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門外的吊橋正在緩緩收起,城門校尉已領軍出城了。
那名領頭的虎賁哈哈一笑,朝周圍幾名同伴道:“差事終於辦完了,咱們坐下來休息休息,可別辜負了太子殿下賞賜的美酒。”
幾人點頭稱是,各從懷裏摸出一個精致的小酒壇,揭開封壇的木塞,一股濃厚的酒香登時彌散開來,周圍的守城軍士都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且慢。”領頭的虎賁驀地一聲喝止,舉著壇子的手停了下來。
大家正要飲酒,見領頭的卻來了這麽一句,一時有些詫異莫名。
“我忽然想起一事,在這裏守城的各位兄弟也都辛苦了,分兩壇子給他們,咱們現在同守一個城門,那就是自家兄弟,有酒一起喝才對。”領頭的虎賁說得真情流露。
他身邊幾人紛紛附和,爭著將自己的酒壇往周圍的守城軍士手裏塞去。
軍士們大多麵露喜色,能與虎賁一起喝酒,那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更別說喝的是太子殿下親賜的美酒。接到酒壇的人張口便要大喝,卻聽一個聲音忽道:“軍中有規定,咱們不能在這裏喝酒。”
說話的是一名年長一些的老兵,他排眾而出,接著道:“若是被大司空知道了,咱守城的時候在這裏喝酒,所有人都要受到責罰,發配邊塞那都是輕的了。”
守城軍士們一聽,登時麵容一黯,齊齊歎了口氣。
領頭的虎賁仰天打個哈哈,壯懷激烈地道:“我們虎賁郎若打硬仗,那都是先喝一壇子烈酒再上陣,從來沒聽說過軍中不許喝酒這一說法,有酒助興,那才渾身是勁。你們喝個三兩口解解渴,無傷大雅,酒是我帶來的,要罰也是罰我。”
一名軍士脫口道:“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咱不也喝……”
那老兵瞪了這名軍士一眼,肅容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正在實行宵禁,若是出了什麽差錯,誰當得起這個責任?”
領頭的虎賁哂道:“這位老哥多慮了,今晚的主犯已經在城內伏誅,立下這份頭功的正是我們虎賁郎。你仔細聽聽,城北一帶這會安靜多了罷?”
他舉起酒壇帶頭喝了兩口,朝幾名同伴道:“他們不喝也罷,咱們隻管盡興。”
幾名虎賁歡叫連連,登時痛飲起來,這可饞壞了周圍的守城軍士。
接到酒壇的那幾名軍士早已酒蟲鑽肚,哪還忍得住?忽地張口大喝起來。
開了這一下頭可不得了,周圍其他軍士紛紛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去搶那酒壇子,幾名沒搶到的人竟急得連粗話都罵了出來。
撲通一聲,一名軍士忽然軟倒在地,似乎已爛醉如泥。領頭的虎賁大笑道:“就這麽點酒力,簡直連個女人都不如,哈哈……”
眾皆大笑,繼續痛飲。過得片刻,周圍竟倒下了一大片人,剩下幾名軍士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在他們頭昏眼花之時,寒光已撲麵而來。
轉眼間,城門內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幾名虎賁之外,餘者皆已倒下,新染的鮮血正從他們的兵刃上滴落。領頭的那人使個眼色,大家便即往城門撲去。
厚重的城門正被緩緩推開,有兩人迅速衝了出去,躍上剛升到一半的吊橋,連揮數刀將拉繩斬斷。得手之後,其中一人甩手射出一隻袖箭,空中立時發出一聲異響。
城樓上的守軍這才發現情況不對,幾人探頭朝城下一瞧,登時傻了眼。
警示聲響了起來,城樓上著實慌亂了一陣,不過很快就被一名將領控製住了場麵。而此時,那幾名假扮虎賁的敵人早已退回了深長的門洞之內,隻將靠近城內的那頭守住,如此一來,不但城樓上的守軍拿他們沒辦法,就是城門兩邊的箭樓也奈何不了他們。
城樓上的那名將領倒也有點應變能力,他立刻派出幾十名士兵,準備收複城門。他讓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後,正慢慢向前推進。
到了城門口,雙方一陣激戰,然而城樓上下來的這些士兵多擅長弓箭,並不適合衝鋒陷陣,白白在地上留下了十餘具屍體,並沒有取得任何成果。
馬蹄聲忽地響起,城外驀地奔出十餘騎,個個揮舞著兵器直往雍門殺來。
這不是雪上加霜麽?守城軍士們的信心已徹底崩潰。
就在雍門處正鬧得一團糟的時候,附近一處陰暗的牆腳下,倏地閃現出兩道人影。
蒙麵人貼著牆壁,探頭往雍門那邊瞧了一眼後,迅速縮了回來,他疲倦地坐了下去,朝一旁的語蝶道:“趁著這一空當,趕緊休息一下。”
語蝶依言坐下,輕聲道:“城門那邊動靜很大,是接應我們的人來了麽?”
