著。

即便趙含章沒打算用這些人,此時也不由的歎息,上前將人扶起來,摸到一手的骨頭。

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心軟道:“諸位如今已經安全,既然回來了,那便為我做些事吧。”

她叫來文書,讓人把他們帶下去,給他們找些記錄之類的小事做,再給他們安排住處和飲食。

一直麻木無感的官員們這才有了點反應,佝僂著身軀問趙含章,“敢問將軍,可是要帶我們回中原?”

趙含章頷首道:“自然,你們若願回去,我自會讓人帶上你們。”

得知可以回中原,有人當即跪倒在地,痛哭出聲。

一人哭,剩餘的人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片刻間,大門前就響起二十三個大男人的大哭聲,響徹天際。

趙含章:……

哭夠了,才有一個擦掉臉上的眼淚鼻涕,問道:“敢問將軍,鄆城中的官眷如何了?”

趙含章平淡的道:“城中百姓十不存一,能逃出去者寥寥無幾。”

官員大慟,臉上因為憤恨而紅得變色,“匈奴如此殘暴,將軍為何不懲治匈奴人?反而收殮劉聰逆賊。”

“劉聰,殺我天子者,應處於戮刑,請將軍鞭撻之。”

趙含章道:“匈奴已降,那便為我晉民,本將知道怎麽做,我看諸位也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過兩日趙將軍要回中原,我讓他們捎帶上你們。”

說罷轉身就要走。

有一個官員連忙喊道:“趙將軍,濟之被害前留下了話。”

趙含章停下腳步,偏頭去看他,“哦?不知是什麽話?”

“這……”官員拿捏著沒說話。

趙含章想到一會兒還要見北宮純和石勒等人,便不想多費時間,和左右點點頭道:“請他一起過來吧。”

左右親衛上前將人拉起來,抬著就跟上趙含章。

官員:……

趙含章是去看趙濟屍首的。

趙駒對他很恭敬,哪怕知道內情,趙含章與他關係不好,但他畢竟姓趙,而且曾經是他的東家之一。

看守棺木的士兵看到趙含章,立即上前行禮,恭敬道:“使君,天氣熱,人死了有四五日了,所以……”

“打開吧。”趙含章用帕子捂住口鼻上前看了一眼,確定棺材裏躺的就是趙濟,對方死的時候應該很恐懼,臉上還帶著驚恐之色,看得出來,他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會死於刀劍。

趙含章歎息一聲,扭頭和臉色發白的官員道:“你說吧,我大伯留下了什麽話?”

官員懦懦道:“他就說,他就說他是您的伯父,不是,他是說請您好好照顧家中老幼,還說什麽趙氏就交給您了……”

趙含章忍不住輕笑一聲,官員在她的笑臉下停住了,喃喃不敢再語。

趙含章垂眸看了一眼棺材裏的人,正對上趙濟驚恐的臉,她道:“還請大伯放心,我會照顧堂兄和堂姐妹們的。”

說罷一揮手,讓士兵們把棺材蓋上。

流程走完,趙含章偏頭去看官員,問他可還有其他的話?

官員呐呐不得言,最後趙含章一揮手,讓人把他帶回去,和那些官員一起安排了。

傅庭涵在一旁看了全程,問他,“後悔心軟了嗎?”

“小事而已,還到不了後悔的地步,”趙含章並不在意這等小事,她頭疼的是,“你說,我要不要親去上穀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