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便揚了揚手中的千裏眼道:“用這個看到的。”

趙銘看著千裏眼,蹙眉,“看到的?”

“對,我對著唇語解出來的。”

趙銘:“……你還會看唇語?”

“這個又不難,多看幾遍,再多學幾天就記住了。”

趙銘:“他說的是羯語吧?”

“軍中就有羯族人,我的羯語就是和他們學的,”趙含章道:“不僅羯語,匈奴的話我也會說,也能辨唇語。”

見趙銘一臉恍惚,不太相信的樣子,趙含章就躍躍欲試,“不然您試試?不用出聲,或者我遠遠的看著,一定能分辨出您說的話。”

趙銘會的語言可多了,據說他連西域那邊的幾種小語種也都會,還有百越的幾種方言,滿打滿算,他一共會十二種語言。

趙含章本來語言就學得好,眼盲以後,語言就學得更好了,基本上一種語言多聽幾遍她就記住了,即便不會說也能聽懂。

而能聽懂,距離會說就很近了。

趙銘仔細的看她,慢慢放鬆下來,嘴角微翹,“不愧是我趙家人。”

他對趙含章讀解唇語的能力還是很好奇的,於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遠一點試試看。

趙含章興致起來,立即拿上望遠鏡跑到遠處。

為了能讓她看見他說話時嘴巴的動作,趙銘還走到門口,見離得足夠遠了,他就扭頭和聽荷道:“你們女郎越來越傻了,我讓她走,她還真走了。”

聽荷:……

拿著望遠鏡看得一清二楚的趙含章:“……”

一句話說完,趙銘停頓了一下便用匈奴語,還是對著聽荷道:“告訴你家女郎,她和庭涵的婚事拖得夠久了,這次戰爭結束,她無論如何都要成親了。如今庭涵可是個香餑餑,天下間不知多少人想要得到他。”

這幾年趙含章學習各種胡語,聽荷就在一旁,也跟著學了一些,她學習能力沒趙含章強,但簡單的還是能聽懂。

所以她聽懂了。

她深以為然的點頭。

舉著望遠鏡的趙含章暗道:她是故意推遲婚期的嗎?不都是因為發生了戰爭,出現了意外嗎?

這一次,趙銘沒再停頓,一番話說完,他立即又改換羯語道:“王澄已死,不論你曾經多不喜歡他,此時都應該厚葬大封,隻有他名聲更大,王敦和琅琊王才越失民心。”

趙含章放下望遠鏡,若有所思起來,她沒想過給王澄弄個諡號封號啥的,主要是覺得他不太配。

可如果是為了將他的死利用到最大,倒也不是不可以。

趙含章拎著望遠鏡回去,立即叫來臣屬們,將此事交給他們來辦。

如今她新立太子,許多官職都跟著可以另立,這就可以組建一個新的朝廷了。

之前的大臣不是死了,就是被劉聰擄去了,所以新組建起來的朝廷官職空虛,趙含章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直接用上自己能用的人。

至於太子,他現在還在重溫毛詩和論語呢,等複習好了,他還得繼續往下讀書。

所以朝政全部交給趙含章。

底下的人擬定了諡號,趙含章直接以太子的名義頒布,這就算朝廷給王澄的厚賞,鼓勵和他一樣支持北伐的人,你們的選擇是沒錯的。

如果北伐,你們可以建功立業,死了,還能得到諡號,死後尊榮……

跟著琅琊王,你們有什麽?

消息傳遞需要時間,發酵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趙含章布告天下後就把視線投向了冀北地區。

她招來範穎,和她道:“立即聯係北宮將軍和冀北的人,問一問冀北的情況。”

範穎應聲而去。

石勒收到了消息,趙含章隻晚一天,第二天也收到了冀北傳遞回來的消息。

這兩月,冀北的局勢變化也很大。

冀北一帶本是劉琨治下,年初他們打的那一場就是為了冀北,結果他拿到了冀北都還沒焐熱呢,劉聰帶著晉帝一路後撤時打的也是冀州。

他從冀南打到冀北。

和祖逖在冀南交戰時有輸有贏,加上後來北宮純過來支援祖逖,劉聰輸多贏少,幹脆就不再和他們死磕冀南,隻占了十幾座城池就轉而向北。

冀北一帶,因為劉琨對這些地方的控製度不高,他直接控製的兵力也有限,所以城池要相對好打。

尤其他們還手握晉帝,以及和他一起被俘的半朝文武大臣。

久攻不下城池時,他就把晉帝和晉國的文武大臣拉出來逛一圈,城上的人抵抗意誌就不是很強,這時候城池就很好打了。

有些城池,甚至都不用打,隻要把晉帝往陣前一推,城裏的人就會開門迎接他們。

這招在冀北特別有用,當然,也有些守城的官員冥頑不靈,在看見晉帝後不僅沒軟,反而直接反了晉國,自己打出一個自立的旗號來。

所以,短短兩個月內,光冀北一帶就出現了三個自立為王的王爺,好在他們還有自知之明,沒有自立為帝。

趙含章都沒吭聲,劉聰就把他們給滅了,將城池給占下。

除了劉聰外,一直對趙含章的征集令視而不見的王浚也出兵冀北,他和劉琨說,要借道去打劉聰。

劉琨就讓人給他讓路,結果王浚進入冀北,沒有去打劉聰,反而直接搶下城池,霸占著不走了。

為此,劉琨特地給趙含章寫信,跨越了敵占區送到她這裏來哭訴:“……其心之狠毒,其行之狡詐,可謂全天下獨一份。”

劉琨道:“他怕是有謀反之心。”

趙含章當然知道王浚有謀反之心,但她現在拿他沒辦法,甚至,她還盼著他占更多的地盤,最好能夠和劉聰對上。

所以她寫信給劉琨,讓他退出冀北,兵力主要集中在晉陽,以保護晉陽為主。

攻打晉陽的馬景並沒有把所有人都撤回來,此時劉琨守晉陽也不容易。

趙含章偶爾還要擔心劉琨把晉陽給丟了,相比於冀北,晉陽這個地理位置更重要,所以她寧願他暫時放棄冀北,專守晉陽。

趙含章就勸說他,“劉聰誌在冀州,王浚也想要冀州,就讓他們二人相爭,我們或可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趙含章的手段不止於此。

她更寄希望於明預。

而明預也沒讓她失望,他不僅成功挑起劉和對劉聰的殺心,還幫著劉和從劉聰那裏爭搶了一支兵力,讓他們可以更凶猛的打起來。

這一切真是多虧了他們帶來的金銀珠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