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事有常寧,常寧又有宋智和耿榮輔助,育善堂有陳四娘,而現在以工代賑的織造處又多添了一個範穎,軍隊則有趙駒在,趙含章便一頭紮進了紡織機的研究裏。

別說,這個還真有趣,比處理縣務還要有趣得多。

趙含章又找回了以前做數學題的那種感覺,自從意外眼盲之後,她的精力就被迫的從理科挪到了文科。

她爺爺有名校情結,認為她這麽聰明的腦袋不上好學校太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熊家長拿了自家上小學的熊孩子的課本來給她爺爺看。

裏麵有一篇課文叫《戰勝命運的孩子》,在知道趙含章是因為視神經受損,即便是移植了視網膜也看不見之後,她爺爺就開始極力培養她的藝術情操。

想讓她像課本上的其中一個孩子一樣學習音樂而上名校。

於是趙含章不得不把荒廢的鋼琴撿起來。

一開始她學鋼琴是因為幼兒園的小朋友們都上特長班,她媽媽覺得她不能落後太多,於是隨大流給她報了一個鋼琴班。

趙含章也就隨大流學了。

她父母從沒想過要她在這上麵有多大的成就,她自己也沒想過。

相比於鋼琴,其實她更喜歡跟著爸爸屁股後麵打拳和打槍。

上高中的時候,她甚至都想好了將來要做的事,她想著進研究所研究武器來著,所以對機械一類的東西還算感興趣。

可惜眼瞎了,畫圖和計算的手隻能跑去彈琴了。

趙含章一開始隻能給傅庭涵量數據,報數據,但沒兩天她就可以上手畫了。

雖然遠比不上傅庭涵,但也能看明白的,“在這裏增加一個紡錠?”

傅庭涵掃了一眼後道:“既然要增加,那為什麽隻增加一個呢?”

王氏找過來時,倆人正湊在一起商量需要改良的地方,她從窗口隻看見倆人的背影,倆人的腦袋湊得極近,幾乎都要靠在一起了,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微微瞪大,連忙輕咳一聲,敲了敲門。

趙含章回頭,低頭的傅庭涵則是抬起頭來,倆人的腦袋一下撞在一起,都疼得不輕。

外麵已經有人高聲問,“弟妹,找到三娘了嗎?”

王氏有些慌張的道:“找到了,找到了,這孩子正在處理公文呢,我們暫且不要打攪她。”

趙含章和傅庭涵無言的對視著,最後她揉著額頭起身,上前去打開門。

正要轉身離開的王氏身子一僵,回頭瞪了她一眼,把她往屋裏推,“我去把她們應付走,你們也收斂一些,別忘了你還在孝期呢。”

趙含章拉住她,一臉無奈,“阿娘,你想什麽呢,我和庭涵在辦,在畫圖。”

趙含章及時刹住,覺得說在辦正事也怪怪的。

王氏一臉懷疑,正想進屋裏看個究竟時,客人已經找到這邊來了,“三娘在這兒呢。”

趙含章扯出笑容,拉了她娘迎上去,低聲道:“阿娘,那屋裏的東西不能讓人看見。”

那可是她的寶貝,比琉璃的方子還要寶貝的東西。

王氏瞬間明白,也揚起笑容上前,“嫂子怎麽還找過來了,你在廳堂裏等著就好了,我找到她就帶過去。”

趙含章笑著行禮,“慶伯母。”

來人是七房大郎趙慶之妻,趙含章懶得去算趙慶在族中排行第幾,直接以名冠之稱呼上。

慶伯母驚訝的看著趙含章,“三娘,你怎麽穿著這樣的衣裳?”

王氏這才留意到,她穿著一身窄袖,下著長褲,竟是學的庶人打扮,最要緊的是布還是粗麻。

王氏臉色變了變,立即就維護起女兒來,“她還在守孝呢,穿粗麻正合適。”

“都已過了熱孝……”連肉和酒都吃上了,還在意這個?話在舌尖轉了轉,慶伯母笑道:“三娘果然純孝,我們多有不及。”

她好奇的往趙含章身後看了一眼,不知她此時為何來這偏僻角落。

趙含章由著她看,她又不能透過牆壁看到裏麵的傅庭涵和織機,“阿娘,慶伯母,我們堂上說話。”

慶伯母應下,隨趙含章去了大堂。

來的不僅一位伯母,而是好幾個伯母和嬸娘。

她們一是來縣城散散心,買點兒東西,二就是來看看趙含章的。

好吧,主要是王氏要來看女兒,她們就跟著一起了,但進城後,她們發現了一件大事。

“……我們看了一眼,那蜀錦極漂亮,即便是素錦也是上等,在陽光下甚至還有流光閃過,價值比那顏色鮮亮的還高。”

說了這麽多,還是沒說到正點上,趙含章一臉懵的問,“所以嬸娘們是錢不湊手,來和我借錢?”

“說什麽呢,”王氏拍了她一下道:“你伯母嬸娘們還能和你一個孩子拿錢?是那蜀商說東西都賣給你了,你伯母嬸娘們要買,隻能找你。”

慶伯母笑道:“就是的,我們怎麽可能拿你一個孩子的東西?所以你算算價,賣一些給我們。”

她道:“主要是冬至就快要到了,你姐妹們悶了一年,我們就想著買些布料回去給她們做一身新衣裳。”

趙含章一口應下,“這有何難,回頭我讓縣吏帶伯母嬸娘們去挑選,看上的和他們買就是了。”

她道:“這些東西都是縣衙買了來準備高價賣出去,好賺些差價買糧食的,我讓他們不許賺伯母嬸娘們的錢,多少錢買進來的,就多少錢賣給你們。”

雖然不知真假,但眾人聽了很高興。

趙含章笑問:“隻要素錦嗎?我隱約記得裏麵還有好幾匹顏色鮮豔的錦緞。”

慶伯母就歎氣,“之前塢堡大戰死了好多人,雖然我們家裏沒人戰死,但你銘伯父已經下令,舉家哀悼,三個月內不許婚嫁飲宴,即便冬至還早,我們也不好過於鮮豔。”

畢竟塢堡裏還有這麽多人家守孝呢。

趙含章點頭,到冬至時,早過了三月之期,但的確也不好太過鮮豔的。

慶伯母笑問,“冬至禮宴三娘要參加嗎?”

趙含章笑道:“我就不去了,隻回去祭祖爾。”

幾人一驚,微微挺直了腰背,笑著頷首。

趙氏的規矩,除至親亡故外,女子不得入祠祭祖,更不要說冬至祭祖這樣的大事。

一般女子都是在家中準備之後禮宴的事,趙含章竟然要祭祖,族中長輩能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