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山奇沿著原路出了密道,到了九天禪室,發現四下空無一人。

 他先依著記憶原路返回,往最開始與敵人交戰的地方尋去。

 到了那附近,周圍還是一個敵人都沒有,就連那些可怕的蜘蛛都不見了。

 他試著喊了兩聲:“哀章……來歙……”

 “師父,是你嗎?”

 附近的一間幽室傳來一聲驚呼。

 邊山奇大喜,往那邊走了過去:“是我啊,你們都在嗎?”

 哀章道:“我和大師兄都在,來繡衣也在,大家都在運氣逼毒。”

 三人都走了出去。

 李熊連忙問候一聲:“師父安好,見到你老人家回來實在太好了。”

 來歙瞧了瞧邊山奇身後,奇道:“其他人呢?沒和你在一起嗎?”

 邊山奇心中一慌,應付著道:“大家被王臨騙進了一條密道,後來走散了。”

 來歙也沒多想,便不再作聲。

 邊山奇又道:“就隻剩你們三人了嗎?”

 哀章道:“是啊。有兩名同門本來逃到了這裏,但後來都毒發身亡了。”

 邊山奇道:“敵人都已走了,你們幹嘛還待在這個鬼地方不走?”

 李熊歎道:“我們試著走了一陣,就是走不出去啊,所以又回到了原地,希望有人回來接我們,沒想到把師父給盼來了……”說到這裏,他盯著邊山奇在笑。

 哀章哂道:“師父,你不要告訴我們,你也是轉暈乎了轉到這裏的。”

 邊山奇啞然失笑,他這才記起王臨告訴過他怎麽走出這裏。

 “敢小瞧你師父?跟我來。”

 三人見他信心十足,無不大喜過望。

 邊山奇找到一盞燈瞧了瞧,見上頭果真有個人形的圖案,當下心中有數。

 當時,王臨為了騙取邊山奇的信任,倒是說了句實話。

 照著王臨所說,邊山奇終於找到了出口,大家快步出了擎天閣,往外麵走去。

 王家大院內靜悄悄的,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當他們到了大門口,這才瞧見了守衛在那的衛士。

 邊山奇問道:“有沒有人出去過?”

 衛士中走出一名頭領,道:“當然有啊,是衛將軍親自帶著人出去的。”

 邊山奇心叫糟糕,那王涉早被敵人抓去了,怎會無緣無故帶著人出去?

 來歙忙問一句:“出去了多少人?”

 那頭領道:“有長長一大隊人。”

 邊山奇驚叫道:“不好,大家快隨我去未央宮救駕。”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陛下詔令在此。”邊山奇摸出一卷帛書,當眾展開。

 那些衛士連忙對著邊山奇手上的帛書跪拜。

 邊山奇朗聲道:“詔令曰,邊山奇奉旨查案,代天子行事,若事出有因,文武百官皆聽調遣。”由於時間緊迫,他大概宣讀了幾句,便匆匆將詔書收起。

 “現在陛下可能有危險,我命你們速回未央宮救駕,不得有誤。”

 那頭領囁嚅道:“可是……這裏的事情……”

 哀章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個豬腦子,這麽好的立功機會都不知道珍惜。這裏隨便留點人就行了,隻要有人在就不算失職,你要是違抗陛下的詔令,誤了大事,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那人一想也是,趕緊命人通報下去,迅速召集人馬。

 未央宮北闕門外,走來了一行人。

 見了對方那一身甲胄和手裏的重兵器,值守宮門的軍士忙打起精神,那是百裏挑一的重甲力士,是衛士當中的勇士,多為衛將軍的親信,有的還受到過陛下的褒獎。

 領頭一人正是衛將軍王涉,不過此刻看來,卻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不僅如此,王涉的兩側各有一名衛士攙扶著他,這更說明了他身子不適。

 在王涉的身後,有一名高冠華服之人,是王臨,也就是現在的統義陽王。

 王臨兩側也各有一人,是巴老師和麻管家。

 到了宮門前,麻管家趕了幾步,走到了最前頭,神情十分激動。

 “大事不好,邊山奇反了,我們要……要……”

 這麻管家因為與皇帝沾親帶故,又是王家的老管家,所以時常得皇帝召見,去匯報一些王家的情況,幾乎每月都會出入未央宮幾次,值守宮門的人大多認識他。

 一名頭領見他說得氣喘籲籲,忙安慰了一下。

 “麻管家,先別急,有話慢慢說。你是不是想麵見陛下?”

