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安靜下來,劉聰才發現,他對匈奴的控製其實沒那麽深,至少匈奴五部的首領就敢不聽他號令。

匈奴就是由五部組成的,如果他不能得到五部首領的認可,那他就指揮不動由五部組成的兵馬。

劉聰不是劉和那個愣頭青,他的手段更殘忍,也更懂得隱忍,於是,他從座椅上起身下來,表示他會盡全力去尋回劉乂,奉他為帝。

劉歡樂等大臣們臉色瞬間好看起來。

劉乂,不管是依照匈奴的傳統,還是漢人的傳統,他都是順位第二的繼承人。

他雖然年紀小,排行小,但人家是嫡子啊,他娘還是皇後呢,哦,現在是太後了。

又得劉淵寵愛,不管是從名分還是受寵程度上,他都是在劉和死後即位的第一人選。

因為劉聰的聲明,他的名聲好了一些,大家對造反作亂的劉聰的態度也好了一些。

劉聰嚐到了甜頭,就每天說一遍要找劉乂,奉他為帝,還派人出去找他。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劉聰才能安靜的坐在木榻上思考。

他靠在木榻上,手裏拿著一封信,臉色有些陰沉。

思考半晌,他還是將手中已經看過幾次的信給撕了,然後丟給仆人,讓他把信燒了。

仆人收了碎紙片後躬身退下,第二日淩晨,被撕碎的紙就出現在劉歡樂和劉洋手上。

劉歡樂將紙拚好,快速的掃過一遍後轉向劉洋,“你看。”

劉洋一目十行的掃過,臉色有些難看。

劉歡樂道:“北海王在趙含章手上,看日期,這信一個多月前就到楚王手上了,但楚王既當時沒有上報陛下,此時也不開口,顯然,他不想救北海王。”

劉洋問:“先不論楚王有什麽心思,我就問你,趙含章要用北海王換晉帝,你換不換?”

劉歡樂沒說話。

他心裏也在糾結。

劉乂要是皇帝,皇帝換皇帝,他們也不算虧。

而且,以這兩個月的發展看,趙含章根本不會顧忌晉帝,該打的時候還是會狠狠的打,她這時又新立太子,顯然,晉帝存在的意義被分薄了。

可現在劉乂還不是皇帝,而且,他們匈奴也是有可以替代劉乂的人的。

劉淵的七個兒子,劉和殺了老五和老六,劉聰則殺了老大和老二,老三早早就夭折了,現在除了劉乂外,還有劉聰呢。

要是劉乂不回來,那劉聰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所以劉洋問劉歡樂,你是想用晉帝去換劉乂回來當皇帝呢,還是想用劉乂威脅劉聰,讓他在政治上做出讓步呢?

劉歡樂左右搖擺了半天,最後選擇第二條。

劉洋也是。

於是倆人第二天就道:“我等找到了北海王的蹤跡,他應該還在平陽城中,被趙含章所俘,楚王殿下,還請派人去和趙含章商議,將北海王贖回。”

劉聰一臉驚訝的樣子,“七弟被趙含章俘虜了?”

劉歡樂和劉洋等人都是一臉悲痛的點頭。

全是一群做戲高手,劉聰一口應下,當即就安排人去聯係趙含章。

一退出議事廳,劉聰的臉刷的一下沉了下來。

他招來心腹,問道:“晉帝和趙仲輿現在何處?”

“都還在安苑。”

劉聰問:“老實嗎?”

心腹想了想後道:“挺老實的,就是那些晉臣時不時的哭泣,總是說想念洛陽和晉國,煩得很。”

劉聰垂下眼眸思考半晌,最後低聲吩咐道:“去準備兩杯毒酒,給晉帝和趙仲輿送去。”

他壓低聲音道:“悄悄的,不要驚動太宰和太傅。”

心腹應下,低頭退了下去。

同一時間,混在一群逃出城的難民中的伍二郎回頭看了一眼博平縣方向,心裏有點不安,他連忙擠到明預身邊,“明先生,我們就這麽走了嗎?”

明預悶頭往前走,“不走,留下來被劉聰清算嗎?”

“不是,”伍二郎走到他另一邊道:“可二太爺怎麽辦,在博平縣的時候,您為何不聯係二太爺?”

明預腳步不停,“他是晉國大臣,而我是去投奔呼延攸的寒士,我聯係他不是很奇怪嗎?”

伍二郎:“那我們就不管二太爺了?這次多好的機會啊,我們明明可以把二太爺救出來的。”

明預停下腳步,扭頭看伍二郎,一臉嚴肅的道:“伍生,你要記住,你的主子是刺史,而不是趙尚書。”

伍二郎一臉莫名,“卑下知道啊。”

他可是知道的,女郎一直想把二太爺救回來,所以他們這次要是能一起把二太爺救出來,女郎得多高興啊?

明預回頭繼續走,伍二郎連忙跟上,一臉疑惑卻又虔誠的看著明預。

明預這才道:“這個時候趙族長和刺史關係融洽,是因為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利益卻一致;若有一日他們在同一處了,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會有分歧,到時必起紛爭。所以我不聯係趙尚書,也救不了他。”

伍二郎半懂不懂。

明預已經不再解釋,直接和他道:“放心吧,匈奴不過是要換一個皇帝當,此時北宮將軍應該已經趁機出兵,他們無心對付趙族長,從前是什麽樣,以後還會是什麽樣。”

“等哪天刺史的權勢強大到他們願意屈服時,自會好好的將趙族長送回來。”

伍二郎問:“到時候二太爺就不會和女郎有矛盾了嗎?”

“有自然是有的,但既然刺史已經強大到匈奴主動送還人質,那說明趙族長已經不能威脅到刺史的地位。”

伍二郎這才點頭。

明預猜對了一半,北宮純的確出兵攻打安平國了,不僅北宮純,祖逖也出兵了,連王浚聽說匈奴內亂,劉和被殺死後,他都派了一支大軍出來;

但他沒猜對的是,劉聰沒有對趙仲輿如往昔一般,而是讓人給他送了毒酒去。

他早就煩晉帝了。

這段時間晉臣哭哭啼啼的,每次他一拉著晉帝出去叫開城門,或是讓晉帝執壺給他倒酒斟茶,那些晉臣就大喊大叫,哭哭鬧鬧,劉聰本就忍到了極限。

要不是趙仲輿護著晉帝,趙含章又強大,他早忍不住了。

而現在,他也終於忍不住了,劉乂要是回來,他今日的地位和謀算全都白費,所以,他要斷絕他回來的路。

晉帝和趙仲輿要是死了,趙含章也會惱羞成怒殺了劉乂吧?

可以說,劉聰此舉就是為了逼殺劉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