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之後,來歙獨自回去,劉宸則與九虎一起住在王家。

 王臨賞給他的那兩名女子正忙著收拾屋子,搶著為他效勞。

 既來之則安之,劉宸舒展了一下四肢,緩緩走到一張精致的木案前坐下,給自己滿上了一盞茶,他伸手去端茶盞,握到的卻是一雙細膩的小手。

 他略一遲疑,一個柔軟的身體已貼了過來,將茶盞湊到他口前,嬌滴滴地道:“賤妾來伺候公子吃茶。”

 那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這麽急著討好公子,我都為你害臊。”

 這邊的藍裙女子笑罵一聲:“你這小妮子,就是臉皮薄,難道你不想伺候公子?有種的話晚上別跟公子睡。”

 疊被褥的綠裙女子羞紅著臉道:“公子的臥榻是我鋪好的,不讓你睡才是。”

 劉宸聞著滿鼻的幽香,聽著二女甜膩的嬉鬧聲,一時陷入了溫柔鄉裏,他愜意地張開大口,將茶水吃了個幹淨。

 藍裳女子放下茶盞,一雙柔荑探到他胸口,輕輕摩挲著,口中幽幽道:“賤妾給公子做個按摩好不好?”

 不等劉宸答話,她的一雙胳膊已攀上了他頸項。

 劉宸雖浪跡江湖慣了,卻哪見過這等**的場麵?他隻覺渾身一陣燥熱,竟有些把持不住了,大驚之下忙將玄功默運。

 趕了幾天的山路,渾身有些酸痛,這會被她柔軟的小手一捏,當真十分舒服,他幹脆閉上雙目,慢慢享受起來。

 他心裏明白,這兩名女子其實是王臨派過來監視自己,試探自己的,必須裝成一副自甘墮落的模樣,以麻痹對方。

 直覺告訴他,此二女並不簡單,瞧她們言行中自有一種妖嬈之態,應該跟人學過專門的媚功,不過他劉宸修為高深,玄功運轉之下,自然絲毫不懼。

 對方想試探他的虛實,他又何嚐不想試探對方的虛實?

 他卻也不能表現得很輕易地就被對方的媚功所俘獲,否則就讓王臨小瞧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要恰到好處地應對,才能令王臨既欣賞,又放心。

 “公子,被褥已經鋪好了。”綠裙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劉宸正想支開這兩人,當下道:“那好,我要休息了,你們都出去罷。”

 二女對望一眼,委屈地道:“公子是嫌棄我們嗎?”

 劉宸明知對方是裝出來的,卻也不免生出幾分憐惜之意:“你們這話是何意?”

 綠裙女子臉上掛著淚珠,撅嘴道:“太子殿下將我姐妹二人賜給了公子,公子卻不讓我們侍寢,不是嫌棄我們是什麽?”

 劉宸嚇了一跳:“不是罷?你們真要和我睡……一起?”

 二女認真地點了點頭,藍裙女子道:“若是讓殿下知道了我們沒能伺候好公子,挨一頓揍都是輕的了,說不定還會被賣到那種地方去,可就慘了。”

 劉宸心道:“看來王臨是給我找了兩個貼身膏藥,好讓我片刻也分身不得。再推脫下去,難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他當下道:“如果兩位美女不嫌擠,那就睡一塊罷。”

 二女登時笑靨如花,藍裙女子風情滿滿地道:“天氣轉涼了,擠著睡才暖和。”

 劉宸道:“說實話,我還真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塊,尤其是女人。剛才被你們這一嚇,登時睡意全無,不如先陪我喝幾杯罷?”

 綠裙女子羞紅著臉問道:“公子之前從未跟其她女子一起……睡過?”

 劉宸道:“沒有。”

 二女四目相對,搖頭道:“我們不信。”

 劉宸瞎扯道:“我練的是童子功,師父說過,這女人萬萬睡不得。”

 藍裙女子將信將疑地道:“那你還敢跟我們……一塊睡?”

 劉宸道:“所以啊,咱得先約法三章,睡覺歸睡覺,可不能過了界。”

 藍裙女子似笑還羞地道:“行,隻要你自己把持得住,咱姐妹絕對不為難你。”

 劉宸倒抽一口涼氣,苦笑道:“美女,上酒。”

 綠裙女子道:“真要喝?你剛才還沒喝夠?”