 麻管家連連點頭:“邊山奇謀害統義陽王不成,還打傷了衛將軍。”

 “竟有這種事?”那人驚呆了。

 王涉身側一名衛士舉起了衛將軍令牌。

 “快放行。邊山奇已逃往城外,衛將軍要立刻麵見陛下,請求發兵捉拿。”

 這麽重要的事,區區一個值守宮門的小頭領實在擔待不起,沒有理由不放行,不過對方的人數有些多,似乎不大合規矩,犯了宮裏的忌諱。

 好在對方身份無誤,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連衛將軍的令牌都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差錯才對。若是衛將軍起了二心,陛下還能活到今日嗎?

 那人已心中有數,不過他還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衛將軍是否清醒。

 王臨見對方有些猶豫,便走了過去,那神色十分不悅。

 “你在懷疑本王的身份,還是在懷疑衛將軍的身份?”

 那人心中一驚,道聲:“不敢。”

 王臨冷笑一聲:“難道你是陰陽家弟子,想給邊山奇拖延時間嗎?”

 “王爺說笑了,我這種資質,陰陽家哪看得上。”

 王臨一陣大笑,忽又臉色一沉,喝道:“還不放行!”

 那人倒也有幾分膽識,賠笑道:“請王爺恕罪,我想親口問一下衛將軍。”

 王臨略感詫異,旋即釋然,大方地讓開身子,相請道:“你問罷。”

 那人沒想到王臨忽然這麽好說話了,終於舒了口氣,快步走到王涉跟前。

 “衛將軍,邊山奇真的反了?”

 王涉微微睜開眼睛,神情有些迷迷糊糊的,不過他還是回了一句:“是的。”

 那頭領終於釋懷,連忙站到一旁,把路讓開。

 一行人進了未央宮,王臨帶著大家直奔皇帝的寢宮。到了殿前丹墀下,一共有六人上前謁見,就是隊伍最前麵的那六人,其餘的都在丹墀下列隊候命。

 六人在丹墀內被一名小黃門攔下。

 小黃門冷冷道:“陛下午睡未醒,任何人不得打攪。”

 攙扶著王涉的一名衛士朝對方露出一個笑容,那竟然就是韓落石假扮的。

 “衛將軍有軍國大事稟告,邊山奇造反了。”他說著遞過去兩塊金餅。

 小黃門一雙眼珠左右拐了拐,一把接過金餅,藏於袖中。

 他已換上一副笑容:“既然是軍國大事,那一刻也耽誤不得,你們隨我來。”

 另一名衛士朝韓落石眨眼壞笑,那竟然是公子破假扮的。

 小黃門將人領到正堂,道一聲:“諸位請在此稍後。”轉身進了一道側門。

 王臨一雙賊眼轉了轉,見堂內的侍衛並不多,不由心中暗喜。

 過得一陣,堂後傳來動靜,有謁者唱曰:“陛下升座。”

 堂中侍衛忙打起精神,把身子站得挺直,那動作整齊劃一,不愧是皇帝的親兵。那邊甲胄脆響,走出數名武將,是皇帝的虎賁,他們目光一掃堂內,立於禦座之下。

 皇帝終於現身,他在兩名小黃門的攙扶下,慢步走到堂中尊位,緩緩落座。

 六人行完跪拜禮之後,王臨伏身不起,往前爬了一段距離,放聲痛哭起來。

 “父皇……邊山奇勾結匈奴人造反,日逐王的大軍已過了陰山了。”

