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做什麽?上來啊。”

蟲形的首領嘴裏發出了人類才能說出的複雜音節。

時宿定了定神, 慌亂回他:“好。”然後拋出精神力絲線固定在蟲形的背部,抱著衣物攀了上去。

首領蟲形的背部有一片不小的平坦處,時宿將精神力絲線固定了幾處, 又纏繞在身上穩住了身形。

幾十米高的蟲形,視野隨著高度變得開闊。如果像人形那樣直立, 估計得有兩三百米。

帶來的視覺震撼絲毫不亞於一架頂級的大型機甲。

“蟲化太大在這顆星球上會沒那麽靈活,隻能這樣了。”

時宿是徹底顛覆了心中對雌蟲這種生物的認知, 完全不想知道首領的蟲形真實大小這種讓他頭皮發麻的事。

幾十米的高度視野極其開闊,伴隨著不輸於頂級機甲的速度, 很快就再也看不見他們剛才呆過的那個地方。

雖然移動速度很快, 但意外的很平穩。

光腦在首領身前投射出巨大坐標,上麵標注著兩個紅點位置, 現在他們正在不斷接近其中一個紅點。

以時宿目前所在的高度和3S級雄蟲的目力,很容易便看見了幾十公裏外一台模樣悠閑的機甲。

但他的自得在首領出現後很快變成了驚慌失措, 再是落荒而逃。

機甲的駕駛者是伏恩, 那個給希爾下藥, 陷害希爾的雌蟲。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裏是想來看戲, 還是想來個漁翁得利,不過一切的算盤現在都隻能落空。

機甲倉皇逃竄的模樣十分狼狽, 在能耗達到最高還是被首領追上後, 那種費力掙紮便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蟲化後的首領幾乎沒怎麽費力就將伏恩乘坐的機甲肢解粉碎,將慘白著臉, 躲在駕駛艙裏的伏恩如一袋垃圾般拎起。

那雙混濁的眼睛此時緊盯著首領,身體緊繃著,哪怕是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的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栗。

但恐懼的麵容很快變得扭曲, 又變成了極致的恨意, 那種恨意讓這個膽子本就不大的雌蟲看上去更加醜陋。

時宿看見那雙憎惡的眼中清晰呈現的妒忌。

這個世界從出身起就將每個蟲的身份分為三六九等。

伏恩生長於地下城區, 是這個世界地位下等程度僅次於荒星罪犯的存在,卻擁有著與身份地位不符的野心。所以才快速接納了初到母星,無家可歸的希爾。

他認為自己和希爾是同類,依照他們自身的等級和本事,本該是活得風風光光的體麵上等蟲,而不是被那些遠遠不如他們的愚蠢貴族奴役驅使的對象。

所以在得知希爾得到能夠進入第一軍團的機會後,他終於在他艱難的蟲生中看見了能夠改變命運的轉折點。

他知道,那將是他這輩子能夠向上爬的唯一機會。

他是那樣的狂熱激動,和希爾臉上的猶豫思索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不懂希爾臉上的那些複雜表情,隻知道自己一定要進入第一軍團。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無論用什麽方式。

然而伏恩的壯誌剛升起,隨即便被現實狠狠打落。

第一軍團是貴族的天下,在這裏,他什麽都不是。

他隻是一個順帶的,是希爾的陪襯。他引以為豪的準A級在帝國最頂級的雙S級麵前,同樣什麽都不是。

而他以為和自己一樣的希爾就是那個將他整個蟲都比下去的,雌蟲等級巔峰:雙S。

雙S級的蟲族在整個帝國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無論是等級還是指揮作戰的能力,隻要一站在希爾麵前,自己就什麽都不是。在第一軍團,自己什麽都不是。

什麽都不是的自己,甚至比以前更慘。

因為他的好兄弟希爾仗著受儲君賞識,位高權重,幾乎得罪了整個軍團。

但貴族軍雌的怒火卻遷怒到他身上。

那個和自己相比過得風風光光,和自己相比意氣風發的希爾卻總是說還不是時候,滿嘴隻有勸他忍耐,也不肯將重要的位置交給他。

那就不能怪他,畢竟,他隻能踩著希爾這塊踏板才能往上。

誰讓希爾是雙S級,誰讓希爾是上將,明明他在希爾麵前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為什麽,要他眼睜睜看著希爾過得比他越來越好。

他沒有錯,他隻是想過得更好而已。

重力星上的引力將機甲碎片的落地聲變得沉重刺耳。

回憶其實隻有短短數秒,視線再次聚焦後看見的隻有一隻巨大的蟲鉗,以及一雙冰冷的複眼。

讓他從脊背到腳底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種眼神,明明還是那個蟲,卻和希爾完全不一樣。

嗜血又殘忍,簡直就是個暴君。

“不,不要這樣對我,希爾,求求你了......”