 劉宸兩眼一翻,道:“光顧著和那獨眼怪生氣去了,哪有多少時間喝酒?要不是看在兩位美女的份上,我非揍扁他屁股不可。”

 綠裙女子抿嘴笑道:“也就公子你敢這麽叫他。”

 劉宸撒潑道:“敢跟小爺我搶席位坐,揍他沒商量。”

 二女一陣嬉笑,綠裙女子起身道:“我去準備酒菜,公子稍等片刻。”

 劉宸道聲多謝,繼續吃茶,享受著那份悠哉。一盞還未吃完,便見那綠裙女子提著一個菜籠走了進來,打開一看,裏麵全是熱騰騰的酒菜。

 他心道:“看來王家的膳房是晝夜開火的,果然氣派,老子非猛吃他王家一頓不可,也算是替天下黎民百姓討回一點小債。”

 二女伺候劉宸吃酒,也時不時地被灌進去幾杯。他半真半假地說著自己在江湖上遇到的奇人異事,直把二女聽得心往神馳。

 一壺酒喝光,二女已有了幾分醉意,劉宸假裝不勝酒力,說著醉話爬往臥榻:“你個獨眼怪,下次再敢惹我,看我不把你臉上的粗毛都給拔光了。”

 二女見他上了榻,便也歪歪扭扭地跟了過去,將他擠到了最裏頭。

 劉宸假裝呼呼大睡,搖也搖不醒。就在二女一陣失望的時候,他突然兩指探出,點了她二人的睡穴。

 他翻身下榻,輕輕走到門後,側耳聽了一下,門外不遠有兩個粗重的呼吸聲,應該是王家的下人。劉宸心道謝天謝地,當下將窗戶打開,一溜煙地竄了出去,上了屋簷。

 這王家老宅由許多的院落組成,劉宸所在的這片院落較為靠外,是王家專門招待外賓的地方。他居高臨下,辨清方位,往裏邊摸去。

 輕鬆避過護院家丁的巡視,他在四處大致轉了一圈,將各處的地形熟記於心。最後,他將目標鎖定在一片華麗的院落前,這應該是王家人自己住的地方了。

 他先在周圍遠遠觀察了一番,確定沒有高手埋伏,這才大膽掠了過去。附近搜尋了一陣卻也沒有什麽重大發現,正失望間,那邊側門輕響,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他循聲摸了過去,見有一個窈窕背影,提著燈籠走出了屋,進了角落裏的茅房。他心道晦氣,正想轉身離去,不料隔壁小院傳來輕輕的開門聲。

 這大半夜的,未免太過巧合,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古怪?劉宸心中嘀咕著,便又耐著性子縮了回去,細心查看。

 一名年邁的老漢,僂身而出,邁著蹣跚的步子,也往茅房走去。這茅房與剛才那女子所進的茅房隻隔了一道院牆,這不免讓劉宸起了疑慮。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走了出來,劉宸從這個角度看清了對方麵容,竟是晚宴上出現在太子身邊的那名侍婢,來歙還曾說她是皇後的人。

 他一時心神失守,忘了匿藏氣息,對方立時有所察覺。他當下不敢大意,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侍婢不但不簡單,且是一名深藏不漏的高手。

 他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當下伏在原地小心觀察,過不多時,那老漢也從隔壁的茅房走了出來,卻也瞧不出有何異樣。

 他便故意將匿藏的氣息散發出來一點,看看對方的反應。對方果然產生了警覺,一雙原本昏花的老眼,登時電射有光,朝這邊屋頂上偷偷掃了一下。

 劉宸早有防備,及時匿藏了起來。他已心中雪亮,迅速收起氣息,一溜煙地去了。

 那老漢聽到些許異響,卻也不敢亂動,他似乎不敢顯露自己的武功。

 劉宸回到屋內,琢磨著剛才的事情,一時也理不出頭緒,不過直覺告訴他,王家似乎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瞧瞧時辰也差不多了,他將二女的睡穴解開,假裝倒頭大睡。

 二女醒來,頭腦兀自有些昏昏沉沉,將劉宸搖了幾下。

 他死活裝睡,不敢“醒轉”。

 藍裙女子首先下了榻,開門走了出去,兩名婢女登時低頭行禮。

 “我問你們,晚上有沒有人出去過?或者說,院內有沒有什麽異動?”

 “沒有啊,我們一直守在這裏。再說了,那邊廂房還住著兩頭老虎哩,誰這麽大膽,剛在這裏撒野?”

