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淵他們提前半天收到消息,估摸著趙含章應該是這會兒到,所以提前半個時辰出來接人。
馬車在他們麵前停下,汲淵代表大家上前迎接趙含章。
傅庭涵坐得離車門最近,先撩開簾子下車去,他低頭整理衣裳,站在一旁的汲淵愣了一下,小兩口這是吵架了?
他怔了一下後就要上前扶趙含章,結果馬車裏探出一顆陌生的頭,他腳步一頓,那顆頭往回縮了一下,不一會兒就鑽出馬車來,是一個青年文士。
他自己走下車來,傅庭涵這才上前一步,朝車門前伸手。
趙含章扶住他的手鑽出來,先掃視一圈,這才下車。
汲淵:……原來沒吵架啊。
褚康:……
汲淵著重看了一眼褚康,發現不認識,但他也不急著問,而是和趙含章匯報道:“使君,北宮將軍和小將軍也派人去通知了,這會兒應該已在城中等候。”
北宮純的軍隊駐紮在城外,趙二郎從前線回來後就繼續回去守新安縣了,倆人進城都是走另一邊的城門。
趙含章點頭,正想換騎回城,就聽到人群裏有人喊道:“趙刺史,在下天門耿州,有話與刺史說。”
“趙刺史,在下吳興季叔彥,亦有話與刺史說。”
“在下樂陽山華求見趙刺史。”
“在下潁川庾懌,有書上諫。”
……
排隊進城的人群中,從城裏出來的人裏,以及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中陸續走出十二人,全都是想要見趙含章的。
趙含章目光掃過他們,微微一笑,抬手道:“想要見我的,請移步趙宅,我在家中等候。”
說罷,她對汲淵和明預微微點頭,翻身上馬,領著隊伍進城。
耿州等人不再阻攔,讓到一旁,等軍隊都進城以後就看向留下來的明預。
明預溫和的衝他們笑了笑,側身道:“諸位請吧。”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抬腳就跟上。
趙含章領著傅庭涵快馬回到趙宅,一進門就吩咐道:“準備飯食和酒水,一會兒有客人到。”
她想了想後道:“準備二十人的分量。”
傅庭涵則是問道:“廚房有熱水嗎?”
迎他們進府的管家立即彎腰道:“有,二郎說女郎和大郎要回來,府中就開始準備了。”
傅庭涵點頭,“給我們打些熱水,我們要洗頭沐浴,一會兒客人來了先請人在前廳坐下吧,好好招待。”
趙含章左右看,問道:“二郎呢?”
管家正要回話,趙二郎就跟隻兔子似的從左方竄出來,一邊跑一邊喊,“阿姐,阿姐——”
趙含章見他一身的臭味,往後退了兩步,嫌棄道:“我以為你會在大門口接我呢。”
趙二郎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單純的問道:“我們不就十多天不見嗎?”
趙二郎並不想念趙含章,“阿姐,你叫我回來做什麽?”
“叫你回來稟報事情,還有,分贓,”趙含章一邊往後院走一邊道:“我們新打下來好幾個郡縣呢,我想派你去鎮守河東郡,但又怕你應付不來,或者你去弘農郡,讓曾越去河東郡?”
趙二郎:“北宮將軍去哪兒?”
趙含章:“北宮將軍還在河南郡,我打算讓他總領河南郡軍務。”
趙二郎:“那你去哪兒?”
“我要帶趙家軍回豫州,”趙含章道:“春耕在即,短期內,劉淵不會出兵,洛陽暫時安穩,現在豫州和兗州關係緊張,我得回去坐鎮。”
趙二郎眼睛發亮,連連點頭道:“你回去吧,我可以守河東郡的。”
趙含章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後道:“不是你說能守就能守的,剛打下來的郡縣百廢待興,需要做的事很多。作為郡守,不僅要領兵守土,還要治民。而河東郡在前線,直麵匈奴,乃邊關重鎮,所要做的事也和其他郡有些差異。”
趙含章其實不是很放心趙二郎,但她能用的將領少,可以信任的更少。
魏晉時期,帶土地,帶人口,帶士兵投靠對家的情況並不少,劉淵手底下的晉臣多到數不過來,隻要能有更好的前程,投降是常規操作。
所以放在河東郡和河南郡的人,一定要絕對信任。
北宮純算一個,趙二郎算一個,這兩個都是絕對不會背叛她的,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而河南郡戰略地位和意義都比河東郡要大,所以她打算將河南郡交給北宮純。
趙含章和傅庭涵快速的洗頭洗澡——行軍打仗一個來月,他們幾乎沒怎麽洗。
不到一刻鍾,趙含章就披散著頭發坐在了軟塌上,聽荷領了兩個丫頭進來,一人幫趙含章把頭發一點一點的擠幹,聽荷去幫她搭配衣裳,另一人則躬身給趙含章匯報這段時間府中的事。
等趙含章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出來時也不過才過去兩刻鍾,耿州等人剛好在前廳落座。
頭發幹得沒這麽快,隻是不滴水而已。
趙含章也懶得綁起來,又嫌棄它垂下來妨礙眉眼,就抓了頭頂上的一束綁上發帶垂在腦後,然後就拖著木屐去見客人們。
巧了,傅庭涵也是這身打扮,不過他不是要見那些客人,他對此不感興趣,他和趙含章道:“我去工部看看。”
趙含章:“你不吃飯嗎?”
傅庭涵道:“我讓傅安帶上吃的了。”
傅安從廚房裏撿了一食盒的東西,見趙含章和傅庭涵看過來,他立即殷勤的打開食盒蓋子給他們看,“是米飯,還有白菜和肉。”
這段時間他們吃的全是各種餅子和雜糧饅頭,早就吃煩了,這時候沒有比白米飯更治愈人心的東西了。
傅庭涵滿意的點頭,帶著傅安離開。
趙含章這才施施然去前廳。
褚康也被請到了前廳,他跟其中的幾個人還是熟人。知道他剛從趙含章的車上下來,於是他們就圍住他問,“你去路上攔人?趙含章沒砍了你?”
“砍沒砍,你眼睛看不到嗎?”
“你和趙含章說了什麽,她可答應退兵議和了?”
也有人轉身問坐在一旁的明預,“明先生,你既侍過苟將軍,現在又為趙刺史幕僚,你對他二人最了解,依你之見,苟氏和趙氏可會打起來?”
趙含章走到了門口,見大家圍成兩堆,就好奇的湊上去聽。
她腳步輕,又沒人通報,大家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褚康和明預看,一時竟沒發現。
還是站在她對麵的山華抬眼時看到她,嚇了一個激靈,“趙,趙刺史!”
人群瞬間散去,露出攏手站著的趙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