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宿朝著蟲崽所在的沙發走去。
行走中, 時宿突然感受到一陣晃動感。
就是很輕微的那種,在這之前時宿已經感受過很多次。畢竟對於前往前線迎戰的星艦來說,打鬥所帶來的晃動感實在太過正常。
按道理, 現在這個時間點並沒有重大情節發生才對。
右眼皮突兀地跳動著,時宿按捺住心裏的不安感, 繼續向前行走。
但就在霎那間,不知道從哪傳來的, 極其劇烈可怖的能量波動掃**般朝著他們所在的星艦猛然襲來。
伴隨著一陣炸耳的爆破聲響,整個空間瞬間發生了扭曲, 死物和活人, 甚至是空氣在時宿的眼前都如同錯位了一般。
一瞬間,身體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來自潛意識的求生本能將精神力護罩迅速釋放,緊緊包裹住時宿。
驚愕中, 時宿看見了阿尼。
半大的蟲崽在慌亂中已經反應過來, 一雙還沒完全長大的翅翼從身後張開, 在一陣錯亂中迅速朝他飛來。
透明狀的淺紫色精神力護罩精準地包裹住阿尼, 將他嚴密地覆蓋保護著。
接著是沉重地撞擊聲,被巨大的能量體重重撞擊的聲音, 隻一下, 星艦如同散架了般,金屬的地麵和牆壁肉眼可見的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皸裂。
即使有精神力護罩, 在那種失重的狀態下時宿身體依然控製不住重重摔在地上,手支撐著,隨即從手肘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但還好沒有受到更可怕的傷害。
“雄父!”
時宿心有餘悸地抬眼, 阿尼蹲在他身旁, 臉上快速閃過焦急慌亂擔憂恐懼等複雜的情緒。
阿尼將他扶起, 上下粗略檢查了一下時宿的身體,發現還好隻是輕微的擦傷後鬆了口氣,但下一秒那副酷似希爾的眉眼又變得緊張起來。
這裏是前線作戰用的星艦,軍雌受傷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時宿這點小傷根本就吸引不了治療儀的注意。
阿尼在第一時間便將治療儀喚了過來,此時已經在給時宿的身體進行簡單的修複。
事實證明雄蟲的身體真的非常脆皮,就算精神力等級高如時宿,有精神力護盾的嚴密保護,依然會因細小的碰撞摩擦而受傷。
頂級雄蟲的精神力護罩強效到能抵禦外界強烈致命的攻擊,卻無法避免重心不穩而摔倒在地。
“我沒事。”時宿看著自家蟲崽極度自責的表情不好意思道。
他這樣,實在太拖後腿了。
時宿在心裏默默決定,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
不過在蟲族,對珍貴的雄蟲而言,這種情況下時宿的反應和表現已經超過滿分了,因此阿尼更是對自己的保護不力更加反思自責。
阿尼低頭垂在一旁,細碎柔軟的頭發落下,陰影將那雙還未融合的,淺金色和紫色的鴛鴦色雙瞳遮了住。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前線,而且是用違規手段帶著他的雄父來的。
他的雌父是帝國公認的戰神。
阿尼在新編的教科書上看見過好幾個關於他雌父在戰場上扭轉戰局的精彩案例。
在他心裏,他的雌父是帝國最優秀、最厲害的將軍。
“這次的戰爭希爾會遇上性命攸關的危險,我們必須登上那艘星艦!”
幾天前他的雄父找到了他,直截了當地表示要自己幫助他,一起潛入雌父帶領的,前往前線作戰的星艦。
“我說的是真的......”紫發紫眸的雄蟲離記憶中的模樣越來越遙遠,變得嶄新而奪目,總是毫不自知地散發著身上誘人的吸引力。
他的雄父似乎想努力地向他解釋什麽,結果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最後一臉懊惱,非常漂亮的雙眼瞪得又圓又大,兩頰氣得鼓鼓的。
“好。”
他聽見自己答應了,不過他過了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
*
時宿現在有點慌。
他很早就從希爾身上清楚感受過這個世界雌蟲思維的怪異,現在麵對還是小朋友的阿尼,時宿更是手足無措。
他努力張了張嘴,想開口安慰一下阿尼。
“雄父,現在的情況不對,我們必須馬上去雌父身邊!”阿尼抬起頭,額前的碎發散開,露出稚嫩卻異常堅毅的臉龐。
時宿聞言默默閉嘴,發現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響。
不同於晚上開門的聲音,此時門外的雌蟲動作顯得異常急促,而休息室的門似乎因為撞擊而出現了故障,一時半會竟然讓外麵的蟲難以打開。
不過下一秒就被暴力拆開了。
時宿看見了希爾。
希爾也看見了他,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上,淺金色的瞳孔緊縮著,隱隱間似有水霧在繚繞。向來整潔利落的頭發有些淩亂,顯然是中途匆忙離開指揮現場,慌亂中急趕過來的。
雌蟲身後還跟著一個蟲,時宿認出了那是希爾的下屬,之前見過幾次的喬。
這位雌蟲軍官此時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難以置信地看著時宿和時宿身旁的阿尼,又看著希爾,各種表情在臉上交錯著,欲言又止。
