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上茶室的二樓比較奇怪,它的樓梯並非是在茶室內部的,而是在茶室外麵的一側,
所以王道一先離開了岩上茶室,才尋摸著側邊的樓梯上了二樓。
果然,就和剛才賭徒打扮的密探說的一樣,天叔就在這裏喝茶,或者說,欣賞著周圍的風景。
“哦,原來是你啊,怎麽你也有空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了?”
天叔雖然身體變差了,但是聽力還可以,他聽到了王道一上樓的些許動靜,轉頭一看,發現是王道一後,眼裏的警惕立馬散去,露出一絲笑意。
王道一聽到天叔的話,笑了笑,走到茶桌邊坐下,
“如果您都算是糟老頭子,那麽璃月恐怕找不出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王道一側麵誇獎了天叔一句。
天叔笑著搖搖頭:“你呀,當初在往生堂見麵,就知道你是個能言善辯的,沒想到如今,我這把老骨頭,還要麻煩你來看望,真是……命運無常啊。”
天叔有些唏噓,當初他和王道一相識的時候,王道一還是一個稚嫩的少年,而他也精力充沛,想著璃月的大小事務。
可如今,
王道一依舊年輕力壯,甚至強大到七星也要無比的重視他。
而天叔自己,卻衰老到給自己選擇繼承人的事情,都要拜托給別人。
“命運與時間,本就是這個世界最難以琢磨的東西,它愚弄我們,我們卻沒有任何辦法反抗。”王道一也笑著搖搖頭,看似說了一句有道理的話。
天叔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所謂命運與時間的話題,
他伸手拿起茶盞,給王道一倒了一杯茶水,
“嚐嚐吧,這可是夜蘭從凝光那邊拿的好茶,要不是老夫是個病號,恐怕也喝不上這等好茶。”
“哈,天叔說笑了,如果你願意,翹英莊的茶商們,恐怕會將你的房門擠破。”
作為七星的幕後智囊,天樞星一旦表示出自己對什麽東西特別的愛好,那麽總是會有人給他送來的。
哪怕知道天叔身份的人不多,但這不多的人裏麵,大多都是有權有勢的人,
這些人如果有收買,或者說親近天樞星的機會,那就絕對不會放棄。
“嗬,他們送來的,那是世間的汙濁,又怎麽能和夜蘭的這一壺清茶相比呢。”
天叔嗤笑了一聲,顯然是對那些趨炎附勢之輩非常看不起的。
天叔可以理解他們的行為,為了更大的利益去做事,這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但為了利益而破壞規則,挑釁法規,那就是壞和蠢了。
在他的任職生涯中,有過很多次被行賄的遭遇,
不過,如今天叔依舊是天樞星,而那些對他進行賄賂的人,大多已經消失在璃月的商場中了。
越是隱秘的位置,必然越重視規矩。
“哈,不說這個了,你這孩子,這次來看我,不是來找我聊這些的雞毛蒜皮的事情的吧。”
天叔打斷了兩人在賄賂與被賄賂這兩件事情上的討論,饒有興趣的看著王道一問道。
天叔是知道王道一身份的,但是知道的也不多,隻是可以確認王道一和帝君有著親密的關係。
所以王道一來找他的時候,他不免和凝光一樣,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哈,您有慧眼,我確實找您有些事情。”王道一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您委托了夜蘭幫您選拔繼承人,但是您內心,有過選擇嗎?”
聽到王道一的問題,天叔不禁挑了挑眉,
對於王道一知道天樞星選拔的事情,天叔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的,王道一在璃月朋友那麽多,大多又身居高位,知道一些隱秘信息,那是應該的,
不過,讓天叔好奇的是,王道一為什麽要插手天樞星的選拔,雖然現在王道一還什麽都沒有做,但在天叔看來,王道一對自己說出天樞星選拔的事情,就已經是在幹擾考核了。
所以,基於以上的種種原因,天叔沒有回答王道一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句:“我很好奇,是你背後的存在,想要插手天樞星的選拔嗎?”
或許是覺得自己本來就沒多久可以活了,天叔的詢問不像凝光那般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開口質問了王道一。
王道一連忙搖搖頭:“當然不是,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而且,我的背後……”
最後的話,王道一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本來想說自己的背後已經沒有人了,但是想了想鍾離對自己的支持,伊斯塔露跨越千年的謀劃,王道一覺得自己還是低調點好。
天叔也可以在意王道一最後咽回去的字眼,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但是沒有聲張。
“也罷,既然你都找到我麵前了,肯定也已經擺平了凝光那丫頭。”天叔突然收斂了戒備之色,搖頭歎息了幾聲。
“實話告訴你,在我病倒之前,我實際上已經做出了決定,由知易接替我的位置。”天叔語氣裏透露出一絲惋惜。
王道一眼裏出現一絲了然,
果然如此,天叔實際上早就定下繼承人了,但是發生了某些事情,讓天叔臨時改變了決定。
於是,王道一好奇的開口問道:“那麽,您是因為什麽改變了決定呢?”