 王臨那模樣,就像是受盡了委屈,皇帝瞧得已有幾分動容。

 王臨這一消息,更是一個晴天霹靂,以皇帝的城府之深,也有亂了方寸之象。

 麻管家低著頭上前幾步,進言道:“統義陽王發現了邊山奇的陰謀,卻被對方軟禁了起來,之所以給皇後寫那麽多信件,正是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啊。”

 他見皇帝一言不發,接著道:“衛將軍的大軍一到,統義陽王才脫出牢籠,揭發了邊山奇的罪行,不過邊山奇武藝超群,不但打傷了衛將軍,還逃出城去了。”

 皇帝胸口起伏,喘著粗氣,聽麻管家這麽一說,心中疑惑頓消,幾乎已信了。

 四下靜了一會,皇帝忽道:“邊山奇憑什麽造反?他有這個實力嗎?”

 王臨道:“父皇給了邊山奇太多的特權,他借著在京城傳經布道的便利,早把眾多的文武官員給迷惑住了,城外的屯軍已靠不住,城內的緹騎就更不用說了。”

 皇帝已怒容滿麵,指著王涉大喝道:“衛將軍,此話當真?”

 王涉抬起頭來,眼睛無精打采地瞧了皇帝一下:“是的。”

 皇帝氣得身子一軟,往後歪倒下去,兩名小黃門連忙扶住。

 王臨又道:“父皇,兒臣這裏有邊山奇勾結匈奴的證據。”

 他站起身來,摸出一卷帛書。

 皇帝沉聲道:“呈上來。”

 麻管家傴僂著身子,主動走將過去,接過帛書,高舉過頭,上前遞給侍者。

 麻管家快到虎賁近前,皇帝猛然叫了一聲:“護駕。”

 由於事出突然,以麻管家的機警,也愣了一下。回過神後,他將手中絹帛一揚,當中射出一把短匕,直取皇帝。當的一聲,短匕被禦座前的一名虎賁擋開了。

 王臨心道可惜,也不知道哪裏露出了破綻。

 事到如今,已別無選擇,他急忙往後退了幾步,到了巴老師身旁。

 皇帝已破口大罵:“你這個孽種,龍袍都穿上了,多虧我發現得及時啊。”

 王臨這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剛才太激動,不自覺地抓了抓下裳,露出了穿在裏麵的黃色布料。本以為對方已經老眼昏花了,沒想到卻無意中栽在對方那雙老眼上。

 一招失手,王臨有些怕了,顫聲道:“巴……老師,咱們的計劃……”

 巴老師大笑一聲:“無妨,多費點工夫而已。如果咱們的計劃隻能靠那把匕首才可以成功的話,簡直就是個笑話,我敢說隻要皇帝出現在這,他就死定了。”

 笑聲剛起,巴老師已往皇帝那邊撲了過去。

 麻管家正和幾名虎賁動手,一連數掌打得對方招架乏力,但一時也無法取勝。

 皇帝厲聲道:“麻管家,你為何這麽做?我有虧待過你嗎!”

 麻管家撕下臉上麵具,露出一張並不算老的麵孔。

 皇帝顫聲道:“你……不是麻管家。”

 麻管家一聲冷笑,道:“原來的麻管家早已病死了,我是他收養的義子。”

 皇帝道:“你我兩家無冤無仇,你這麽做目的何在?”

 麻管家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無冤無仇?你為了坐上帝王之位,製造了太多的冤案,連你自己都想不起來有多少仇家了罷?還記得被你夷了三族的呂家嗎?就因為有人在你家門口潑了片狗血,你便逼死了幾百人,你為了排除異己,如此濫殺無辜,不該得到報應嗎?”