這個蟲,他不是希爾,不是那個蟲傻心軟好糊弄的希爾。

嘴巴不受控地發出求饒,企圖得到一個殘暴君主的寬恕。但身上不斷擠壓的蟲鉗,讓他在恐懼和劇痛中結束了回憶。

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隻有擠壓的蟲鉗和身體每根神經末梢傳來的慘烈劇痛。

在被徹底碾壓後他終於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招惹這樣一個魔鬼。

於是,站在視線絕佳位置的時宿目睹首領把伏恩的身體先是像紙片一樣反複折疊,然後幹脆揉成了類似球體的形狀,用蟲鉗夾著高高舉起,投擲鉛球般朝著一個方向重重扔過去,隨即身體也朝著那個地方迅速前往。

風馳電掣中,時宿覺得那個無比誇張的距離不應該是鉛球,而是高爾夫球。

終究是他見識淺薄了,時宿心裏默默刷新著對首領這個柔弱孕雌的各項記錄。

隨著距離不斷臨近,視線可見後,遠處果然也是兩個龐然大物戰鬥的身影。

是同樣失去機甲的時昕和異族王。

時昕已經蟲化,和首領一樣,異常強悍,猶如一台為戰鬥和殺戮而生的機器。他的對手是同樣巨大化,模樣怪誕不規則的異族王。

本來雙方還沉浸在酣暢淋漓的戰鬥中,球形的伏恩突然朝他們砸了過來,他倆還以為是能量炮轟過來了,戰鬥隻得終止。

塵埃落地後,地麵已被砸出一個巨坑,時昕和異族王這才看清坑底究竟是個什麽玩意。

那個蟲族的慘狀,讓他們不約而同想到某軍首領折磨仇敵的狠辣手段。

異族王神情戒備地朝著不遠處的蟲族望去。

那個蟲族的蟲形體態輕盈,表麵幾乎被蟲紋覆蓋,其中蘊含的能量早已超過了蟲族這個物種能夠承受的極限。

*

擁有金色複眼的蟲族突然出現,將進行到一半的戰鬥徒然打斷。

那雙冰冷的複眼掃過蟲後和異族王,宛如前來的死神。

異族王被看得心裏發緊,眼前這個金色複眼的蟲族看起來熟悉又陌生。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蟲還是以前叫希爾的時候看起來更順眼。

而不是如今這個瘋子。

“時昕現在已經負傷,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掉他。”異族王目視著首領,聲音蠱惑中又帶著極力掩飾的懼怕。

現在是兩個蟲族,一個還是瘋子,他真的可能會死在這。

首領不答反問:“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嗎?”

瞬間戳中異族王的痛處,他極力維持著鎮定,“我是來幫你的,畢竟我們可是長期合作的盟友。”

此話一出,蟲形的時昕眼中閃過果然如此的神情。

時宿很詫異自己自己竟然能夠看懂,但思緒變得有些混亂。

蟲族和異族向來是死敵,但帝國的蟲後和新軍的首領竟然都和異族王有密切聯係。

“異族王,你想臨陣反水嗎?”時昕對首領的到來無比忌憚,厲聲道,竟有些咄咄逼人。

那雙生來便位於頂端俯視,幾乎不可一世的眼中此時明顯有了慌亂。

異族王沒理會這個與他倒戈的前盟友,目光緊盯著首領,那雙巨眼中快速敲打著算盤。

首領看戲般停站在一旁,絲毫沒有動的意思。

時宿覺得這樣不行。

他想了想,蟲族怎麽鬥也是蟲族的事,異族王作為文中必打的怪,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於是,一道紫色的屬於雄蟲才有的精神力,精準快速地直擊向異族王的脊骨。

那是文中描寫過的,異族王的致死之處。

這是異族王完全沒想到的劇情,屬於異族和軍雌的戰場,什麽時候出現過雄蟲。

在躲避精神力攻擊的一瞬間,他回想起之前去滅第三軍團時,也是這個雄蟲。

紫發紫眸,那是最純正的皇族,是時昕的親弟弟。

異族王本就負傷,一時不查竟被時宿打中,險些丟了命。

“原來打你要打脊骨。”首領若有所思。

每個高級異族的致命處都不同,因此才尤其難打。

可是宿宿為什麽知道?

思緒生出,又如風剛起又消失無蹤。

無所謂了。

時宿坐在蟲化後的首領身上,觀戰位置絕佳,見一次就打中了異族王就想乘勝追擊。

那樣不就可以he了?

時宿理所當然地想著。

再次發起了第二波精神力攻擊,還攛掇在場的兩個雌蟲:“首領,大哥,打他脊骨!”

被打中一次的異族王當然不可能再讓時宿打中。

雄蟲,不過是被豢養的菟絲花。

這樣想著,身體卻感受到脊骨被猛然抽出,異族王轉過頭時,看見的是兩個雌蟲將他的脊骨粉碎的場景。

明明他們還談判完。

異族王恨恨地想著:

雌蟲果然都是被雄蟲奴役的白癡。

這個種族延續要現在還不絕種就離譜。

在場的兩個雌蟲此時神情不一,時昕如釋重負,首領悵然出神。

“難以控製的武器在沒了用處後隻能被銷毀。”

異族王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首領,像是在下詛咒般:“被帝國、被皇室、被你的雄主銷毀。”

“多謝你的提醒。”

首領沒再多看異族王一眼,起身朝著時昕走去,冰冷的複眼讓人膽寒:“該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