天叔微微沉默了一會,然後歎息一聲:“唉~知易那孩子,出身窮苦,卻是一個願意上進的,之前我在釣魚的時候遇見他,他當時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們就以釣友的身份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幫我處理魚獲,我教授他各種學識。”
“時間一久,這半師半友的關係,也就維持了下來。”
“後來,知易得到了自己被選上候選人的消息後,他就有些不對勁了。”
“雖然還是那副熱情洋溢的樣子,但是……假,假,假,我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假的。”
“他不想笑,但是為了天樞星的位置,他在逼著自己笑。”
“當時,我就勸他,天樞星雖然尊貴,但也是隱於幕後之人,如果他真的不想如此假笑,那大可放棄那副假笑,以誠待人。”
“可能是我的勸說有了效果,知易消失了幾天,按照他的說法,他是一個人去山裏冥想了幾天,效果很好。”
“後麵,他待人接物方麵,果然有了大進展,在大家嘴裏的口碑也好了起來。”
天叔絮絮叨叨的說著,王道一認認真真的聽著,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在天叔這前半段的講述裏,知易簡直就是一個最合適的繼承者,
他年輕,有活力,
他知錯就改,並且學習能力極強。
他與天叔半師半友,是最容易接下天叔擔子的人。
但,故事往往都有轉折,
接下來,屬於知易的轉折就來了。
“後來,其他候選人也逐漸被按照流程選了出來。”
“服務於總務司多年,在總務司諸多雇員中頗有聲望的明博。”
“在璃月商界也算是一朵奇葩的乾瑋,這兩個人的出現,給了知易很大的壓力,他又開始焦慮了。”
“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知易告訴我,他又要去山裏一趟,進行冥想,撫平心緒。”
“不知道山裏是不是真的那麽有助於冥想,這次知易回來後,更……‘完美’了,不論什麽事情,他都可以處理的井井有條,說話的邏輯也更縝密,接人待物更是像一個侵**此道數十年的老師傅。”
“而且,璃月民間,對知易的好感一日勝過一日,很多關於知易的好話,平白無故就出現了。”
“嗬,我和知易相交甚久,他可以說是我半個徒弟,他有什麽故事,我能不清楚?”
“所以,我斷定這些事情背後,必然有個推手,所以,我才將審核事項,托付給了夜蘭,這種調查信息的活,夜蘭最擅長不過。”
“所以無論知易是被蒙騙了,還是……和未知勢力合作了,他都不再適合做天樞星了。”
在天樞星考核期間內被外人蒙騙,自然也沒有什麽資格去坐天樞星的位置了。
而另一個可能,就是知易被腐化了,和未知敵人進行了交易。
這樣的話,那就代表知易這個人都廢了。
“咳咳,咳咳咳。”說著,天叔似乎是有些惋惜知易這個孩子,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王道一急忙伸手,一枚鴿子蛋大小的丹藥被王道一送入天叔的口中。
然後另一隻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將茶嘴送到天叔的嘴邊,
“咕咚,咕咚~”
幾大口茶水咽下,帶著那一枚混元的丹藥進了天叔的肚子。
感受著肚子裏傳來的微微暖意,天叔有些震驚,
自從他生病後,總務司的醫者不知道來了多少,從來沒有人可以讓他這樣舒適過,
哪怕是白術,也隻能用苦澀的湯藥維持住他的身體不再繼續惡化而已,
而王道一,僅僅是隨手的一枚丹藥,就止住了他的病情惡化,甚至還有一絲好轉的感覺。
簡直是不可思議,
天叔內心微微歎氣,感歎於仙凡之間的差距,真的是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了。
“您感覺怎麽樣?”邊上,王道一見天叔臉上的痛苦之色褪去,連忙問道。
雖然在王道一的感知中,天叔體內那一段病灶已經縮了回去,不敢再造次,但還是得聽聽病人自己的感覺。
天叔露出笑容:“好多了,那一粒丹藥下肚,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沒有那一股子憋氣的難受意味了。”
雖然天叔說的好像是好消息,但王道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眼裏帶著一絲不解,
“怎麽會呢?”王道一看著天叔,呢喃道:“不應該啊……”
天叔被王道一的反應搞糊塗了,怎麽?我身體恢複,反而是不應該的?
“怎麽了嗎,我有什麽不對嗎?”天叔沒忍住,對著王道一問道。
聽到天叔的問題,王道一回過神來,連忙搖搖頭:“不,您很好,剛才那一粒金丹下肚,已經完全壓製了您體內的病灶。”
“我隻是在疑惑……這粒金丹的效益,不應該這麽簡單啊。”
“嗯?”天叔眼睛一亮,然後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句,“這粒丹藥,很珍貴?”