 藍裙女子想想也是,轉身回屋去了。

 過不多時,院外傳來一個人的說話聲,卻是來歙找劉宸來了。

 劉宸如蒙大赦,這才“悠悠醒來”,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來歙調侃道:“劉少俠昨晚攜二美同醉,真是羨煞旁人啊。”

 劉宸紅著臉,壓低聲音道:“來繡衣救我啊,這兩個女子太難纏了,我再也不要住在王家,她們昨晚非要和我擠在一張榻上睡覺,害得我提心吊膽地裝睡了一宿。”

 來歙聽得哈哈大笑,驚走了枝頭的晨鳥。

 二人閑聊片刻,另外兩間廂房各走出一人,正是郭親和成重。原來王臨考慮到劉宸與其他七虎都有過節,便隻派了這二人與他相處,倒也算是有心。

 幾人也不廢話,匆匆出了王家,騎著快馬直奔覆盎門,徑往太學府趕去。

 路過覆盎門時,劉宸見周圍皆有重兵把守,城樓上弓箭手遍布,正來回巡視。他瞧這架勢,心道敵人應該絕無逃走的可能,遂放下心來。

 太學府已遙遙在望,院牆外有幾隊把守的衛士,正等著他們幾人。

 劉宸與來歙跳下馬來,並肩而行,前者故意加快腳步,與身後二虎拉開一點距離,賊眼兮兮地笑道:“我昨晚偷偷溜出去了,在王家老宅逛了一大圈。”

 來歙道:“莫不是有什麽發現?”

 劉宸得意地道:“那是必然的。你猜我看見了誰?”

 “別賣關子了,快說。”

 “就是太子身邊那婢女,哦不,確切一點說,是皇後的婢女。”

 “原碧?你小子不會真的迷上她了罷?”

 “你想哪去了?我看見她大半夜的,一個人偷偷起來上茅房。”

 來歙沒好氣地道:“還說沒有?你不會一晚上盡監視著她罷?連上茅房都不放過……嘿嘿……王臨賜給你的二女你怎麽打發的?”

 劉宸白了對方一眼:“你正經點好不好?那個……叫原碧是罷?她剛出來不久,臨近的院子又出來一個老漢,去了隔壁茅房。你不覺得事情有些太過巧合了嗎?”

 “是有些巧合,你懷疑這兩人有……奸情?這似乎不大可能。”

 “不是,我懷疑他們在傳遞消息,因為那兩間茅房隻隔了一道院牆。”

 來歙警覺起來:“這原碧雖是一名婢女,在王家的地位可不低,能與她住在同一片院落的,身份自然也不低,這會是誰呢?”

 “我暗中試探過了,這二人都會武功,且還是高手。”

 “看來我得好好查一查這個女人的底細了,我當時就覺得她不對勁,可王臨那糊塗蛋就是不聽,還以為我想和他搶女人。”

 劉宸啞然失笑,原來王臨與來歙之間的過節,緣起於此。

 說話間,二人到了眾衛士身前。

 王涉指著幾名衛士道:“按照你的要求,人都找來了。”

 劉宸點了點頭,朝幾人問道:“那晚就是你們幾個最先追到這裏的?”

 一人道:“是的,對方身法太快,翻過院牆之後很快就消失了。”

 “你們追進院牆之後,最後看見對方的身影,是在哪裏?”

 幾人一臉懵憧,答不上來。劉宸淡淡道:“你們再好好想想。”

 一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忽地道:“當時追進去,我似乎看到了一道影子,不過對方身法太快,一眨眼就消失了,具體在哪裏消失的,一時記不清楚。”

 劉宸拍著他肩膀道:“很好,一會我們來模仿那日的情形。現在也是晚上,光線也差不多,我在前麵跑,你們在後麵追,如果我跑的路線對了,就告訴我。”

 來歙撫掌而笑:“這個法子真是太絕了。”眾人亦都明白了劉宸的用心。

 劉宸道:“天就快亮了,大家抓緊時間。”

 他略一查看附近的地形,便變換著路線,模仿那晚的敵人,但一連幾次下來,衛士們都一個勁地搖頭。

 劉宸忽然若有所悟,朝那幾人道:“我忘記問一件事,對方的輕功如何?”

 先前那人道:“對啊,你跑得太快了,因此感覺上不對。”

 劉宸便放慢速度,再試幾次,一名衛士忽地大叫:“我想起來了,就是這裏。”

 先前那人也一個勁地點頭:“對,就是這裏了,絕對錯不了。”

 劉宸大喜,趕忙記下剛才的路線,在落腳處灑下一把“十裏飄香花弄影”。

 他在做了記號的附近地方仔細搜尋,一寸土地都不放過。過了片刻,他拾起了一小塊碎玉,走到燈籠前看了又看。

 來歙走了過來,問道:“這麽小的一點碎玉,難道它有什麽問題?”

