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融:“這也太麻煩了,而且他們未必聽話,要我說,不如直接封閉山澤,不讓他們進來就好了。”

趙含章回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趙融,算起來你比趙正年長,還在太學讀書,沒入仕嗎?”

趙融有些自得道:“先生說我適合讀書,要繼續深讀,將來去考招賢考。”

趙正沒有去考招賢考,而是因為和眾太學學生一起幫助縣衙做事,被朝廷看重,然後征辟的。

哦,舉薦人就是趙寬。

趙含章衝趙融笑了笑,和他道:“正好今天獵到了不少獵物,一會兒你們幾個與我一起山下的村莊裏借火,我們烤些東西吃,至於你的問題,你們可以先自己想想,若是吃飯的時候還沒想明白,我就告訴你答案。”

趙正亦步亦趨跟在趙含章身邊,扭頭和趙融道:“融堂兄,我們既是官員,那就該以百姓為主,他們日子難過得很,進入山澤或許才能求得一條生路。”

趙融不以為然,“真正餓肚子的人,會有力氣挖這麽大的陷阱,布置如此險惡的木刺嗎?正堂弟,你剛剛差點就死了。”

趙正:“這是兩件事。我們遇險縱然有這陷阱布置險惡的原因,但陷阱本身不是針對人,而是針對猛獸。布置之人做了標記,是我等見識淺薄,又沒留意,這才不小心踩到的。”

“就算要論因果,我等也不無辜。”

趙融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嚇壞腦子了?”

趙含章目光落在眉頭緊皺的趙正身上,“趙寬和我說,你年紀雖小,卻見識頗長,書讀的不比他們任何人差,最難得的是你有一顆菩薩心腸。我之前不怎麽信的,你才幾歲,怎麽就長出菩薩心了?可現在我相信了。”

她和趙融道:“行了,你和正堂弟都受了驚嚇,小心一會兒寒風吹起來生病,你們的分歧不必急在這時候分出個對錯來。”

趙含章把自己的披風給趙正披上,又讓趙二郎用自己的披風把趙融包好,收拾好獵物,親衛們還幫著把陷阱給搭了回去,這才離開。

他們攜帶的獵物不少,加上有血,因為天冷,流出來血很快凝固,所以血腥味不重,但在山林裏還是要小心,所以一行人都加快了離開的速度。

親衛們抬著鹿和麅子,趙二郎他們也三兩個湊在一起抬一隻大獵物。

趙含章手上就拎了兩隻兔子,馬兒都歡快的跟在後麵,一路上她都想好手上這兩隻肥兔子要怎麽吃了,突然腳步一頓,抬頭看向前麵。

曾越發現了,手便按在刀鞘上,示意大家停下,他先帶人悄悄上前。

不一會兒他就帶了一人過來,那是個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人,身上堆著一堆破布條勉強遮住身體,腳上纏著布條,然後穿著草鞋,腳拇指頂開了布條,**在外的腳拇指凍得通紅。

他被曾越帶上來時,眼中盡是惶恐,但看到站在人群中間的趙含章,惶恐褪去,他撲騰一聲跪在雪地上,五體投地道:“小的拜見大將軍,我,我不是刺客,是進山打獵找吃的普通百姓。”

趙含章讓他起來,問道:“叫什麽名字,家住哪兒?”

男子沒有起身,隻是跪起來,頓了頓才指著山外道:“就,就住山下的蘆村,小的魯四。”

趙含章看了看他的臉色和嘴唇,將腰間的荷包扯下來,從裏麵倒出兩塊米糕來,上前遞給他。

男子看到米糕眼都直了,跪在雪地裏抬頭仰望趙含章。

趙含章將米糕往他麵前又伸了伸,男子便接過,快速的往嘴裏塞一塊,另一塊則不動聲色的收到懷裏。

趙含章隻當沒看見,和趙二郎拿了水囊遞給他,問道:“你就空手上山?”

曾越稟道:“帶了木棍,被卑職打下了。”

立即有親衛轉身去把掉在後麵的木棍找來給趙含章看。

趙含章接過木棍顛了顛,點頭,“倒還有些用處。”

等他喝了兩口水,把米糕咽下去,趙含章才問他,“可看清楚人了?”

男子一聽驚訝,“大將軍怎麽知道我剛剛看不清人?”

“你都要暈過去了,這是餓的,”趙含章伸手將他從雪地裏拉起來,指向小溪的方向問,“那邊有個大陷阱,是你挖的?”

才有了一些血色的臉立即變得煞白,男子啪嘰一聲又跪在了地上,害怕的道:“是,是傷到大將軍的人了嗎?”

“差一點,”趙含章道:“你那陷阱布置的位置極妙啊,就是坑裏插的木刺太多了,若有人不懂陷阱的標誌,很容易落到坑裏受傷。”

男子頭緊貼著雪地,嚇得瑟瑟發抖。

趙含章問道:“這陷阱是你一個人布置的,還是有同伴?”

男子咬咬牙道:“是我一人布置的,差點誤傷大將軍的人,是小的罪過,請大將軍重罰。”

趙含章便笑起來,伸手將他拉起來,“那就罰你負責這一片進山的人,叮囑他們不許再往陷阱裏插木刺了,以免誤傷了人,我們是要打獵,但也不能斷了人的生路不是?”

男子愣了一下後應下。

趙含章就對一個扛著麅子的親衛招招手,親衛屁顛屁顛的上前。

趙含章對男子道:“諾,這是不長眼奔你陷阱去的麅子,正好被木刺給紮死了,拿回去吧。”

男子一瞬間驚喜,但一看到麅子身上的傷就看出來了,這根本不是他們削的木刺紮出來的傷口,而是箭傷。

男子嘴巴張了張,幾次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隻能眼含熱淚看著趙含章。

趙含章見了哈哈大笑起來,大手拍著他的肩膀道:“還愣著做什麽,快接過去呀,難道還要我們幫你扛下山不成?”

男子低著頭跪下,哐哐給趙含章磕了兩個頭,這才起身抬手抹掉眼淚,上前接過麅子。

親衛本來想替他扛下去的,但見他冷得瑟瑟發抖,想了想還是把麅子給放到他的肩膀上了。

扛上了獵物,男子興奮之下,覺得撲在身上的寒風不那麽冷了,走了一段後身體更是熱起來,他臉上便不由帶出了笑容,一邊走一邊誇趙含章:“大將軍真厲害,一進山就能獵到這麽多獵物。”

趙含章笑道:“運氣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