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歡樂覺得劉乂是讀書讀傻了,這什麽年代了,竟然還講道義,司馬家前腳對天發誓,後腳就能毀約,他們連和約都沒簽訂,就口頭約定了一下,還可以再談呢,憑什麽就不能反悔?
他一怒之下把路上想的法子直接倒出來,“和談之事隻是我和汲淵商議而已,陛下和朝臣並未讚同,朝臣大可以反對,到時候我們將不出兵的日期縮短在半年內,再讓趙含章賠我們一些糧草財寶,她要是答應,此事就定下,要是不應,我們正好順勢出兵,七皇子,你是我們匈奴漢國的皇子,該為匈奴的利益考慮,不要被那趙含章蠱惑了呀。”
劉乂道:“我沒有被她蠱惑,我是認真為我漢國考慮的,太傅,自父親稱帝,連年戰事,百姓苦不堪言,再不和緩一二,隻怕外麵還沒打下來,我們內裏先亂了。”
在趙家軍大營幾日,趙含章帶劉乂見了不少匈奴人和羯胡,全是趙含章從戰場上俘虜來的,他們精幹強悍,是趙家軍中頗為凶悍的一支騎兵。
劉乂悄悄問過他們,有一些人甚至還有親人在漢國,他問他們是否想回漢國,他可以和趙含章請求放他們回去。
大多數人都堅定的拒絕了他,少部分人猶豫,但猶豫過後也拒絕了,反過來請求他把家人放出,讓他們帶著家人去豫州。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匈奴連年打仗,百姓都過得很苦,匈奴人尚且覺得重不堪負,何況其他胡族和漢人呢?
劉乂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父親,讓百姓們休養生息吧,既然已經議定兩年,那這兩年就不興戰事,先準備糧草如何?”
劉淵對他頷首道:“我兒仁善,此事朕會和諸位大臣商議的,你回來還未去見過你母親呢,快去見她,讓她安心。”
見劉淵臉色溫和,劉乂便放下心來,應下後退出,先跑去找單皇後。
劉乂一走,劉淵這才和劉歡樂道:“和談的事不急,太傅不如想一想,我們此時出兵,可能從趙含章手裏搶回丟失的土地,或者是洛陽?”
劉歡樂垂眸沉思,半晌後道:“若舉全國兵力,應該可以。”
趙含章現在是兵力雄厚,可他們漢國也不差,但如果苟晞和劉琨也趁此出兵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劉歡樂抿了抿嘴道:“苟晞狡詐,隻怕會等我們和趙含章兩敗俱傷時出兵冀州和並州,趙家軍此時士氣高漲,的確不宜硬碰硬,除非……”
劉淵慢悠悠的道:“除非石勒肯為前鋒,先碰一碰這顆硬牙齒,我們再出兵取下就要容易些,也有餘力對付苟晞。至於劉琨,他被王浚牽製,雖有心卻無力,不足為懼。”
劉歡樂:“但劉琨和拓跋鮮卑交好,互為契兄弟,他要是引鮮卑南下……”
劉淵蹙眉,“是不得不防。”
他看向劉歡樂,“所以愛卿覺得,此時還適宜出兵嗎?”
劉歡樂心中一堵,問道:“難道就順了趙含章的意簽下和約嗎?”
“當然不能就這樣順著她,”劉淵道:“我們隻是暫時不出兵,不代表要和她簽訂和約,拖著吧。”
他冷笑道:“隻要我們一日不訂立和約,趙含章的大軍就一日被牽製在此處,十萬大軍,每日消耗的糧草可不少。小七說的也不錯,我們的確需要時間籌集糧草,半年時間足夠了吧?”
劉歡樂眼睛瞪大,不由壓低了聲音,“陛下的意思是?”
劉淵幽幽地道:“武帝將皇位傳給那樣一個傻子,晉的天下早在惠帝時就該亡了。我大漢立國已有四年,該改換天下了。”
劉歡樂立時神清氣爽起來,眼睛發亮地看著劉淵應道:“是!”
如果一定要出兵,那也是滅了晉國,而不是跟趙含章小打小鬧,就爭那幾個郡縣。
要滅晉國,就必須攻進鄆城,殺了晉帝或抓住他,隻有他被抓到劉淵麵前承認漢國,或者他死在劉淵手中,這天下的臣民才會承認匈奴漢國是一個國家。
趙含章再也不能對著他喊大都督,諷刺他是晉臣。
劉淵握緊了拳頭,到時候誰為君,誰為臣得他說了算!
正在暗搓搓調兵,想要襲擊北宮純的劉聰聽說劉乂回到平陽,立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沉靜的進宮見皇帝。
劉淵對劉聰很平淡,問道:“你的左軍現在何處?”
劉聰道:“兒臣擔憂石勒不能阻攔北宮純,因此派左軍去戒備,以防趙含章攻擊平陽城時北宮純支援。”
劉淵微微蹙眉,道:“石勒雖跋扈,卻有才能,對朕也算忠心,北宮純若真敢出兵平陽,他不會不攔,不必要將兵力浪費在這種地方。”
劉聰低頭用下,表示會立刻將兵馬撤回來。
劉淵這才道:“小七已經回來,但河東郡和馮翊郡那幾個縣城還不足以讓我們和趙含章大戰,春耕在即,先把士兵們放回去春耕吧。”
劉聰:……大軍裏需要春耕的士兵才有多少?
左右兩部匈奴甚至圈良田以做牧場,需要春耕的是趙含章的軍隊,不是他們的吧?
劉聰心思一轉,問道:“父皇,和約已定了嗎?”
劉淵意味深長地道:“且還有的談呢,不著急。”
劉聰:“那趙含章的大軍……”
劉淵:“這就需要你們去做了,爾等要將趙含章的大軍一直牽製在這裏,趙含章出兵侵占司州,苟晞早已不滿,隻要略加挑撥,難保他不會對豫州出手;而苟晞為人嚴酷,他手下的部將早已對他不滿,晉帝又不能約束他,我們許以重利,當能讓人歸順。”
如果不能,那就是劉聰他們的問題。
劉聰感受到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在身上,他脊背一寒,立即道:“兒臣這就派人攜帶金銀珠寶去鄆城。”
劉淵略微滿意,“退下吧。”
“是。”
劉聰退下以後,他這才去後宮看單皇後和劉乂。
劉乂生怕父親還想要出兵,連忙坐在他身邊想要和他講道理,劉淵就拍了一下他腦袋道:“放心吧,朕也不想此時和趙含章打起來,平白便宜了別人。”
劉乂不解,“會便宜誰?”
“那可就多了,苟晞、王浚,可能還有拓跋鮮卑,”劉淵不想和他討論這些軍國大事,笑問他,“你這幾日在趙家軍大營裏都幹了什麽?真的沒被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