蒙麵人欣然道:“那是自然,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差點就讓隗囂壞了好事,還好我知道他的軟肋,剛才真是驚險到了極點。”
她一雙眸子眨動了幾下,那吃驚的模樣十分可愛,忽又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一臉好奇地道:“小婧鬥膽問一句,主公剛才是勝了還是敗了?”
蒙麵人嗬嗬一笑,指著她道:“也就你敢問我這句話。”
她俏皮地笑了笑,鶯語道:“事關主公,我才感興趣,別人的事我還懶得問哩。”
蒙麵人竟是一副和藹之色,他一改之前的霸氣風格,輕歎道:“你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好在這裏沒有外人,實話告訴你也無妨,我剛才算是險勝了半招。”
她歡喜地道:“我就知道那家夥不是主公的敵手,算他識相,懂得知難而退。”
蒙麵人道:“那隗囂還真不簡單,他嘴上說得好聽,與我以十招為限,其實是想摸一摸我的底,如果我表現得稍差一點,他定起殺人滅口之心。”
語蝶嘟起小嘴,恨聲道:“這人真是陰險,看他和顏悅色的,其實已包藏禍心。我們這就把消息放出去,讓陰陽家的人好好收拾他。”
蒙麵人搖頭道:“切不可魯莽行事,眼下時機還不成熟,我剛才也隻是唬他一唬,邊山奇這個惡道並不好惹,萬一我們棋差一著,可能會引火上身。”
語蝶道:“說得也是,就拿這次行動來說,我們的計劃夠縝密了罷?可還是出了差錯,損失可大了。主公,問題究竟在哪呢?我們怎會處處都落入朝廷的算計之中?”
蒙麵人歎道:“來歙和劉昭淩這兩個人的出現,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變數因此而生。任何事情的發展,都可能會生出一些變數,相應的對策要提前想好才是,否則一旦出現突發事情,你便會手足無措。這次的出城計劃,我想了兩個對策,正是出於這個考慮,你還年輕,江湖上的這些經驗,慢慢跟我學罷。”
語蝶一臉崇拜之色,恭敬地道:“謝主公栽培。主公的文韜武略,可謂震古爍今,即便昔日的範少伯重生,也不過如此罷。”
幾聲長短不一的口哨聲忽地從雍門那邊傳來,蒙麵人大笑一聲,掠了出去:“快隨我出城,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附近的守軍就會增援至此。”
箭樓上的守衛很快發現了這兩名不速之客,大家立刻放箭。
蒙麵人一路惡戰至此,功力耗損極大,他的護體金光已無法施展,隻能用掌力震開滿天紛飛的箭矢,應付得非常吃力。
越靠近城門,空中的箭矢越多,若是再往前去,一旦進入城樓上那些弓弩手的射程範圍之內,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語蝶一陣皺眉,急得大叫道:“主公,上麵的弓弩太厲害了,似乎衝不過去啊。”
蒙麵人回頭道:“何以見得?”
