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賓卻不是很想再過這種四處流浪的生活了,他們石軍說得好聽,一直有地盤,可其實和乞活軍也不差什麽,總是易主。

張賓是有野心的,要麽他們找個明主定下來,要麽,不如他們自立,石勒為王,將手中的一畝三分地打理好,不比四處搶掠強?

他是漢人,漢人骨子裏天生有一種期盼安定的基因在。

張賓思及趙含章這幾年的作為,也微微點頭,“苟純曾暗殺她,她卻能強忍著不發作,是個做大事的人。”

又道:“苟晞先叛國後戰死,她卻不論對方叛國之罪,隻惜苟晞死得壯烈,哪怕不是真情,也值得讚一聲。與苟晞相比,主公與她本就是陣營相對,戰場上廝殺是正常的,你們從前隻有公仇,沒有私怨,現在主公投效她,那自是她的人了。”

石勒頷首。

雖然他也不願受人約束,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既然投降了,那就得拿出一些誠意來。趙含章手下良將頗多,他要是沒有些戰功,怕是很難在他們之間立足。

石勒把自己的顧慮和張賓說了,道:“這一次去晉陽,趙含章隻用石軍,所以是我們的機會。”

張賓表示明白,又低聲提醒道:“幽州王浚勢大,卑下聽說,冀州有許多軍民被匈奴所迫,又遇蝗災,不得不退至幽州投奔王浚,所以他手下良臣武將不少,趙含章封您為幽州刺史,不會讓您自己取幽州吧?”

石勒抿了抿嘴,目光幽深,“她若如此,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我又不缺人,難道還缺一個刺史當嗎?”

他道:“別說刺史,就是王,我也當得!”

張賓深以為然的點頭。

石勒帶張賓去見趙含章。

趙含章早對石勒的這位謀士聞名已久,要不是為了給他們二人敘舊說小話,她早就迎出去了。

看到石勒終於把人引進來,趙含章高興的迎上前去,“這位就是張先生嗎?真是久仰大名。”

張賓沒想到趙含章這麽客氣,一時驚詫,還有些……懼怕,心瞬間提起,謹防她的有什麽計謀。

趙含章隻當沒看見他僵硬的身體和瞬間升起的戒備,笑哈哈的把人往裏迎,問道:“張先生此次帶來多少兵馬?”

張賓快速的看了一眼石勒後恭敬的回道:“將軍和使君的命令來得急,我等隻帶了五萬人過來。”

趙含章想了想後道:“五萬人也夠了。”

聽說劉琨現在很艱難,趙含章還是想要盡早趕去。

石勒也想要立功,在趙家軍中站穩腳跟,因此也沒意見。

張賓擔憂的看了石勒一眼,很擔心他身上的傷。

當時都快要死了,這才養了沒多少時日,此時就要上陣殺敵,怕是對身體有很大的傷害。

石勒卻沒往心裏去,悄悄和他道:“趙含章也受傷了,我好歹還休息了二十來日,她自受傷後一直忙碌,從未歇息,她一個女郎都能做到的事,我為何不成?”

趙含章隻帶了一隊親兵,還有一批屬官,其餘的,全是用石軍的人,其膽子之大,讓素來膽大的明預都心驚膽戰,忍不住勸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要是石勒中途起了反叛之心,使君豈不是大業未成便崩壞,到時悔之晚矣。”

趙含章道:“我相信石將軍。”

明預正要說,這個世道,連自己的親爹娘都不可相信,為什麽要相信一個外人?

就聽趙含章道:“我把庭涵帶上,還有青黴素,多帶上幾支。”

明預就頓了頓,咽下到嘴邊的話,轉而問道:“回來時聽聞石勒受傷,不知傷得重嗎?”

“很重,”趙含章道:“中途一度高熱昏厥,差點就不成了,回來後軍醫給他打了一針青黴素,這才挺過來的。”

明預就明白了,趙含章相信石勒是一回事,手握利器又是一回事。

隻怕就是為了她手中的神藥,石勒也不會輕易背叛的,而且還有傅郎君在,那一位可也是個大殺器,還是不動聲色的那種。

誰知道他腦子裏還裝著什麽東西?

不過,明預依舊要求道:“某要同往。”

可這裏也很需要人,趙含章就勸他留下。

明預就落淚道:“還請使君讓我同往,安平國一行,某未能保全先帝,也不能保全趙族長,心中愧疚不已,這次若不能隨行,盡全力保護使君,某羞於存於世上。”

趙含章聞言一驚,見他哭得厲害,一時無措,隻能同意,“您如此堅持,那就去吧。”

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看著很可憐呀。

汲淵回來就看到趙含章哄明預的樣子,一時臉色沉凝。

傅庭涵見汲先生臉色不對,不由輕輕咳嗽兩聲提醒趙含章。

趙含章回過頭來,看到汲淵,眼睛微亮,“先生回來了?可帶回散落在外的石軍1了?”

汲淵點頭,臉色很不好看,“已經交代下去,他們暫且駐紮在城外,使君,南邊有異兆出現。”

趙含章:“什麽異兆讓先生臉色這樣的難看?”

汲淵便將河裏冒出石猴,地裏挖出猴太歲,雲夢澤裏出現白猴的事說了。

趙含章隻愣了一下就問道:“猴子和琅琊王有什麽關係?”

汲淵讚許的看了她一眼後道:“琅琊王屬猴。”

趙含章:“……我屬什麽?”

這下輪到汲淵無語了,他看了一眼趙含章才道:“使君屬牛。”

趙含章點頭,心裏快速的算了一下後挑眉道:“幼帝不也屬猴?”

汲淵愣了一下後眼睛微亮,“還真是,幼帝也屬猴。”

趙含章就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問道:“那王浚屬什麽?”

汲淵和明預都不太理解她為何問起王浚,但還是回答道:“王浚年歲大,臣等還真不知他今年庚數,可以問一下屬官。”

屬官們要記得的東西多,比如某些大臣的大壽,他們得提醒趙含章和皇帝,需要準備賞賜之物和生辰禮的。

趙含章就讓人去找屬官,屬官很快過來,隻略一沉吟就道:“王刺史今年高壽五十八了,屬猴。”

趙含章就道:“他還挺能活。”

屋中的人心髒巨跳,沒敢說話。

趙含章哼哼道:“這樣的神跡怎能隻出現在江南和江東呢?派人將此消息傳與王浚,我覺得幽州也需要一些異兆和祥瑞。”

汲淵忍不住失聲:“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