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須彌野外的雨林中,
一道藍白色的身影在低空中急速飛行,
大概是帶著一絲怨氣的,
在身影飛過的地方,淩冽的氣流化作風刃,吹得地麵上的草叢與灌木支離破碎。
“呼~”
來到一處樹上小屋,
阿帽的身影停了下來,
身後風輪停下運轉,人也從半空中落下。
伸手推開小屋的門,阿帽走了進去。
雖然作為須彌的囚犯,他是不被允許離開須彌的,
但王道一和納西妲也沒有真的將他作為囚犯,在須彌範圍內,阿帽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比如說,他可以選擇住在須彌城的監獄中,或者赤沙本部的地牢裏。
也可以選擇自己在外麵住,
住的方麵,王道一和納西妲都不會為難他。
當然,鑒於阿帽對王道一的不感冒,他一般都是住在遠離城市的野外。
這樣可以盡量避免在日常中和王道一碰麵。
進入小屋,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除了一張床還能看出是床以外,其他的東西都大多抽象。
用木頭隨便砍出來的桌椅,
用泥土烤製的陶器,
突出一個貧窮。
不過,這些顯然都不是阿帽在意的東西。
走到床邊,
摘下鬥笠,褪去衣袍,人偶的身軀上,一道道恐怖的傷痕浮現。
博士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哪怕是一個切片,也帶給了阿帽非常嚴重的傷勢。
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這種痛,在他繼承散兵的記憶後,就不算什麽了。
身體放鬆,阿帽的身子倒在了簡陋的**,眼眸微微閉上。
一點點青光浮現,
風元素匯聚在他身上,原本淩冽的風溫柔起來,化作一點點光芒沁入阿帽的身軀,治愈著他的傷口。
作為神之造物,利用元素力恢複傷勢,是最基本的功能。
隨著阿帽的沉眠,
一縷縷光芒匯入他的體內,原本猙獰的傷口開始逐漸愈合,
剛才在醫院的時候,阿帽沒有撒謊,他是真的不需要正常的治療,
人偶軀殼上的傷口,他自己可以解決。
不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睡夢中的阿帽微微皺眉,
似乎是夢見了什麽不好的場景,
神色掙紮,最後一滴淚水從緊閉的眼角滑落,
嗯,在醫院的時候,醫生也沒有胡說,阿帽內心確實有病。
繼承散兵記憶的他,同樣繼承了散兵的心病。
丹羽,小男孩,踏韝砂的大家還有……將他創造又將他放棄的雷電影。
這一切都是散兵揮之不去的陰影,
現在,它們在阿帽的內心重現了。
……
赤沙神殿,
一間實驗室中,
王道一看著眼前的博士切片遺體。
“喔,血肉材質的切片,和我在時光畫麵中看見的切片培育完全不同,看起來,博士更新了切片的培育技術。”
檢查著麵前的切片,王道一喃喃自語。
不過也對,博士的切片技術都出現幾百年了,技術迭代再正常不過。
大概的檢查了一下,王道一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切片技術固然好,但確實是在褻瀆生命。
特別是博士的這種切片,將不同年齡段的自己切出,更是嚴重的褻瀆。
這也是為什麽王道一做了一個分身後,就不再繼續的原因之一。
王道一是切割靈魂,博士的切割年齡。
嗯,理論上,博士的技術更強一些,但也會導致博士的切片各有各的想法,無法統一意見。
畢竟,不同年齡段的人,哪怕是同一個人,思考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而王道一的靈魂切割,雖然分身有自己的意識,但本源都是一樣的,本體的延續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必要深度研究了,可能會出現技術汙染,直接動手吧。”
看著眼前的切片軀體,王道一眼眸內有一絲忌憚。
他了解自己,當一個新的技術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肯定會去研究的。
但有些研究歸研究,真動手去做的話,可能會出現不可控製的後果。
所以,查看博士的切片可以,但不能深究,一旦入迷,真的去做了,那就不好了。
“就讓我看看,你躲在哪裏吧。”
眼眸內金色流轉,
權柄的力量被王道一運轉起來,
權柄·探究
解析,讀取,回溯,理解。
隨著權柄的運轉,
密密麻麻的痕跡光線從眼前的切片軀體上延伸出來,
每一道痕跡都是和這具切片有關的信息。
王道一隨意撥動了其中較粗的一根,
瞬間,
王道一視線內畫麵變化,
一個莫名的畫麵出現在他麵前,
一座小屋內,一個藍白色的身影倒在**,一點點青色光芒將其籠罩。
“這是,阿帽。”
王道一內心一動,認出了畫麵中的人。
“所以,這根線是切片和阿帽之間的聯係,阿帽之前剛剛接觸過切片,所以這根線比較粗。”
沒有理會倒在**,眼角帶淚的阿帽,
王道一收回視線,繼續撥動切片上其他的光線。
眼前畫麵變動,
淨善宮的景色出現在王道一麵前,
納西妲正在連接著世界樹,似乎在調查著什麽。
可能是察覺到了窺視,
納西妲睜開眼,小小的臉上出現一絲疑惑,
然後微微皺眉:“道一,你在看我?”