語蝶道:“若是在主公功力充沛之時,自然可以,而如今……”
蒙麵人笑道:“這京城牆高池寬,防守嚴密,即便功力充沛的時候,我也沒有把握這麽衝過去,這可有好幾十丈的距離,護體真氣也撐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語蝶茫然道:“那我們這是……”
蒙麵人道:“放心罷,我豈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你跟上就好了。”
他話一落音,城門口的守軍忽地**起來,前麵的盾手跨起弓步,如臨大敵。
城門內馬蹄聲急,驀地奔出十餘騎來,分成兩隊,如兩隻利劍般衝入城來,馬背上的人右手持刀,左手舉弩,往守軍的盾陣中踏去。
可憐這些從城樓上下來的守軍,他們的輕盾和環首刀,那抵得住戰騎的衝殺?盾陣一觸即潰,後麵的弓箭手立刻遭殃。
隻頃刻間,城門口的幾十名守軍已死傷殆盡,那十餘騎開始用弩箭四處還擊,射殺了不少人。如此一來,城樓和箭塔上的弓弩手有所忌憚,便給了蒙麵人和語蝶可趁之機,他二人眼見空中的箭矢少了許多,當下全力前衝,直奔城門。
經這一陣,那十餘騎也損了幾人,都是被亂箭射死的,此刻尚有七人存活。
空中的箭矢鳴響聲忽地一強,令人心魄震動,這七人想也不想,立刻揮刀狂舞,隨著雨點般的箭矢紛飛而下,當中又有兩人落馬身亡。
一片鮮紅正沿城牆下的石板路飛馳而來,那震耳的馬蹄聲恍如山洪暴發,當先一人劍指雍門,正是哀章,他的緹騎終於聞聲殺到了,剛才那一陣箭雨,正是緹騎所為。
“哈哈……哀章小兒,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老夫去也!”蒙麵人轉眼已到了城門口,他躍上一匹無主的戰馬,疾馳而去。
語蝶有樣學樣,亦縱馬而去,城門處隻剩下那幾名假扮的虎賁和僅剩的五騎。
這些人都是蒙麵人的死士,他們竟不打算出城,兀自在城門口與官軍激戰,試圖擋住出城的道路。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哀章才將雍門的敵人清理幹淨,他一揮馬鞭,領著數百緹騎追出了城門,而此時,茫茫夜空之下早已沒了蒙麵人的蹤影。
就在他破口大罵的時候,城樓上的守軍指出,敵人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哀章遂命令大家點起火把,一路急追而去。
劉宸立於屋頂之上,他瞧著雍門外那長龍般的火把,心中歎了口氣,沒想到真的讓敵人逃出城去了,當真令人難以置信。
敵人為何不就近藏入樹林,而要冒險沿著城郊往西南逃走?這令他有些費解。
幾下悠然的鍾鳴聲忽地傳入耳中,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令聞者心清如水。
“昆明池……”他陡然失聲驚呼,終於想明白了個中的道理。
那鍾鳴之聲正是從城外西南郊傳過來的,循聲望去,遠遠可以瞧見夜空下有一片燈光瑩瑩的地方,便是昆明池所在。
這昆明池本是漢武皇帝時所鑿,方圓數裏,碧水泓泓,曾列舟船數百,以習水戰,後逐漸淪為泛舟遊玩之地,池中再不見水軍操練,唯有華旗錦蓋,棹歌聲聲。
自王莽稱帝以來,更在池中修建棧廊、亭台無數,差人日夜守護,把這曾經的水師重地變成了他王家尋仙問聖的地方,每逢吉時便會擊鼓鳴鍾。
他仿佛看到了燈火斑斕下那粼粼的波光,似乎聞到了百女嬉笑聲中飄來的絲絲香氣,若是沒有親臨其境,誰又會想到在京城的郊外,卻有這樣一片不夜的天地。
若說綠柳巷是男人們的銷金窟,昆明池便是女人們的歡樂園,二者同是夜夜笙歌,卻又各成方圓,皆負盛名,前者縱情酒色,後者極具風雅,都是最令人逍遙快活的地方,但凡對京城的夜生活有所了解的人,無不推崇這兩處地方。
若是去綠柳巷消遣,帶上足夠的錢財就可以了,但在昆明池則不行,這裏的最佳美景須在池中觀賞,沒有一艘畫舫是不行的。
