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天子進太廟祈福九九之期圓滿這日, 天還未亮的之際,太廟殿外就已經候著一眾朝臣。
官職從高到低,最高一品最低正四品, 至於四品官職以下,他們的官位品級還不夠過來恭迎禦駕回朝。
此時, 所有朝臣都維持著差不多的神色,一臉鄭重凝望著他們正前方的朱漆殿門,偶爾低下頭時才也和身側的同僚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兩句。
從天未亮等到天光亮。
辰時正,兩扇朱紅殿門從裏麵打開,隨著明黃色的帝王儀仗駛出,一眾朝臣紛紛俯身跪下, 高呼。
“臣等恭迎陛下,禦駕回朝。”
一眾朝臣親眼目睹陛下從太廟裏麵出來,近一個月流傳在市井之間的各種小道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目送長長的帝王儀仗隊伍遠去, 慕浮玉才從宮牆後麵漫步走出來。
“無垢,本王要回府養病了, 你就……嗯?”
一個黑衣人從暗處顯出身影, 低頭恭敬道:“陛下有令,讓屬下暫時跟在王爺身邊,隨喚隨應, 不得有誤!”
慕浮玉扶著頭頂的帷帽,毫不客氣借勢趕人:“你家陛下都聽我的,識時務者才是俊傑。”
“呃,這個……”無垢明顯頓了一下, “屬下可以離王爺十丈之選, 遠遠候著, 絕不會打擾到王爺。”
“你回去, 就說是本王說的。你家陛下要是有意見,讓他親自過來跟我提。”
“屬下遵命。”
無垢權衡利弊之後覺得還是聽肅王的比較好,畢竟就像肅王說的那樣,他的主子陛下都是聽肅王的,所以他還是——聽肅王的,準沒錯!
【玉玉,你給那個二愣子轟走幹什麽呀?多好的一個免費勞動力。】
【不把他轟走,我們的事業線還搞不搞了。】
羽翅一拍腦門,賽啾啾忙轉過彎來,是哦!不給那個二愣子趕走,他和宿主還怎麽搞事業線,別他們這頭剛拉攏了人選,那頭就被二愣子給去和小皇帝告……密?
額……還要那二愣子告啥子密密哦,小皇帝他早就知道了。
對了這事……它還沒敢和宿主透露一丁丁點的口風呢!
小皇帝三令五申不許它說半個字出去,要是敢告訴宿主,那就是烤鳥配上下酒菜的待遇。
【賽,啾啾?你小眼珠轉悠來轉悠去,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沒,沒有……我能,我……賽啾啾能有什麽事敢瞞著我親愛的宿主大大呢,又不是毛不想要了。】
慕浮玉摸了把藍團子,表情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總感覺你最近鬼鬼祟祟的,不像在幹好事的樣子。”
「 。」賽啾啾一秒心虛,它感覺隻要是不和小皇帝沾邊的事情,它家宿主就會特別的精明,精明的過分。
不過心虛歸心虛,承認卻是不能的,它還要再查查小皇帝到底為什麽能看見他?等它弄清楚了,再一爪給小皇帝踹了,投奔它家宿主的懷抱裏去。
【太廟的夥食有那麽好嗎?你都胖一圈不止,爪子都壓住看不見了。】慕浮玉又擼了兩把手感極佳的藍團子,“胖成這樣,會不會飛一半就掉下來啊!”
賽啾啾:“統,艱不拆?”
【說你兩句還憂鬱上了。行了,我也不跟你扯了,上次我們擬的那個名單拿出來,邊走邊商量看看先定哪個人選。】
趁著狼崽子不在,他得趕緊將造反小分隊拉起來才行,不能隻有他一個光杆司令,太磕磣了不說,還沒有排麵。
說出去估計都有一群人要滿地找牙。
一人一鳥對著寫滿名字的畫冊挑挑揀揀,最後選出來一個官職不是很高,上一屆的文科探花郎,曾翰林大學士三品官,不過後來被貶成了六品官。
今四書庫的編修——朱倫。
【玉玉,現在……嗎?】
【先去試水看看。】
都已經出來,當然不能再繼續鹹魚,這幾天和狼崽子在太廟裏膩在一塊談情,天天就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和那什麽動物一樣了。
穿街過巷,由於對地勢不太熟悉,慕浮玉在問了兩個路人後才正確找到地方。
上一屆探花郎朱倫的住處。
慕浮玉瞅著眼前的屋子,剛瞄了兩眼,屋子裏麵就走出來一個微微彎著腰背,有些不修邊幅的青年男子,差不多將鬱鬱不得誌這幾個字都能裱一張字帖掛在身上。
“公子,你找人嗎?”
“我……路過。能進去討杯茶水喝嗎?”
“可以,進來吧。”
朱倫似是沒想到對方是這個回答,看著也不太像是路過,不過還是給人請進了屋裏。
“寒舍簡陋,公子……坐!”
“是挺簡陋的,茶要溫一點的。”
朱倫還是第一見著這般不客氣的,雖說官職被貶後家境一落千丈看著是貧寒了些,住處也離東西路遠了點。
但怎麽著比上不足,比下也有餘。故而他說的那句簡陋是自謙,怎料到了那人的口中就真的成了——簡陋!
上門討杯水喝要求還不少,暑夏還要喝溫水。
朱倫心裏嘀咕著去準備茶,這種一看穿衣打扮,不是非富即貴就是王孫子弟,他還是不要多生是非比較好。
“公子,請用茶。”
茶喝完了就趕緊走,不是很想伺候這種嬌貴又不會說話的公子哥,
朱倫看著那位嬌貴公子喝完茶,然後也不見有走的意思,也不說話。
隻是看著他,似乎是在打量著什麽,直看的他心裏毛毛的。
雖然隔著一層麵紗,他看不清他的麵容。但莫名的,朱倫就是有一種心裏直打杵發毛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他就聽到一句。
“我在想,該如何報答你?”