雖然用的疑問句,但納西妲語氣很肯定。
赤沙神殿內,
王道一微微搖頭,果然,這種回溯窺視,在神明麵前,是會被識破的。
下一刻,納西妲麵前光線扭曲,一道投影浮現。
“我在追溯博士切片上的信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光影微微震動,發出王道一的聲音。
納西妲眉頭鬆開:“沒關係,有線索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有頭緒了,等我找到信息了,再聯係你。”
“好。”
光影消散,淨善宮內隻留納西妲一人。
微微搖頭,納西妲沒有在意王道一的直來直去,重新將意誌投放到世界樹內。
赤沙神殿,
收回了投射到淨善宮的意念,
王道一看著眼前的切片,
上麵還有大量的光線,
沒一道光線都代表了這具切片接觸過的一個人或物。
“光線越粗,代表接觸的人越重要,光線越亮,代表接觸的時間越近。”
“那麽,我需要找光線夠粗,但亮度畢竟黯淡的線。”
光線粗,代表重要,光線黯淡,代表時間久。
王道一在找很久之前這具切片接觸的重要人物。
對方既然埋伏了阿帽一手,那就代表他早有預謀。
可能阿蕾奇諾給出坐標信息的時候,就已經是陷阱了。
切片越早接觸的人,就越可能是博士的其他切片,或者愚人眾的其他重要人物。
王道一了解博士,對方知道自己有追溯的力量,一定會對自己有防備。
不過,這個防備,也是要看時間的。
他總不能將這具切片所有的信息都抹掉吧。
萬事萬物必有聯係,
博士還沒有那個能力將所有的痕跡抹去。
就像上一次在琉璃坊,如果不是他躲回至冬國,有至冬女皇庇佑,王道一就直接將他抓出來了。
眼眸內金色靈知閃爍,
一道道黯淡的粗線在被王道一迅速排除。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一分鍾,一小時……
時間流轉,
直到外麵的天色愈發黯淡,月亮從天幕的一邊升起,
王道一閃爍的眼眸忽然一停。
“找到了。”
眼前畫麵一轉,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王道一的視野中,
在人影身邊,是飄搖的風雪。
“這裏是……”
一絲熟悉浮上王道一的心頭,
目光環視,雪山,風雪,以及……扭曲惡心的怪物。
“北境,世界邊緣。”
王道一曾經用視線降臨過北境,看見過騎士團的遠征部隊,也看見過愚人眾的鋼鐵防線。
沒想到,如今再一次的跟隨追溯之力來到了這片地區。
“所以,接觸過博士這具死亡切片的重要切片,目前在北境的世界邊緣。”
王道一默默想著,
博士的狀態是非常奇怪的,他沒有本體,他的每一個切片都是一個獨立的他。
所以,消滅博士的某個切片是沒有用的。
隻有將他全部的切片抹去,才能徹底殺死他。
視線從虛空中垂下,
王道一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模糊身影上。
……
北境·愚人眾鋼鐵防線,
博士的某個切片微微皺眉,
“內心在示警,有人盯上我了?難道,是那群蒙德人?”
哪怕聰慧如博士,也很難在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推演出自己的敵人是誰。
“怎麽了?多托雷。”散發著鐵血氣息的隊長看著眼前的博士,他可以感覺到對方剛才的氣息稍微紊亂了一下。
雖然很不喜歡博士的做派,但作為愚人眾同事,隊長還是開口詢問了一句。
萬一會影響到自己的事情呢,對吧。
博士微微搖頭:“剛才我的內心在示警,應該是有人盯上我了。”
隊長麵無表情,沒有任何關心的意思:“盯上你?嗬,那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確實,對提瓦特大多數人來說,盯上博士以及被博士盯上,都不是好事。
“哈哈哈,我就當是稱讚了。”壓下內心的警示,博士微微笑了起來。
他對隊長的嘲諷並不在意,隊長有對他冷嘲熱諷的資格。
“這次我過來,是女皇的命令,女皇需要很多對漆黑魔獸的殺傷武器,而我,需要更多漆黑魔獸的數據。”
當初眾神降臨坎瑞亞的事情已經無法考證,
但繼承了冰神之位的偉大存在,從那以後就冰封了自己的慈愛,
同樣的,祂也毫不掩飾自己對漆黑災禍的厭惡。
至冬,即反天理,也反深淵。
而漆黑魔獸作為災禍的代表之一,女皇迫切的需要更多強力專殺武器。
這就是博士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隊長微微點頭:“我明白了,我會通知戰士們捕捉一些漆黑魔獸給你。”
隊長對博士的要求很低,別在他這裏用士兵做實驗就行。
嗯,正義的隊長,公正的隊長。
“不夠,我還需要一些人來做輔助。”
隊長眼眸一寒,殺意毫不掩飾的湧向博士:“不可能,多托雷,這裏是軍營,你的理念在這裏不合適。”
淩冽的殺意在周圍蔓延,一時間竟顯得周圍的風雪都暖了幾分。
而麵對隊長的殺意,博士完全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微微轉頭,看向另一邊:“嗬嗬嗬,放心,放心,卡皮塔諾,我沒有想用你手下士兵做實驗,我的意思是,我們不遠處,不是有些蒙德人嗎?”