 皇帝已麵無人色,他一下子全明白了,眼前這人可能是呂寬一族的。

 巴老師猛一出現,情勢就變了,他每一掌打出,都能將人震開老遠。

 禦座前的虎賁一個接一個的滾跌開來,口鼻中滲出血跡,已失去了戰鬥力。

 麻管家此時定睛一瞧,眼前卻失去了皇帝的蹤影,剛才的小黃門也不見了。

 早在麻管家射出短匕的時候,公子破和韓落石便丟下王涉,齊往那邊衝去,中途卻被堂中侍衛攔下,雙方展開一場惡戰。眾侍衛漸漸不敵,被斬殺了數人。

 韓落石是個極有心機的人,他的一雙眼睛始終注意著周圍的環境,皇帝從側門溜走的時候恰好被他看見了,他在擊殺了纏住自己的一名侍衛之後,急匆匆追了過去。

 公子破見了韓落石的反應便明白了,迅速逼退兩名敵人,追著韓落石而去。

 眾侍衛都去護駕,倒是無人去管王臨,他就在堂中傻傻地站著。

 猛然一聲巨響,禦座後的牆壁破開,躍出幾道人影。

 麻管家認得對方是九虎中人,連很少露麵的史熊都在。

 不多不少,正好出來了九人,難得九虎來得這麽整齊。

 這是一個不詳的預兆,皇帝似乎早有防備啊。

 巴老師眼見對方人多勢眾,往後退開了一些距離。在這深宮之內,他可不敢大意,也不敢過度消耗自己的功力,萬一殺了皇帝而斷送了自己的命,可就便宜了別人。

 他是個精明之人,損人不利己的事絕不會幹。在他心中,利益是最重要的。

 史熊和王狂可不客氣,這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所以一上來都使出了狠招。

 攻向巴老師正麵的是史熊的一雙拳頭,早在出招的時候,他就用上了陰陽家的絕活陰陀羅咒,巴老師忙抬起一掌,揮出一片金幕,將對方拳頭上的黑霧擋開。

 王狂一杖下點,取巴老師側腰,由於速度極快,勁道又強,發出一聲銳響。

 巴老師寬袖一展,震開鐵杖,動作幹脆利落,顯示出了驚人的實力。

 剛才那兩下,巴老師表麵上雖然威風,心底卻有了一絲深深的擔憂,對方可是不大好對付啊。一瞧那邊,麻管家已被幾人圍住,竟有些應對乏力,脫身不得。

 巴老師縱了出去,落於麻管家身旁,他決定采用先易後難的策略,先對付九虎中功力較弱的幾人。他這一下來得極快,有兩人躲閃不及,被他掌風掃中,跌出幾步。

 眼見史、王二人追來,巴老師將手一揮,掌內射出兩道金光。

 史熊定睛一瞧,那像是兩張術士用的符咒,當下伸掌一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奇怪的金光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的掌勁,從他掌心鑽了進去。

 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猛撕了一下,登時提不起來。

 王狂用鐵杖擋那金光,然而那金光遇物能過,根本擋不住,所以他比史熊更慘,被那金光打在肩窩處,把他護體真氣都震碎了。他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二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那金光是擋不住的。

 巴老師趁機全力對付剩下幾人,雙掌連連幻動之下,又傷兩人。

 九虎眼見對頭厲害,當下不敢強攻,配合著一眾侍衛,將人圍住。

 成重卻有些與眾不同,忽然提刀衝了上去,拚命一般追著巴老師不放。

 麵對這種不要命的人,巴老師選擇了避其鋒芒,將之前那種霸氣收了起來。

 巴老師似乎在積蓄氣力,也可能有其他打算。

 大多時候,成重都是背對著其他九虎中人,他的嘴唇忽然動了動。

 “皇帝已避入寢宮,那有很多虎賁把守著。”

 他在向巴老師傳遞消息,原來他和巴老師是一夥的。

 “皇帝已有防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邊山奇受高人提點,料到宮裏可能有危險,所以事先向皇帝進言,做了防備。我們九虎是分別被召進宮裏的,當王臨忽然出現在這,皇帝才將九虎一齊調來。”

 “原來如此。皇帝的寢宮攻得進去嗎?”

 “以主公之能,姑且可以試試。”

 難怪巴老師不急著對九虎痛下殺手,原來裏麵有他的人,他想先摸清情況。

 巴老師突然大喝一聲:“準備走,去後麵寢宮。”

 也就在此時,成重假裝被巴老師打了一掌,往一名同伴的懷裏跌去。

 巴老師趁機突襲,帶著麻管家成功脫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