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才從死牢裏出來,立即有心腹過來稟報,“將軍,王彬等人都已到地方,隻等將軍一聲令下了。”
王敦道:“讓陳頒潛過丹陽,在建康城外等我號令。”
確定了千裏傳音一事,王敦更謹慎了,他本想大大方方地從這兒一路打到建康城中,讓世人知道他是被琅琊王和劉隗逼到極處,不得不為。
可現在,他改了策略,趙含章的能力讓他忌憚不已,他須得快刀斬亂麻,快速的掌控江南,這樣才能隔江與趙含章對抗。
為此,他甚至顧不得去收拾王玄,而是暗中抽調兵力麵向建康。
王敦知道,元立被抓,而建康城中的細作沒有清幹淨,趙含章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他的時間有限,所以要快。
做好戰略部署之後,王敦當即上疏,曆數劉隗十大罪狀,要琅琊王殺掉劉隗,否則,他就要進攻建康城,親自斬殺劉隗。
信快馬送進建康城時,他這封奏疏也同時傳遍了江南,既廣布江南,擁有電台的趙含章自然也知道了,天下皆知。
而此時,她的調令剛下達,趙申才出京,祖逖剛率領大軍南下。
琅琊王還在想怎樣周全的回絕劉琨而不得罪他和趙含章,為了避免見他,他讓下屬們熱情的招待劉琨,日日笙歌,就是不見他。
劉琨自是知道他的打算,也不著急,有人來請他去喝酒,他就去,請他去賞歌舞,他也去,反正一副入鄉隨俗,不著急回江北的模樣。
琅琊王猛的收到此奏疏,還未來得及拍桌子生氣,就聽大臣上報,“王敦那斯將此奏疏廣告天下,這是要逼大王冤殺忠臣啊。”
劉隗則是上疏,請琅琊王立即命戴淵率大軍回建康守衛王府,同時拿下建康城中的王氏一族。
劉隗道:“不管大王未來是要隔江而治,還是回歸江北,王氏都當殺之,否則,大王將來定會死於王氏之手。”
又說王敦已經有反叛之心,這時候就應該強勢出擊,殺掉王氏一族以震懾對方,不然,“王敦一定會起兵謀反的。”
大半的大臣都表示反對這個提議,但支持琅琊王先召回王敦,“不如以安撫的名義將其召回,讓他和劉廷尉當麵對質。”
先把人哄回來再說。
琅琊王覺得他們說的對,當即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給王敦,詔命他回建康。
信才送出去,第二天傍晚琅琊王就收到消息說王敦攻破合肥,杜宏領兵攻破淮陰,正向丹陽逼近,也就是說,他前腳送出奏疏,後腳就出兵了,他根本就不是要逼他殺劉隗,而是就是要謀反啊!
琅琊王急怒攻心,當場吐了一口血,醒來後腦子一片嗡嗡的,他當即下令道:“派人,將王氏的宅邸都圍起來,快去!”
劉琨正在王導府中和他喝酒呢,聽到此消息後道:“我就說王敦會謀反,偏大王不信我,如今江南還怎麽保住?”
王導臉色極不好看,連忙和劉琨道:“這是王敦一人所為,王氏子弟不願與他同流合汙,還請劉刺史幫忙在大王麵前為王氏求情。”
劉琨道:“我現在連琅琊王的麵都見不到。”
王導垂眸想了想後道:“我會讓你見到大王的。”
此時琅琊王不願見王導,所以他見不到,但讓人在琅琊王身邊勸誡,讓他見劉琨還是辦得到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劉琨就見到琅琊王了。
一見麵,劉琨就忍不住幸災樂禍,“大王,王敦就要打到建康來了,到時候您怎麽辦呢?”
才吐過血,心口還鈍疼的琅琊王頓時覺得心髒被猛擊一下,又疼了。
劉琨卻不放過,繼續問道:“若是此時,趙家軍再從江北攻來,大王還能保住建康城嗎?”
琅琊王臉色瞬間慘白,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劉琨抬手一揖道:“我和大王有舊情義,茂弘也一再求我,不要因王敦的狂妄驕橫就誤會您,但事已至此,我隻願再留兩日,兩日之後,大王若還沒回複,我會和天使團一起回江北,荊州稅糧一案也不必再查。”
說罷起身離開。
走出書房時,正巧見門外站著一華服少年,他不認識他,但見他豐神俊朗,他又素來愛美,當即衝他點了點頭。
少年低頭行禮,等他走過才直起身來走進書房。
琅琊王鬱鬱寡歡,正歪頭靠在榻上,聽見聲音回過頭來,一雙眼睛通紅,臉頰上還殘留淚痕。
司馬紹掏出帕子給他爹擦眼淚,低聲安撫道:“阿父,晉室敗落非您之過,我們回洛陽去吧。”
琅琊王拉著他的手哭道:“江南一旦歸於趙含章,她一定不甘隻做晉臣,你我父子和皇帝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司馬紹道:“所以阿父更不該傷害王仲父等一眾忠心的王氏子弟,您見一見仲父吧,回朝之後有仲父護佑,我們當能無虞。”
又道:“趙含章名聲極好,這天下都是她一兵一卒打下來的,與我們家不一樣,她當能像前朝容忍獻帝一樣容忍我們。”
琅琊王臉都紅透了,嘟囔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
卻沒有訓斥對方,因為他知道,這個兒子比他聰明多了,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到江南之後,有一些門閥世家倒向他,是因為他這個兒子,覺得他後繼有人。
琅琊王恐懼,司馬紹卻樂觀很多,勸說他爹道:“周滅商後留其嗣封邑宋國,始皇帝雖滅六國,卻也善待六國王室,從未有斷絕之舉,前朝代漢,山陽公也是壽終正寢,二王三恪是禮製,趙含章素有好名聲,皇帝會有善終,您雖占據江南,但主動回降,我們肯定也會受到禮遇與重用。”
“您看劉越石,在他身邊的幕僚從者,不曾有人蠱惑他複國嗎?但不論是晉室,還是趙含章,皆重用他,就是因為知道他無稱帝為霸之心。”司馬紹道:“阿父,我們躲到江南來,固有奪權的野心,可最開始,不是因為知道江北沒有活路,這才不得不南渡嗎?而今,匈奴已平,我們可以在故鄉安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