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樊城已不是之前的老樣子了,城頭插上了秦豐的旗幟。

 像樊城這種小城,幾乎無險可守,與同為小城的襄陽比起來,天壤之別。二者雖然隻隔了一條漢水,但樊城屬南陽,襄陽屬南郡,如今一同歸了秦豐。

 秦豐早看上了襄陽和樊城這兩塊地盤,他在南郡的腹地起兵之後,迅速北上,很快攻陷了邔縣和襄陽,將漢水的咽喉之地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這不失為一步好棋。

 在襄陽站穩腳跟之後,他自然要把魔掌伸到漢水北岸的南陽,不過他斷然不敢深入南陽的腹地,隻敢背靠著漢水作戰,將緊挨著南郡的鄧縣攻下了,樊城便也到手。

 既然鄧縣的歸屬已經易主,樊城的樊興不得不低頭,在利益上進行了讓步。

 當年,樊興在湖陽樊家的財力支持下,在劉縯的武力支持下,開辟出了一條北至河水的陸路商道,再利用漢水之便,可由水路直抵江水。

 如此一來,一條貫通南北的商道就形成了,經過數年的經營,越發繁榮。

 河水至樊城的這段路,由樊興掌控,漢水至江水的這段路,由秦豐掌控。

 這幾年,秦豐嚐到了甜頭,但是他飲水不思源,還總想著獨吞整條商道。

 這一次,秦豐親自到了樊興的家裏,欲再進行威逼利誘。

 樊興在會客廳設宴款待,秦豐傲慢無禮,上去就把主人家的席位占了。

 即便客人的身份尊貴,那也要等主人家主動讓座,那有這麽上去就占座的?

 說好聽了,他秦豐現在是樊城的主人,但要說得不好聽,他隻是朝廷的一個反賊,能在樊城占多久,那還是個未知之數,如此喧賓奪主確實有些過分。

 陪同在樊興身旁的朱祐怒目而視,正要發火,卻被樊興拉了一把。

 樊興知道對方的那點小心思,對方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在如今這種形勢下,犯不著與人家在這種小事上慪氣,讓一步又如何?

 他本想與秦豐同席,但此刻鄙夷其為人,便招來下人在秦豐旁再置一席。

 氣氛一下子就僵了,雙方的人也都敵意很深,在廳中各分兩邊坐下。

 落座之後,秦豐發出一陣大笑,主人家還沒說話,他又喧賓奪主了。

 看來,他已完全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了。

 “樊公子,知道我今天為何親自過來嗎?”

 樊興淡淡一笑:“秦公的心思深如大海,我這種小人物如何揣度得透?”

 他這話攻防兼備,含義深刻。

 秦豐怔了怔,旋即露出一個笑容。

 “樊公子在經商方麵的才能,我是佩服的,更難得的是你還仗義,自咱們合作的第一天起,你就給了我方便,這是個好的開始啊,為何不考慮進一步的合作呢?”

 樊興搖頭一歎,真是滿肚子的苦水。

 “打一開始,對秦公的貨,我隻收市價的七成,這已經賺不到錢了,純粹是為了交秦公這個朋友而已。而在去年,秦公入主鄧縣,造訪樊城,我為了表示歡迎和慶賀,虧著本和秦公做生意,隻要是秦公的貨,隻收市價的五成,這還合作得不夠嗎?”

 他這麽做,不是歡迎秦豐,而是被對方威逼,不過話得說得好聽一點。

 聽到這裏,秦豐笑而不語。

 樊興喟然長歎:“但是最近,秦公的心思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你竟然要插手我所有的生意,一開口就要提去貨運價格的兩成,這麽做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跟著秦豐來的有三名猛將,滿臉黑須的大漢是張成,尖嘴瘦漢是張楊,還有一名比較壯實的凶惡之人,是張康。他三人不是親兄弟,卻同出一族,在南郡頗有勢力。

 當年,他三人合著蔡宏和蔡闌兩兄弟,與劉縯他們在漢水邊上打過一架。

 雖然後來雙方和氣收場,但隻是迫於利益關係,相互間的仇恨並沒有解開。

 張楊話語最多,他忍不住插口了。

 “我們秦公又不白拿你的錢,以後啊,這條商路的安全,我們全包了。”

 張成也道:“別不識抬舉,秦公願意與你合作,那是看得起你。”

 樊興輕蔑地笑了一聲。

 “鄧縣以北,秦公說話不管用罷?”