 劉宸道:“你仔細瞧瞧,這玉的質地,可不是一般的貨色。”

 “不錯。”來歙朝哀章道,“國將爺,你見多識廣,應該比我們更識貨。”

 哀章隻瞧了一眼,便道:“果然是上等貨色,就是在京城裏,能有這等貨色出售的,也隻有寥寥幾家店麵而已。”

 來歙大喜:“麻煩國將爺在前麵帶路,咱們一家家的找過去。”

 哀章道:“為什麽隻有這麽一點點?如果是凶手的玉鐲碎了,那其他碎塊呢?”

 來歙道:“正因為隻有這麽一小塊,才更有理由懷疑它就是凶手留下的。還記得罷?就在前幾天,凶手再一次在這裏出現過。”

 哀章驚呼道:“你是說……其它的碎塊被凶手撿走了?”

 劉宸道:“很有可能。這一塊碎玉掉入了鬆土裏麵,若不是有針對性的尋找,可以說很難找到。看來這玉鐲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否則凶手也不會再次冒險回來。”

 來歙道:“我猜想,凶手很可能是為了格擋身後的箭矢,把玉鐲弄碎的。”

 那幾名衛士連忙點頭:“當時,確實往院內放了幾輪箭。”

 劉宸道:“案子終於有了突破,不過凶手逃走之謎依然沒有解開。”

 來歙道:“這已經不重要了,有了這個線索,咱們來個順藤摸瓜。”他便將計劃與大家細說了一遍,各人紛紛點頭。

 大家從城南的一家知名首飾店開始,由劉宸這個生人出麵,套問店家的話,來歙等人則在店外等候。令人失望的是,那個玉鐲並不是從這家店裏出的貨。

 哀章領著大家繼續往城北而去,他介紹道:“這一片有三家大的首飾店,如果還是一無所獲,事情就有些糟糕了。”聽他這麽一說,眾人無不心中惴惴。

 所幸問到第二家叫做“金銀軒”的店鋪時,那店家一眼就認出了那塊碎玉的質地。

 不過他還有些納悶,嘀咕道:“我店裏的玉器並不多,但無一不是精品、絕品,專為愛收藏的人準備的。前些日子,有位大爺過來買過這樣的鐲子,可好像不是你啊。”

 劉宸壓住心中的喜悅,淡淡道:“店家好記性,那是我表哥。這不摔碎了嘛,又苦於脫不開身,托我再買一件同樣的回去。謝天謝地,終於讓我找對了地方。”

 “我就說嘛,但凡最近來我這裏買過東西的大主顧,沒道理一點印象都沒有。”

 劉宸盯著對方瞧了一陣,嘖嘖讚道:“錯不了,錯不了。我表哥說了,店家是一位豐姿高雅,儀容非俗的奇男子,有飄然出世之表,我剛才這麽一看,肯定就是你了。”

 店家聽得劉宸誇獎,笑得合不攏嘴,口中雖一個勁地謙讓,臉上卻寫滿了得意之色,立時對劉宸倍感親切,就像見到了親人一樣。

 劉宸不免心中暗笑:“看來不隻是女人喜歡聽好話,男人也不例外,尤其是注重外表的中年男人。”

 店家見劉宸忽然沉思不語,當下壞笑一聲:“公子是不是也想起了哪位姑娘?要不也買一個回去罷。這是剛從西南邊陲之國進的一批新貨,其他店可買不到。你看這翠綠色的光彩,那都是千年寶玉所特有的,姑娘家見了都喜歡,嘿嘿……”

 劉宸嘿嘿一笑:“你我真是情趣相投,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二人一陣壞笑,甚是投緣,瞧那情形就好似王八看到了鱉。

 劉宸忽地兩眼一翻,喟然道:“可惜啊,可惜……這玉鐲易求,但是像那麽漂亮的姑娘卻再難找到第二個了。”

 店家狂咽幾下口水,麵有妒色地道:“你表哥那天確實帶了一位身段極好的姑娘來挑鐲子,不過那姑娘蒙著麵紗,沒瞧見容貌,難道她竟是個人間尤物?”

 “可不是麽,我怎麽沒這運氣呢?竟讓我表哥搶了先,真是沒天理了。”

 “唉……就你表哥那副尊容,竟能有這般豔福,連我都有些為你抱不平了。”

 “所以說嘛,有時候啊,運氣比實力還重要。”

 “公子也不要灰心,那條巷子女人多了去了,每天都有新鮮貨色,隻要你肯花錢,經常去轉轉,一定能夠如願以償……嘿嘿……”

 “哦……還有這種好事?我表哥可沒有告訴我。”

 “你表哥真是個混蛋,虧你還這麽幫他。你不妨去城裏的賭場打聽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店家剛要開口,劉宸眼中突然瞧見了一點寒星,正是從店內的簾子後射出來的,所取目標正是店家的後腦。

