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堡主以及他身後的女眷都愣住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崔霸忽然一抱拳,單膝跪倒在地上。
“恩公,請受我崔霸一拜。”
崔霸!
大約就是老爺子剛剛說的崔家堡的堡主崔霸了吧,原來長的這副摸樣,的確有一方梟雄的氣概。
“您,您快起來吧,這麽大把年紀,跟我爹差不多的歲數,哪能讓您給我磕頭啊,有什麽事兒您就說吧。”
“不過呢……”
蕭逸舔了舔舌頭:“我也實話不瞞您說,其實我也是在路上遭了難了,碰巧遇上您這檔子事兒,我跟這位崔祥大哥有約定,如果我幫了你們,你們得報答我,這事兒,您當堡主的,認還是不認呢?”
“哎呀,恩公,您把我們崔家堡當什麽地方了,我崔霸這個人,不說三刀六洞吧,但吐口唾沫都是個釘,我認,我認。”
“您說吧,您是我們崔家堡的恩人,以後我們崔家堡都是你的了,您要什麽隨便拿,我崔霸無不應承。”
蕭逸嘿嘿一笑:“您看您說的,幫個小忙罷了,哪有這麽嚴重,我就是想從你們這裏弄點水和糧食,我爹還在半路上等著我呢。”
崔霸頓時感覺意外。
以他生平的經驗閱曆,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無不獅子大開口,他平生還沒有遇上過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呢。
且江湖上不是有句話:若是天上掉餡餅,下麵一定有陷阱。
金銀不要,那肯定就是要命。
他混了一輩子江湖,這個規律從來都有效。
頓時,崔霸心裏咯噔一下。
“哦,高人,請問,令尊是哪一位?”
崔霸試探著問道。
“啊,這個嘛,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啊,我爹是那什麽,你可能認識,可是我們一家,如今落難了……”
崔霸混跡江湖多年不假,但蕭逸做為一個現代人,看過的古書,總結的經驗,可是有三四千年呢。
他知道怎麽對付這幫江湖豪俠。
與其爾虞我詐,不如以誠相待,以結其心。
“跟我認識?”
蕭逸歎了口氣,臉紅紅的說:“崔堡主,我實話說了吧,我是太原留守魏國公蕭戰第九子,前段時間,雁門關一戰,我八位哥哥全部戰死,十萬大軍毀於一旦,如今皇上派欽差來抓我父子上京問罪,路過你這裏,因為斷水斷糧,我不得不出來想辦法,你如果疑心我,那就殺了我吧。”
“什麽2?”
眾人一起大叫起來。
蕭逸一看,壞了,要出事兒。
老爺子不會在這一片屠過城吧。
老糊塗提前怎麽不告訴我呢。
崔霸霹靂一般的大喊:“你真的是蕭家的公子?”
“這,事到如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做蕭逸,真的是蕭戰的第九個兒子。”
蕭逸覺得,即便蕭戰帶兵來打過這裏,但那也是各為其主,不應該有什麽私人恩怨,所以才跟他交底。
不然,這一片都是崔霸的地盤,耳目眾多,被人家查出來揭穿了,那可就更加的不妙了。
可是崔霸這個反應,似乎特麽有點大呀。
難道真的屠城了?
“你們是,有,有仇嗎?”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暗自凝聚功力,崔家堡的人如果動手,他準備來個突然襲擊——拔腿就跑。
“哎!”
沒想到,崔霸竟然深深地歎了口氣,而後連連咂嘴。
“真沒想到啊,蕭家滿門忠烈,最後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祥子啊,夫人啊,你們看看,這個世界,哪裏還有什麽公道啊。”
站在崔霸身後一個美貌的中年美婦,歎息著點了點頭。
崔祥也是連連歎息。
“那個,那啥,我問一下,你們打算怎麽對付我?”
