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地廣兵強,又水土肥沃,各種礦產資源豐富,是目前九州中較為安定和富裕的一個州。

它就在豫州之下,東是揚州,西是梁州。

它有多重要呢,王衍狡兔三窟,給王氏一族尋找的後路之一就是荊州,所以現在的荊州刺史是王衍的弟弟王澄。

不過,荊州本地的富豪勢力強大,王澄又不是什麽能幹的人,並不能完全掌控荊州。

褚康也看不上王澄,所以趙含章一問,他為什麽不通過荊州刺史上書,而是要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攔她時,他便不屑的道:“王平子豈配為我上書?”

話是這麽說,但趙含章還是看出他不屑中的憤懣,顯然,他不屑於讓王澄上書是一回事,王澄估計也不會替他上書。

她機靈的沒再問,轉開話題道:“褚先生,民間和您一樣擔憂兗州豫州再起戰事的人多嗎?”

褚康想也不想道:“很多!”

他停頓了一下後歎息道:“趙刺史僅用三年的時間便平定豫州,收複司州,兩次征稅都特意減免了賦稅,天下凡有心之人都看得出趙刺史是心懷百姓的人,既如此,當知百姓厭戰之心。”

“若為收複故土,我等自然支持,可要是再學晉室內鬥,那要到何時方休?”要褚康說,東海王死了,連帶著死了這麽多宗室,現在晉是苟晞和趙含章當政,大家不如好好的合作,先把故土收回來,把胡人都打出去,等百姓們緩一口氣,然後他們再跟曹魏、劉蜀一樣鬥一鬥,誰贏了誰接著坐天下。

現在外亂未平,他們就別打了。

褚康遊學時是看過匈奴肆虐後的城池村莊的,那真正是十不存一啊。

一個村莊接著一個村莊的被燒空,被搶空,屍橫遍野,他可以想象的出來,趙含章和苟晞要是打起來,兩敗俱傷之時,劉淵一定會揮師南下,到時候荊州也不能獨安。

這兩年北地士族幾萬,幾萬的南遷,最後能活著到荊州和揚州的不足千人,如果荊州也被匈奴攻破,那他的家族又能去何處呢?

所以褚康來攔趙含章,大義上說是為了國家,其實何嚐不是為小家?

晉國要是在有匈奴強敵的情況下滅亡,那誰的小家都保不住。

褚康苦口婆心的勸說趙含章,讓她趕緊想辦法勸住王浚和劉琨,有什麽話好好說,別打來打去的,真惹毛了苟晞,他不信他們能擋住苟晞的大軍。

趙含章連連應下,答應回到洛陽就分別給冀州和兗州寫信,到時候還會請褚康上門參詳止戰的方法。

倆人同乘回洛陽,還沒到城門口呢,他們就看到了前方排著的長隊,牛馬車混成一堆,有士兵拿著鑼出來敲打,“都讓讓,都讓讓,刺史回城,都往旁邊偏一偏。”

有士兵從城門處跑過來通知,洛陽這邊的官員幕僚都來迎接刺史了。

汲淵、明預和趙寬王四娘等人站在城門不遠處迎接,趙含章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咋舌,“我才離開幾個月,我們洛陽就這麽繁華了?”

褚康不以為意道:“都是想要來拜見趙刺史的。”

話音才落,排隊擠到路邊的一個人一個不注意,看顧的羊就跑了出來,對方急得臉都紅了,連忙甩著鞭子去抓它,想要把它拽回隊伍裏。

但羊靈活的避過,走在最前麵的士兵看見,伸手一撈就把羊給抱了起來,那人停住腳步,焦急的看著士兵,想開口要又不敢,一時怔在原地。

士兵便上前兩步,把羊塞進他懷裏,不客氣的把人往後麵推,“趕緊走,趕緊走,要是衝撞了刺史,這羊我們燉了吃!”

那人抱住羊,立即感恩戴德的點頭應下,抱著羊回到路邊。

趙含章沉默的看著,問道:“這也是來看我的?”

褚康看了一眼,輕咳一聲道:“來都來了,總不能光著手白跑一趟,能帶些貨物就帶一些。”

趙含章眼睛微亮,精神了一些,“這個想法好啊,褚先生,以後歡迎你們多來洛陽做客。”

趙含章敲了敲車壁,下令道:“加快速度,就一千來人,別耽誤了百姓們進出城門。”

親兵應下,去傳令,軍隊速度便加快起來,馬車也哐哐的往前,速度比之前快了兩倍不止。

前麵排隊進城的百姓有些亂,躲避不及,趙家軍也不驅趕衝撞,自己偏到路邊,並排走著的三個人歪成了兩個人,連趙含章他們的車都一個車軲轆走出路麵,壓著才冒出來的野草和不平的土塊哐哐的碾過去。

趙含章和傅庭涵早有經驗,在第一下顛簸時立即屁股用力,定住雙腿,還暗暗抓住了車廂。

褚康始料不及,整個人隨著馬車顛得一上一下的,靈魂都快要被顛出來了。

等馬車終於轉到正路上,褚康的發型都亂了,他有些狼狽的扶住車壁坐起來,把頭發分到兩邊,抬眼去看車裏的另外兩人,趙含章和傅庭涵卻一左一右的扭頭,齊齊看向窗外,好似沒看到他的狼狽一樣。

褚康:……

看著穩如泰山的倆人,他有些懷疑這是趙含章和馬車夫勾結,就是為了看他笑話。

但扭頭看向窗外擠成一堆給他們讓路的百姓,褚康的懷疑又打消了,他感歎道:“常聽聞趙家軍軍紀嚴明,今日一見,名副其實。”

要是碰到別的軍隊進城,百姓們早跑沒影了,特別是帶有錢財和貨物的,豈敢讓軍士看見?

其實現場跑掉的也有,隻不過他們轉頭跑了十幾步,回頭看見許多排隊進城的百姓動也不動,反而他們一跑,後麵的人立即擠上去把他們原來的位置給占了,他們就遲疑著沒跑遠。

雖然沒跑遠,但還是不敢回到正路上,而是躲在林子裏遠遠的看。

見趙家軍就這樣目不斜視的略過那些商隊和牛羊,一時愣住,“竟然沒搶?”

“也不叫我們捐軍餉?”

擠在一起觀望,都是洛陽城破後第一次來洛陽的商旅們沉默了,齊齊看向趙家軍,著重看向隊伍中被護佑的馬車。

趙含章應該就在那輛馬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