也不是任何畫舫都能出入昆明池,沒有官府下發的文書,任何船隻都禁止駛入,載客盈利的船隻也在被禁之列,這已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舊製,一直被默默沿用。這麽做,一來是出於安全考慮,二來也是突顯這裏的雅致。
因此,能在池中泛舟遊玩,盡情歌舞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到了白天,池中便隻剩宮裏的琉璃船,其它船隻都得避入規定的地方。這時,滿池嬪妃笑,彩帶映日紅,卻又是另一番風光了。
但不論何時,岸上的行人是不受限製的,文人騷客大多愛來這裏吟詩作賦,青年才俊大多愛來這裏飲酒作樂,便是那些多情浪子,也都愛來這裏偷看池中的秀色。
不知有多少尋常人家的男女,做夢都想著哪天能受人邀請,登船遊池。在很多人眼中,泛舟昆明池不但是一種幸運,且是一種無上的榮耀,更可以增添喜慶與福氣。傳聞池中有神泉,源自上古時,王莽對此深信不疑,因此在池中大修神壇,祈求庇佑。
昆明池名氣之大,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它四周水路通達,可由狀如蛛網的運河通往關中的各大水脈,早已成了京城附近的一大津渡。既如此,此地也可謂龍蛇混雜,若是讓蒙麵人逃入池中的泊船,想要抓住他就難了。
他摸了摸懷裏,所幸太子王臨所給的通行令牌尚在,當下直奔昆明池而去。
孟津關外,兵戈如荼,無情的戰火已把這方圓數裏變成了塗炭。
卜鐵立於關樓之上,一臉平靜地注視著下麵。這已經是敵人的第五次進攻了,待得敵人進入弓弩射程,他舉劍的右手猛然落下:“放。”
一片箭矢飛出,地上又添許多屍體。
“衝進去,錢財、女人都是我們的……哈哈……”一名麵容猙獰之人放聲怪笑,他正頂著一麵盾牌在後麵督戰。
敵人雖死傷慘重,但依然如豺狼一般猛撲過來,轉眼已衝到近前,開始用弓箭還擊。
卜鐵側頭道:“我們射出去的箭怎麽那麽少?敵人過來了。”
“箭矢不夠用了,是我吩咐大家省著點用的。”一名中年人苦著臉道。
卜鐵驀地一驚:“你中箭了……來人啊,快扶六叔下去休息。”
這名中年人左肩胛處剛中了一箭,握弓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他是卜家的元老級人物,人稱六叔,曾跟著卜鐵的父輩一起打拚,為卜家的興盛立下了汗馬功勞。
“哈哈哈……”六叔一陣狂笑,凜然道,“區區皮外之傷何足掛齒,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少主人身邊,豈能臨陣退縮?”他猛然拔出箭矢,一道熱血正噴在卜鐵臉上。
卜鐵一邊撕下衣袍為他捆紮傷口,一邊吩咐左右道:“準備幹柴、火油。”
這時,二十餘名敵人已衝到關樓下,手中舉起一個鐵家夥,機關扣動之下,一排鐵鉤飛上關樓,他們便即拉緊鉤索,貼著高牆一跳一跳地上行,比爬雲梯還要快。
如此精巧的器械,卜家的人還是第一次見識,當下有些傻眼了。
卜鐵剛幫六叔將傷口包好,他站起身來,伸頭瞧見了這一情景,也著實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果斷地道:“快……澆油,點火。”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忙將油罐打開,往幹柴上澆去。卜鐵長劍一落,十餘捆被澆上火油的幹柴同時拋下,尚在半空就被早已準備好的火箭射中,一時火光滿天,映紅了關樓,正在高牆上攀爬的敵人登時被燒死大半,柴火掉到地上,瞬間將躲避不及的敵人吞噬。
在如此強大的火攻之下,仍然有幾名敵人爬上了關樓,六叔率先殺奔過去。在大家的奮勇反擊之下,敵人被盡數殲滅,屍體也被踢下關樓。
遠處傳來幾下鳴金之聲,敵人見勢不妙,再一次無功而返。
卜鐵扶著六叔靠著牆垛坐下,他遞過去一袋水,問道:“我們還剩多少箭矢?照剛才這麽個用法,能撐多久?”