 他一掌探出,將暗器震開,縱身追入店內。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異響,跟著便是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劉宸心道糟糕,他回頭一瞧,見那店家已仰麵而斃,咽喉處插著一枚綠幽幽的短箭。

 沒想到敵人竟埋伏了兩路殺手,果然狡猾之極。

 來歙等人聽到異動,已往後院搜去,如今最空虛的是前門。劉宸一個倒飛從前門翻了出去,來到街上,他抬頭一望,對麵屋簷上正有一道矯健的身影欲轉身離去。

 “留下罷!”劉宸雙掌一提,朝屋簷上猛推,正是那招『霸龍引玉』。

 但聞半空中一聲巨響,震得附近各人耳鼓發麻,屋簷上那人悶哼一聲,隨著一片瓦礫掉了下來,摔在街上。

 劉宸剛到近前,那人卻詭笑一下,頭一歪便躺地上不動了,嘴角正溢著黑血。

 一探對方鼻息,早已斷氣了,看來此人已吞服了事先含在口中的毒藥。

 劉宸瞧著地上的屍體一陣搖頭,敵人無疑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且門規森嚴,連他都無法留下對方的活口,來歙那邊多半也沒有希望。

 果然,來歙提著一具屍體走了過來,一臉失望之色:“看來線索又斷了。”

 哀章指著身後幾名緹騎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飯桶,廢物!敵人都潛伏在這裏了,你們一個個都毫無察覺,都是幹什麽吃的?”

 一人囁嚅道:“對方善於喬裝易容,實在不好辨識啊……”

 哀章一巴掌打在對方臉上:“都是借口,滾!”

 劉宸朝死去的店家告罪一聲,往哀章這邊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國將爺別急,人是死了,但線索未必就斷了。這店裏啊,說不定還有會說話的東西。”

 來歙一驚:“賬簿。”

 劉宸與他相視一笑,已在店裏翻找起來。

 哀章聞言,立刻過來幫忙,過了片刻,他舉起一卷書簡,叫道:“是不是這個?”

 劉宸和來歙走近一瞧,上麵記錄的果然是最近兩月的進賬和出賬,顧客的姓名和住址都清楚地寫在那哩,但仔細查看一遍之後,卻並無周伍的名字。

 哀章有些納悶,臉上疑慮重重。

 劉宸笑道:“周將軍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多半會用別人的名字登記。”

 哀章道:“那這賬簿有什麽用?”

 劉宸得意地道:“還好我剛才向店家打聽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說話的時候,目光朝周圍迅速掃了一下。

 各人都以為劉宸這一眼是在警戒敵人,隻有來歙明白,劉宸是在看各人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反應,因為這些人當中可能有內奸。

 遺憾的是,劉宸並無發現。難道是自己多疑了?抑或是對方的隱藏功夫太深了?

 哀章已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打聽到了什麽?”

 劉宸道:“國將爺,長安城內有沒有這麽一個地方,那裏的女人多不勝數,每天都有新鮮的……貨色,男人們多喜歡去那裏消遣。”

 哀章壞笑道:“女人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宮裏,不過男人又多,那隻有綠柳巷了。”

 劉宸立刻在賬簿上找了起來,果然發現了兩處地方都寫有“綠柳巷”,登記人分別有兩個,後麵還注明了金額。

 哀章自語道:“銅錢八千文,這個肯定不是,白銀二百兩,這還差不多……哎喲喂,這周伍在女人身上還真舍得血本啊。”

 “寧依婧……哀國將在綠柳巷聽過此人嗎?”來歙問道。

 哀章幹咳一聲,搖頭道:“好像沒聽說過。”

 “這就奇怪了,連哀國將都沒有聽說過,綠柳巷有這人麽?”來歙陷入苦思。

 一名衛士忽然插嘴道:“綠柳巷的姑娘,多半都有一個藝名。”

 哀章恍然大悟,喜上眉梢道:“不錯,這寧依婧多半是人家的真名。”

 劉宸道:“我們立刻去衛將軍府,商量下一步對策。從現在開始,這裏的每一位人都不許離開大家的視線,以免泄露消息。”

 哀章一驚:“你是說……我們當中有奸細?”

 來歙道:“要不然呢?殺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們剛有了線索,就跑來首飾店殺人滅口了,這肯定有人將消息傳了出去。”

 “敵人為什麽不先將店家殺了?”

 “對方並未料到我們會查出玉鐲的線索,若是老早就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誰會這麽蠢?”

 哀章的臉漲得通紅,他幹笑一聲,招呼著大家往衛將軍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