朱倫:“……”
“朱編修,從明天開始你就幫我做事吧,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拿著這塊令牌,明天來肅王府找我,我覺得——”
“你與本王,頗為投緣呢!”
直到屋裏沒了那人的身影,朱倫才恍惚回神過來,幾乎是抖著手拿起桌上的一塊玄色令牌,令牌背麵刻著一個字。
——肅。
所以,剛才那個進來討杯水喝的人,是——肅王?
朱倫的手指不斷摩挲著令牌上麵的那個字,摩挲到最後嘴唇都在抖,抖著抖著就笑了。
越笑越大聲,眼淚混合著笑容,最後都化作對權勢的渴望。
——
暮色低垂,天下起了小雨。
東臨風乘著一抹入夜的微涼摸進了肅王府,熟門熟路翻進一個院落。
慕浮玉回眸看了一下大大方方走進來的人,沒有多少意外,收回視線後隻是客套問了句:“翻牆進來的。”
“不,架梯。”
有差別嗎?不都是翻牆。
慕浮玉都想甩白眼過去,不過想想甩了也是白甩,上次多甩了幾個,結果這隻狼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瘸了還是怎麽了?
竟然說他那幾個媚眼拋得不錯,甚至還要求他可以再拋幾個。
他呆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白眼=拋媚眼?
——就,眼睛不要了可以留給其他需要眼睛的人。
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呀!
是媽媽的小離譜到家了!
“朝堂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一網打盡。”
慕浮玉望著狼崽子一臉的神采飛揚,少年天子一朝大權在握,端的是意氣風發,肆意風流。
“你做的很好。”
“若是沒有浮玉,政權不會這般順順利利就收回來。”東臨風說完這句,整個人從後麵貼了上去,給最大的功臣抱個一個滿懷,然後才又咕噥了一句,“還好有浮玉。”
慕浮玉心想就是沒有他,憑這著這隻狼崽子的心機和手段,收回政權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他不過就是給這個時間快進了一下而已。
抬手後抵了一下,不過奈何狼崽子抱得有點緊,沒推開。
“不敢居功。還有……鬆開,自己旁邊坐著去。”也不知道狼崽子什麽時候養成的這個壞習慣,隻要見到他不是抱就是親,反正就是膩在他身上跟塊牛皮糖一樣,扯都扯不下來。
“怎會?浮玉居功至偉,想要什麽獎勵,盡管開口。都準了。”
東臨風霸氣開口,大有一種為博美人一笑可以傾盡天下的那種舍我其誰的氣勢。
“離我遠點。”
東臨風:“……”大話說的有點快,不知能不能收回。
“剛不是還說,都準了,的嗎?”
東臨風頗為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早知道方才就不張那個大口了,他都恨不得再貼的近一些,離遠點那是絕無可能的:“換一個吧,換一個,這一回肯定準了。”
為了防止再一次說話太滿,東臨風隨後立馬又補上了要求:“不過事先說好,得是正常的合乎情理的。像方才那樣的……定然是不允的。”
慕浮玉回了嗬嗬,眼波流轉轉眼之間換了一副笑臉:“如此說來,倒還是真想起來一事,向陛下討一個獎勵。”
東臨風又見熟悉的微笑,不禁頭皮發麻,浮玉每一次這樣笑成這樣的時候……他都不會太好過。
不著痕跡暗暗捏了一下手心,心裏麵更是一瞬間提高警惕,壓著嗓音開口,問的那叫一個小心翼翼:“什麽事?先說說看。”
“今天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上一屆的文科探花郎朱倫。我見他才識過人,談吐不俗,為人又熱情好客……”
本來還高度警惕的東臨風,結果他聽到的卻是,浮玉當著他的麵誇讚別人,且還是一個男子。
這哪裏還能站的住,忍不住就拔高了音調:“你去見別的男人了?”
慕浮玉呃了一下,狼崽子……這是什麽反應?
“那什麽探花郎……還上一屆的?!”
“才識過人?嗬!他能有朕博學多才。”
“談吐不俗?哼!他能有朕器宇不凡。”
“熱情好客?他能有朕對你千依百順。”
“浮玉,看人不能單單隻看外表,別準又是哪個妄想攀龍附鳳借機上位的小人心思。下次遇見這樣的,直接讓無垢……你府裏的人給扔出去便是了。”
東臨風說起無垢突然就一頓,想到無垢已經給浮玉趕走,忙給換了句。
慕浮玉單手撐著額頭,他沒想到就提了一個人,客套性誇了兩句,這隻狼崽子就陰陽怪氣給人家一頓冷嘲熱諷,嘲了不說還要貶一下再拉上自己作對此。
這飛醋吃的也是沒有誰了。
“以後……不許再提別的男人。”
“你,要做什麽?”
“讓你沒空想其他野男人。”
他就上個朝的功夫,幾個時辰沒看著,浮玉回府的路上都能跑出來其他野花野草,哪裏山溝裏冒出來的探花郎,當他這個正房是擺設麽?
慕浮玉後背剛沾上床鋪,那邊狼崽子就整個人壓了上來。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吃醋的小皇帝萌萌噠!
那個誰誰誰,誰誰誰……爾等一天還在,你們你這三花兩草就隻有遠遠看著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