 張康忽然跳了起來,用手指著樊興。

 “我們秦公的大軍,遲早打到洛陽去,你信不信?這麽跟你說罷,我們秦公拿定了的主意那就是鐵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從今往後啊,青龍寨的活,我們接了。”

 “好大的口氣!有人想替我當這個寨主了嗎?”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劉縯手執銀槍而入,劉嘉提著巨劍,緊隨其後。

 樊興鬆一口氣,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他料想秦豐這一次來者不善,早已暗中知會劉縯。

 劉縯二人本該早一些到的,因為在津渡耽擱一陣,來得遲了。

 劉嘉假裝責怪樊興,以混淆視聽,也免得秦豐記恨樊興。

 “好你個樊興,一聲不響地請人喝酒,也不告訴我們青龍寨一聲,多虧我寨主哥哥消息靈通,帶著我日趕夜趕,終於趕上了。”

 一時間,廳內氣氛尷尬,大家都不作聲。

 劉縯掃視眾人,笑道:“怎麽?我二人這麽不受待見麽?”

 樊興幹笑一聲:“來人,加座。”

 下人們趕緊張羅,轉眼間又挨著樊興置了一處席位。

 秦豐果然一時摸不著頭腦了,不過他也是見慣了場麵的人,當下賠笑一聲。

 “既然劉寨主來了,那就更好了,咱們當麵鑼對麵鼓地把一些話說個明白。”

 “哦?”劉縯落座,冷冷道,“咱們之間又出什麽誤會了嗎?”

 秦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倒不是。不過我近來聽說劉寨主有些忙不過來,所以想替你分憂啊。”

 劉縯道:“秦兄有什麽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秦豐雖然張狂,但見了劉縯的氣勢,也有點心中發寒,尤其是見了對方身旁那一杆與眾不同的銀槍,更有些坐立不安。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在樊城放了一千守軍,終於有了幾分底氣。

 “在護送樊家車隊這件事情上,我想盡一份力,提成方麵可以商量。”

 他的口氣明顯軟了,張氏三兄弟登時有些不滿,張牙舞爪起來。

 秦豐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意示不要妄動。

 張氏三兄弟略微安靜了一些。

 劉縯忽然放聲大笑,幹脆利落地道:“沒得商量。”

 他知道秦豐的貪婪是沒有底線的,所以他與對方劃清底線,雙方各做各的生意。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秦豐會繼續得寸進尺,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煩惱。

 秦豐的臉色登時變了,還沒有人敢這麽不給他麵子。

 “劉寨主,我勸你別把話說得那麽死,別忘了,現在的樊城誰說了算。”

 這是**裸的武力威脅了。

 劉縯仰天大笑,淩厲的目光直射對方,話說得擲地有聲。

 “我在這裏,任何人的話都未必管用。”

 “你……”秦豐已氣得麵如豬肝。

 張氏三兄弟拍案而起,似乎動手在即。

 秦豐卻大喝一聲:“坐下。”他終究不敢在劉縯麵前放肆。

 張氏三兄弟搞不懂秦豐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但也不敢抗命,氣衝衝坐了回去。

 劉縯朝秦豐抱拳,道:“秦兄,什麽事都可以談,唯獨這一件事沒得談,它就像我劉伯升的女人一樣,誰都別打歪主意,為免傷了你我的和氣,以後提都不要提。”

 眼見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秦豐仰天打個哈哈。

 “劉寨主誤會了,我本來是想幫你分憂,既然你這麽見外,這事不提也罷。”

 劉縯道:“謝秦兄體諒。”

 秦豐的眼珠拐了拐,又道:“公事不談了,咱們談點私事總可以罷?”

 劉縯道:“秦兄請講。”

 秦豐道:“劉寨主年少英雄,令我動了愛才之心啊。巧得很,我有兩名愛女,正值出嫁的年齡,現欲許配給劉寨主,不知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