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收回目光，陳心注意到小徑的盡頭有一座涼亭。
而此時此刻，涼亭中正站著一名背負著雙手，同樣在賞月的男子，那是龍青。
一言不發來到龍青身旁，與其一同賞月，這一刻，月光灑落在兩人肩頭的畫麵，一如那個落鳳城城主府的夜晚。
正是那一晚，陳心說動了龍青不惜違背蜀王的意願，強行出兵討伐納靈門。
或許多少年後，那一個夜晚會被後人永遠銘記，並奉為人族的新生之日。
但陳心同樣清楚，那一晚之後，有個人即將離自己遠去。
那就是龍青。
所有人都知道，龍青違背蜀王的意願，強行出兵討伐納靈門之後會發生什麽。
往小了說，這是欺君罔上，罪該萬死。
往大了說，此乃抗旨不遵，意圖謀反，同樣也是死罪。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陳心並沒有半點強行拉龍青入局的意思，他隻是曉以利害，闡明事情的重要性，最終主要的決定，還是龍青自己做的。
如今，納靈門崩塌，無論青丘妖族，還是整個乾坤大陸的百姓們，都迎來了好的結局。
但此刻似乎沒人知道，龍青也將迎來自己的結局。
隻是這個結局，似乎並不令人滿意。
“你可以去大魏的，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得到重用。”陳心忽然開口。
聞聽此言的龍青溫和一笑，搖頭道：“不了，年紀大了，不願意再折騰了，我本生於蜀地，最終化作蜀地的一抔黃土怕也是最好的宿命。”
龍青用最溫和的話語，說出了最殘酷的情況。
陳心甚至有些於心不忍。
“你怨我嗎？”
“你是英雄，你拯救了整個乾坤大陸，億萬黎民，我為何要怨你？”龍青反問了一句，但他依舊沒有看向陳心的雙眼。
陳心自嘲一笑，說道：“你我都知道，你的付出比我要多得多，我可能隻是在冒險而已，可你...是在赴死。”
“對比我，你才是真正的英雄，你才應該是那個承受萬人敬仰的人，最起碼你的結局也不應該是因為受到猜忌而死！”
陳心有些激動，盡管他剛剛才發下要做下棋人的誓言，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感受到一股無力。
在天下大勢麵前，一人之好惡又有何用處，善惡的界限，真的有那麽清晰嗎？
龍青為天下黎民甘願慷慨赴義，但他卻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
這便是在天下大勢的碾壓之下，作為一枚棋子的悲哀之處。
更令人無力的是，此時的陳心還完全沒有能力解決這樣的事情，他隻能默默看著龍青，走上最後的歸途。
“英雄...英雄啊...”龍青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之色，他終於看了陳心一眼，拍了拍陳心的肩膀：“我比你大一些，此番想要倚老賣老，告誡你幾句。”
“這個世界上，英雄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英雄二字，重若千鈞！”
話罷，龍青擺擺手，一個人離去，陳心望著對方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可還有什麽事情需要交代，有什麽人需要我照顧？”
“不必了。”龍青的聲音遠遠傳來：“龍某一生孑然一身，光溜溜的來，此番也光溜溜的走，無牽無掛，無悲無喜。”
“你若真的有心，便在想我的時候遙敬我一杯即可，龍某一生，唯好杜康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