崔祥忽然苦笑:“九爺,您誤會了,魏國公想來也是誤會我們崔家堡了,我們哪裏有跟你們記仇啊,我們是有仇人,但並不姓蕭。”
“相反,蕭老將軍是我們堡主敬仰的人,他不像別的官兵來了就打家劫舍,濫殺無辜,魏國公雖然帶兵來攻打我們,但對百姓秋毫無犯,是我們這些年遇到的,唯一的仁義之師,堡主對老人家是很尊重的。”
“對於,你們家的事兒……”
“別說了,別說了,備酒,備酒啊,我要和九公子暢飲一番。”
崔霸眼含熱淚說道。
“不行!”
蕭逸苦笑道:“老堡主,我在你們這吃香的喝辣的,我爹可是兩天水米沒打牙呢,還有我的家人,我得先顧著他們啊。”
“九公子不愧是忠厚之家,是我想的不夠周到了……”
崔霸說到這裏,忽然眼色一陣淩厲,說:“祥子,你去召集兵馬,不為別的,就為九公子今日解除了我們的水荒,我們得報答人家,要不咱崔家堡的人,還算是人嘛。讓所有人都準備好家夥。”
“遵命!”
崔祥轉過頭對蕭逸說:“九爺,你放心吧,咱崔家堡就算是死絕了,也絕對把這囚車給你截下來。我們報答你!”
“回,回來……”
蕭逸差點沒哭出來。
“老堡主啊,崔大哥啊,你們這是想到哪去了,我們不劫囚車,不殺欽差,我們去皇帝麵前說理!”
“我呸!”
誰知那崔霸聞言,跺著腳的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聲罵道:“殺千刀的狗皇帝,遭雷劈的狗皇帝,他能有什麽道理,他隻會寵幸奸佞,隻會軟弱無能,隻會任由世家門閥欺辱我們這些小民百姓,這世界就是宗族的世界,哪裏有王法。”
“九公子,你別糊塗了,你們陷入了冤獄,你們活不了了,還不如隨我殺出去,就在這崔家堡落腳,有你們父子在這裏領兵,就算那昏君派來千軍萬馬,我們也能打的他落花流水,實在不行就把這天下給他奪了。”
這麽激動嗎?
這是咋啦?
蕭逸抽了抽鼻子:“崔哥,老霸主跟皇上有仇嘛?”
崔祥吐了口唾沫:“有仇,有深仇大恨,狗皇帝不管我們的死活,任由世家大族欺負我們,我們恨他,恨他無能,恨他昏庸,恨他欺善怕惡。”
“欺負,你們?”
蕭逸的心裏才算納悶,他以為崔家堡的人,是一群欺負人的人,可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一群苦大仇深的人。
要不是在如此“悲憤”的環境下,蕭逸就笑出來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差點憋出內傷來。
“怎麽,九爺不信?”
半天,蕭逸才平靜的說:“是,我不信。”
“九爺以為,我們崔家堡對抗朝廷,橫行一方?”
“這……”蕭逸老大不好意思的說:“崔哥,至少你們不會受氣吧,你們這說的也太誇張了點兒。”
崔祥表情愁苦,拿手指點他:“那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這大商朝的天下,從來都是以大壓小,家族下麵有家族,塢堡下麵有塢堡,門閥下麵有門閥啊。”
“離開我們這裏八百裏遠,就是大名鼎鼎天下七大門閥之一,河東郡裴氏家族,裴氏家族,橫行幾百年,從河東郡到臨汾,再到西河郡,河內郡,四郡之地,全都是裴家的封地,這個高門大閥,出過三十位宰相,八位皇後,二十位大將軍,從此到北,除了太原郡和馬邑郡之外,沒有哪塊土地不姓裴的。”
“我們崔家堡,以及方圓幾百裏的二十幾個塢堡,也是被裴家橫征暴斂逼的沒有辦法,這才選擇和朝廷對抗的。”
“河東裴氏!”
蕭逸聽的有點明白,也有點糊塗,大約裴家才是這河東地區的土皇帝,崔家堡是反抗裴家,而不是反抗朝廷。
可朝廷為什麽不管管裴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