博士看的方向,就是蒙德遠征軍的駐地方向。
“蒙德人……”隊長微微沉默,
許久,
他抬起頭,然後搖了搖:“不行,雖然我們和蒙德人沒有協議,但他們是來對付漆黑災禍的,我們不能對戰友下手。”
戰友,這是隊長對那些蒙德遠征軍的稱呼。
雖然雙方沒有建立任何契約,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口頭協定。
但這自從蒙德人來了以後,確實幫他們擋住了不少襲擊。
這點上來看,蒙德人沒有騙他,他們是來對付漆黑魔物的,不是來做其他事情的。
愚人眾在對抗漆黑魔物,蒙德人也在對抗漆黑魔物,所以,蒙德人是戰友。
博士嘴角微微一扯,對隊長的理念,他了解,但不認同。
什麽蒙德人是戰友,你當蒙德人是戰友,你去問問蒙德人當不當你是?
就愚人眾在蒙德城做的事情,要不是有漆黑魔物在,這裏的愚人眾和蒙德遠征軍直接打起來都是正常的。
不過,博士也沒有興趣勸說隊長。
愚人眾執行官都是固執的人,他們加入愚人眾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某些目標。
嗯,某種鴨子除外。
與其費力去改變隊長的觀點,那還不如他自己出手去蒙德營地搞事情呢,至少更省力。
“好吧,好吧,戰友,真是可笑。”博士站起身來,然後朝天空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有人在看著他。
內心帶著一絲不渝,對著隊長揮揮手:“我就先走了,三天後再過來。”
“好。”隊長點頭,但沒有起身,更沒有送送博士的意思。
博士也不在意,轉身離開了這裏。
……
赤沙神殿,
王道一看著眼前的畫麵逐漸消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太遠了。
如果是在須彌境內,他可以直接投影過去弄死博士的切片。
但對方在世界的邊緣,距離太遠了。
上次王道一的意誌投射過去,都需要艾莉絲的提燈作為定位和依憑。
這次隻有一道被推演出來的聯係,讓王道一難以將力量投射過去。
而且,這麽遠的距離投射力量,麵對兩位執行官,王道一還真不一定能擊殺博士。
“剛才,博士好像說了蒙德遠征軍,所以,他現在的地方,應該就是愚人眾軍營,和蒙德營地不遠,如果我可以在蒙德遠征軍那邊訂下坐標,那我本體過去,也不是不行啊。”
“而且,我記得有誰要去蒙德遠征軍來著……”
王道一目光一閃,轉向了蒙德方向。
他想起來了,之前風花節的時候,勞倫斯家族為了脫離騎士團的壓製,離開蒙德城,同意將他們最後的精銳派往蒙德遠征軍。
這樣的話,王道一似乎可以讓這些人將他的岩結晶帶過去啊。
當然,如果王道一自己飛一趟,肯定更快。
但教令院慶典快開始了,王道一沒空飛。
“看來,還得去蒙德一趟。”
正好,他現在有空,也就不拖延了。
揮揮手,地脈通道打開,王道一沒入其中。
……
蒙德城·騎士團
王道一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琴的辦公室。
雖然他私人去委托給勞倫斯家族,優菈估計也不會拒絕,但這種事情,最好還是找騎士團吧。
萬一騎士團以為勞倫斯和王道一有什麽交易,誤會了就不好了。
進入辦公室,琴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勞,
大大的辦公桌上滿是文件,
埋首其中的琴隻露出了些許金發。
聽到開門的動靜,琴抬起了頭,看向門口,發現是王道一後,立馬調整了表情。
一絲笑容浮現,琴看著王道一:“赤……王道一閣下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對於琴說的稱呼,王道一並不在意,笑了笑,走到琴麵前:“當然是有求於人啦,我希望騎士團可以幫我一個忙,幫我把一件東西送到你們遠征軍那邊……”
【王道一將自己的需求告訴了琴,並且特別提醒了博士可能會對蒙德遠征軍出手的事情。】
聽完王道一的話,琴神色凝重。
她沒有懷疑王道一話語中的真實度。
“之前騎士團測繪員米卡回來的時候,說過遠征軍碰見愚人眾執行官隊長的事情,但沒想到,居然博士也在。”
“嗯,你們這次派人過去,可以提醒一下法爾伽大團長。”王道一說道。
琴點頭,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多謝您的提醒了,關於您說的委托,我會告訴勞倫斯家族。”
“那就好,委托很簡單,到遠征營地的時候,將這枚岩結晶捏碎就可以了。”
琴伸手,接過漂浮在半空中的岩結晶,
“好的,我明白了。”
事情做完,王道一伸了個懶腰。
“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