“珍貴?”王道一失笑,然後開口解釋道,“若用金錢計算,那這枚丹藥,可以算得上是價值連城。”
“但單純計算這丹藥的材料以及工時費用的話,也就十幾萬摩拉吧。”
“這是我仿造仙家至寶·雲霧金丹,煉製的丹藥,取的是混沌未開,靈性純一的感念,正常來說,那一枚金丹下肚,您老不說返老還童,但至少也應該暗疾盡去。”
“可現在,您僅僅是舒服了一些,那病灶依舊在您體內盤踞,真是……奇妙。”
聽完王道一大段大段的話,天叔算是搞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有不部分更加疑惑了。
為什麽病灶在自己體內盤踞,這要叫……奇妙?
看出了天叔的困惑,王道一笑了笑,臉上出現了科普人員特有的親和神色。
“在這個世界上,除非有【更高層級的力量】介入,不然任何生物,都應該遵循他的生態環境進行繁衍進化。”
“這裏的任何生物,實際上也包括了您體內的病灶,雖然確認病灶是否為生命體,但它在有意識的防禦金丹的力量。”
“這並非一個正常的病灶該有的表現。”
“所以,我才說了一句有趣。”
聽完王道一的解釋,天叔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然後天叔蒼白的眉毛挑了挑,露出一個老頑童般的表情:“嘿,這金丹可是你喂我的,我可沒錢給你啊。”
“哈?嗬嗬哈哈哈哈,不必,不必,這東西本就是試驗品,您倒是不用給我錢了。”看見天叔開始開玩笑,王道一也順著他的玩笑開了個玩笑。
於是,一老一少,便在這岩上茶室的二樓樓台上哈哈大笑起來。
良久,
王道一才收斂了笑容,然後看著天叔,道:“雖然金丹壓製了您體內的病灶,但是這病灶如此奇怪,恐怕也不是什麽正常來的病,您最好回頭還是讓白術給您整體檢查一遍,徹底根除病灶的好。”
天叔也點點頭:“我知曉的,等選拔結束,我便去一趟不卜廬。”
見天叔有自己的考量,王道一也沒有多嘴。
兩人又聊了一會,下麵茶室的人期間還送了點瓜果點心上來,
估計是那賭徒打扮總務司密探準備的,
不得不說,夜蘭**的這些密探,還是很出色的。
王道一有些可惜,好想把這些人都拐到沙漠去啊,不用當什麽密探,當一個普通的管理者,也是完全足夠的啊。
在王道一的可惜中,他和天叔聊到了下午,
直到日落時分,
三個疲憊的身影才從樓下走了上來。
見到熒和派蒙一臉疲憊的跟著夜蘭上樓來,
王道一笑了笑,揮揮手:“一天不見,怎麽這麽……邋遢了?”
熒白了王道一一眼,沒有說話,獨自走到茶桌旁邊坐下,給自己倒了茶水,猛灌了幾口。
“下次,不管你再怎麽說,我都不會再接你的委托了,調查信息,完全不是人幹的事情,我寧願去麵對十個丘丘人大型部落,也不要再去打聽消息了。”
另一邊,派蒙已經在桌子旁邊飄著了,左右兩隻小手各拿著一塊糕點,左右開弓,另外還不忘記吐槽:“沒錯,不但累,還不管飯,餓了我一天呢!”
“哦,有那麽累嗎?隻是收集一些普通的情報而已,總務司密探們,每一天都是這麽過的。”
夜蘭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右手一揮,在茶水裏灑下了些許紅色粉末,然後才一飲而盡。
王道一搖搖頭:“你這茶水裏放絕雲椒椒粉末的習慣,我還是無法認同。”
夜蘭無所謂的聳聳肩:“那就不要認同了唄,不過是個人習慣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而且,你出現在這裏,不是來看我喝茶的吧?”
王道一撇撇嘴,然後拿出了凝光的手令,
“昨天聽熒說了天樞星選拔的事情,我對其中的某個人比較感興趣,所以我希望可以得到情報分享。”
夜蘭看了看王道一手裏的手令,確認了是凝光的,
然後點點頭:“好吧,那你就在邊上聽吧。”
【接下來夜蘭和熒分享了她們今天收集的線索,並且做了歸整。】
王道一和天叔在一邊聽著,一邊暗自點頭,
他們之前猜測的一些東西,在夜蘭和熒的情報下,出現了部分證據。
王道一的眼裏出現一絲寒意,既然抓住了尾巴,那麽,順著尾巴抓人可就簡單多了。
而另一邊,天叔的眼裏有些失落,原本他們推導的事情就對知易非常不利,如今夜蘭和熒的情報,除了沒有直接的鐵證,其他的佐證都開始指向知易。
這個他曾經視為繼承者的孩子,就是一個**裸的叛徒。
心裏經過一番波折後,
天叔的眼神也逐漸冰冷了下來,
他看向夜蘭,身上出現了莫名的壓迫力,
“夜蘭,既然事情都調查到這個地步了,那麽最後的鐵證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用顧忌我的麵子,也不用擔心選拔失敗的後果,一切都由我承擔,我需要你,去把這個叛徒揪出來。”
“有必要時……可以直接擊殺!”
這一瞬間,王道一都感覺到了這個看似普通的老人,身上有屍山血海般的氣息在纏繞。
果然,作為璃月七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