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風匆匆趕到,她到時,蕭家人正圍著趙含章痛哭,說什麽也不肯散去。

要不是為了安撫士族,趙含章早甩袖子走了。

王惠風一到,趙含章就鬆了一口氣。

她對王惠風點了點頭道:“王記事,你來勸說蕭老夫人他們離開吧。”

王惠風低頭應了一聲“是”。

趙含章拉了傅庭涵就進門,汲淵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走,就攏手站在一旁看熱鬧。

王惠風現在也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但在蕭老夫人麵前卻端莊威嚴,她垂眸看向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果然不敢在她麵前造次,她不僅是太尉之女,還是先太子妃,說句大不敬之言,現在洛陽城內外,身份最高的就是她了,就是趙含章,要不是她放下身段去做一個記事,趙含章在她麵前也得畢恭畢敬的。

“老夫人起來吧,”她冷淡的道:“趙使君已經網開一麵,雖然天下大亂,朝廷難以禁止塢堡豢養私兵,卻不是爾等擄掠百姓的借口。”

“殺人者,人恒殺之,從你們蕭氏塢堡裏挖出來的屍骨都堆成一座小山了,”王惠風本就剛烈,連她爹她都敢怨懟,更不要說蕭氏這些外人了,“依律,蕭氏上下都應該沒入監牢,罪魁腰斬,但趙使君顧念你們曾經那點點功勞,這才沒言語,由著二郎君慈悲。”

“既然你們還不領情,那就依律來判罪魁吧,”見蕭老夫人還要說話,王惠風直接抬手止住,冷淡地道:“老夫人,現在蕭家十二歲以下男丁和所有女眷都未曾受罰,這樁案子要是真細致的查起來,你們蕭家餘下的這些人就經得住查嗎?”

蕭老夫人臉色大變,這是要連女眷和餘下的男丁都連坐的意思。

見蕭老夫人識趣的沉默下來,王惠風就道:“老夫人請回吧。”

蕭老夫人扶著兒媳婦的手起身,才走了兩步便天旋地轉起來,直挺挺的往下倒,嚇得蕭夫人忙扶她。

但人真的暈過去時是全身軟倒的,身體極重,蕭夫人一下沒扶住,婆媳兩個撲通一聲一起倒在了地上。

蕭家女眷一擁而上,幫著將蕭老夫人扶起來送回客棧,一個跑去請大夫。

這裏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洛陽。

“看來趙含章真的很看重傅庭涵,趙二郎都沒殺的人,他說殺就殺了。”

傅庭涵就下了一個命令,威望便傳遍了洛陽,還從洛陽傳到了新安。

一進門,傅庭涵就有些憂慮的問道:“你是不是有別的安排?”

不然以趙含章的性子,怎麽可能不殺罪魁禍首?

趙含章偏頭笑道:“沒有。”

傅庭涵就皺了皺眉,“所以你原先是打算放過蕭家?因為士族?”

“本來也是要殺的,”趙含章輕笑道:“不過不是我殺,而是二郎殺。”

傅庭涵一怔,問道:“為什麽要二郎殺?”

“為了立威,”趙含章道:“蕭家在新安,現在二郎駐守新安,這人他下令殺了比我下令殺更好。”

從趙二郎剿了蕭氏塢堡後,趙含章就是這麽打算的,不過那孩子想事情一根筋,他記得趙含章說過,軍中缺幹活的人,還缺糧,軍奴就比士兵更能幹活和省糧食。

但他們不能劫掠平民,所以隻抓賊匪,罪行不大的,可以當流民一樣收編為普通士兵,罪行大的,尤其是殺過人的,按照輕重刺字收為軍奴,規定服役年數,讓他們以軍功贖罪。

這孩子記住了,就一心抓賊匪回去做苦力,蕭家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凡十二歲以上男丁,他一個都沒放過。

自然,罪魁禍首也沒砍,也是刺字做了軍奴。

傅庭涵回過味兒來,“所以我是搶了二郎的功勞立威?”

趙含章不在意的揮手道:“不打緊,那小子不計較這些,他在軍中,立威的法子多著呢。”

傅庭涵就鬆了一口氣。

“你這段時間都忙得很,今日回城是為了過端午嗎?”

傅庭涵點頭,“傅安說西涼軍軍眷到了,家裏應該會宴客,所以讓我回來。”

“是要宴客,但今日來不及了,北宮將軍剛和家人團聚,我們就暫不去打攪,明天我再去拜見,然後在府上宴客,到時候你隨我一起出席。”

傅庭涵沒意見。

倆人說了一會兒話,汲淵笑吟吟的進來,“女郎,大公子,事情已經了了。”

他笑道:“還是使君高明,能請動先太子妃來做記事,自先太子妃出麵,城中的士族和百姓對使君更加信服了。”

王衍在某些人眼裏名聲不好,但不可否認,他在大部分士族和百姓眼中,聲威極大。

而王惠風不僅有王衍的家世,還有先太子妃這個身份,更因為她曾經為救先太子四處奔走,有忠義之名,補足了王衍名聲上的缺憾,所以在民間聲威很盛。

王惠風和王四娘在趙含章手底下當了個小官,這就是一個信號,不少一直暗暗鬧別扭的士人在之後就自我和解,不是參加了今年的招賢考,就是來求見趙含章,直接自薦了。

趙含章篩選出不少人才,心底還是很開心的。

趙含章笑了笑,問道:“蕭家人都走了?”

“是,蕭老夫人暈過去了,看樣子像是真暈。”

“走了也好,西涼軍軍眷到了,明日府上宴客,他們再不走,明兒在我府外嚎哭像什麽話?”

汲淵:“恭喜女郎得一良將,北宮將軍既然把家小都遷來了,我看這輩子他就走不掉了。”

趙含章也是這麽認為的,和汲淵相視一笑,像兩隻狐狸。

傅庭涵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

汲淵從來不會讓場麵冷淡下來,他立即照顧到傅庭涵,“大公子,水磨坊建得如何了?”

傅庭涵道:“才建了一半,要建好,還需不少的時日呢。”

汲淵驚訝,“竟這麽久。”

以前建其他作坊時,可是刷刷刷幾天就建起來了,這一次都開工快一個月了,竟然才一半。

而且聽說傅庭涵早就在準備圖紙了,似乎是從去年畫到了現在。

“水磨的價值還遠比不上琉璃坊呢,會不會太耗費大公子心神了?”

“不,”傅庭涵搖頭道:“水磨的價值遠高於琉璃,水磨坊的價值也不是琉璃坊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