六叔喝了兩大口水,搖頭歎息了一陣,愁眉不展地道:“已不足兩千,若是戰鬥激烈的話,一天就用完了。”
卜鐵仰望夜空,喃喃道:“後日才是最後期限,對罷?”
六叔明白他的意思,沉聲道:“少主人,我們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呂津的人手差不多都在這兒哩,為了孟津關,他可是把老本都壓上了。”
卜鐵道:“事在人為嘛,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做到。西邊的情況如何?”
六叔道:“我們已在十裏外的老虎崖站住了腳,洛西五雄的人也不笨,他們似乎在等呂津先與我們拚個你死我活。”
卜鐵道:“這就對了,領頭的是餘乾洪這個白眼狼,洛西五雄在他的帶領下,隻不過是一群利益驅使的烏合之眾罷了。隻要西邊安全,我看這孟津關還守得住。”
六叔突然豪氣大增,喟然道:“少主人說得不錯,我們占盡了地利、人和的優勢,如果運用得當,創造出一個奇跡也不是沒有可能。”
卜鐵笑道:“我們是在捍衛自己的家園,守關之人無不拚死力戰,而敵人則是一群勾心鬥角的人臨時湊合在一起的,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各懷異心,若是南陽劉寨主忽然殺到,對方必定陣腳大亂,到時候大家隨我出關,掩殺呂賊二十裏。”
眾人一聽,登時鼓掌叫好,低落的士氣陡然上升到了巔峰。
“為何我們的家園受到強盜的襲擊,官府卻不聞不問?這裏已鬧翻了天,駐紮在洛北的官軍不可能不知道。”一名受傷的年輕劍手忽地問道。
卜鐵失笑道:“傻小子,你跟了我多久了?”
年輕劍手道:“已經快半年了。”
卜鐵訝然道:“你才跟了我半年不到,卻願意在這裏與我拚死守關?”
年輕劍手一臉茫然,傻笑道:“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覺得,我應該這麽做。”
六叔忽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從王屋山那邊過來的罷?”
年輕劍手麵色黯然,回憶道:“不錯,我們的村子就在河水邊上,在我十八歲那年,一夥山賊突襲了村莊,隻有我一人僥幸逃脫。我出身漁家,這雙手本該撐船撒網,但如今卻用來握劍,為的就是能夠在這亂世年代存活下去。”
六叔歎道:“孩子,你在外學劍的這幾年,一直漂泊無定,吃盡了苦頭,當你遇到了少主人之後,這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家園。”
年輕劍手恍然大悟,慨然道:“我明白了,這裏確實給了我一種家的感覺,我不能再失去這個家園,我要與大家一起,共同來保護它。”
六叔嗬嗬一笑,點頭道:“官府以前保護不了你的村莊,如今也保護不了我們這個共同的家園,我們隻有靠自己,我們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年輕劍手的眼中盡是閃動的光芒,凜然道:“為守護家園而戰,死而無憾。”
卜鐵發出一聲長歎,頗有感觸地道:“如今朝廷無能,以致盜賊肆虐,各方豪強弱肉強食的現象多不勝數,官府對今晚這等事情早已司空見慣,根本管不過來。”
年輕劍手道:“能有今晚這麽大動靜的,應該不多罷?可不能說管不過來。”
卜鐵苦笑道:“不管是呂津也好,洛西五雄也罷,這都是名震一方的豪強,當官的也不敢輕易招惹,今晚的事自然能避就避了,哪會主動來管?若是呂津再用錢財打點一番,你就是去官府報案,人家也懶得理你。”
年輕劍手謔道:“事小管不過來,事大又不敢管,這些當官的還真夠苦的。”
卜鐵卻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神秘地道:“這如今的朝廷啊,是靠不住了,所幸我已給大家找好了出路,等擊退呂津之後,我自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明白。”
大家聞言精神一振,無不齊聲叫好,隻把關樓外的呂津嚇得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