希爾急忙走到時宿跟前,深深看著雄蟲手肘處的紅腫,隨後將時宿打橫抱起,看了眼喬,無言間先走了出去。
喬最終什麽都沒說,默默抱著阿尼跟上。
時宿被希爾帶到了一個有很多儀器設備的地方,星艦上主要的軍官已經聚集到了那裏,麵板上連接著軍團裏其他星艦上的軍官。
光是遠遠看著都能感受到其中緊張的氣氛。
軍靴落地的聲音隨著走近的腳步聲清晰傳來,轉瞬間吸引了在場和不在場的軍官們的注意,隨即在他們目光觸及到希爾懷中的紫發雄蟲時,一雙雙豎立的雙瞳如同鎖定住了般,不同程度的驚異之色浮於他們麵上。
這裏是第三軍團。
不同於各路王公貴族雲集的第一軍團,在場的軍官現在能站在這裏,幾乎都是各自憑借真本事,刀山火海博得的軍功。
因此不同於時宿經常見到的那種講究體麵注重儀態的貴族軍雌,這裏的軍雌除了希爾和他身後的喬,個個人高馬大,體格壯碩,是肉眼可見的粗獷感。
他們也不像那些貴族雌蟲那麽多花花腸子,第三軍的雌蟲大多性格豪爽,幾乎是想什麽都寫在臉上。現在見到時宿出現在他們星艦上,而雄蟲又不可能憑空出現,就隻能是已經在星艦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
一些職位高的軍官想起自家上將最近屢次早早回休息室,不像往常那樣連夜留下開啟工作狂模式。之前他們私底下還調侃上將房裏是不是藏著有什麽寶貝,但沒想到居然真的猜中了。
他們很少見到高等級雄蟲,還是托自家上將的福才有幸見過幾次上將的雄主,位於好幾大雄蟲排行榜榜首的皇室頂級雄蟲。
但也隻是有幸見過而已。
以他們半輩子搏命積攢的軍功,連貴族高等級雄蟲雌奴的名分都換不了。
他們對貴族高等級雄蟲的渴慕之心是刻入在基因裏,深入骨髓的。
但現在,尊貴的雄蟲殿下出現在他們的星艦上,而星艦剛剛才遭受了超高強度的攻擊,還讓他們尊貴的雄蟲殿下因此受了傷!
頓時,就有軍官再也按捺不住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憤怒。
他質問道:“希爾上將,您能告訴我們為什麽時宿殿下會在這裏嗎?”
不止是他,其他軍官見狀也都麵麵相覷,低下頭私語著,見著希爾橫抱在懷裏的時宿臉上一會又是憂慮,一會又是不解。
時宿再一次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知道自己脆皮惹麻煩還添亂,被自家雌君抱著遭眾人圍觀麵上也掛不住,於是掙紮著,試圖從希爾懷裏下來。
“雄主,您別動,您身上還有傷。”希爾沒放他下來,用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柔聲道,像是在哄蟲崽似的。
時宿隻好小聲說:“我這點傷根本就不算事。你快放我下來,這麽多人看著......”說到最後,臉幾乎都埋進了希爾衣襟裏。
接著又露了出來,求助般看著他。
希爾想了想,將他輕輕放了下來。
這種時候,時宿身上這點傷確實不算什麽。
雖然丁點大傷口就大吵大鬧,又哭又叫什麽的是帝國貴族高等級雄蟲的常態,不過時宿完全沒有表現出那方麵的傾向。
軍雌們也都鬆了口氣,將注意力放在了此時更為要緊的事情上。
時宿聽見他們相互間開始討論戰況方麵的事情,而異族王這個詞在此時又頻頻出現。
“確定無誤了嗎?”
時宿看見希爾側身對一個軍雌問道,希爾罕見地皺著眉,臉上是時宿從未見過的緊迫和危機感,他努力維持著麵部表情,強行穩定著在場軍官隱隱有些崩潰的情緒。
那個軍官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咬牙道:“確定了,是異族王帶領的軍團。”
“砰!!!”
一個脾氣暴躁的軍官這時終於繃不住了,將桌上的杯子泄憤般狠狠砸在地上,隨著被子的四分五裂,整個議會大廳的氣氛也被推向憤怒的**,“高層那群王八羔子!真就不把我們平民的命當命!”
“怎麽可能這麽久都不知道情報錯誤!可是那群狗娘養的讓我們送死也就算了,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時宿殿下也在這裏嗎!”
時宿離開蟲星那麽久,不知道這種話拿去騙鬼鬼都不信。
另一個看上去脾氣也相當暴躁的軍官大著嗓門附和道:“還能是怎麽樣?真就隻顧著自己,連雄蟲殿下的命都不管了!”
雌蟲從出生就被不斷灌輸著保護帝國保護雄蟲的信念,而對雄蟲,尤其是對高等級雄蟲的保護又早已深入雌蟲的基因,隨著越來越多的軍雌們如同宣泄般,將露骨刺耳的話不斷脫口而出,在座軍官們麵色一變再變,心也越來越寒。
時宿怔怔地站在那,臉色刷白。聽了這麽久,他總算是明白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原著中希爾這次帶兵是去殲滅異族的主要兵力,是要三軍匯合後才進攻異族王,所以這段時間本該沒有危險才對。
遇見異族王本該是後麵再後麵的劇情。
但現在,這種重大劇情卻突然改變了,希爾帶領的第三軍團在現在直接對上了異族王帶領的異族大軍!
“對麵那群該死的異族分明就是有備而來!這他媽要不是有高層的裏應外合他們能做到這樣?”
“有人賣我們?”
異族王是SSS級,帝國目前最強的雌蟲也就SS級。
最重要的是異族對蟲族在演化道路上一直呈壓製性,是天敵一樣的存在,也就在文明誕生之後蟲族才和異族一同站在了食物鏈頂端。
因此異族的SSS級放在蟲族是相當恐怖駭人的,對蟲族是呈碾壓性的恐懼和戰栗。
“讓我們送死就算了!還要搭上雄蟲殿下!”
“殿下可是帝國僅有的幾個S級雄蟲!”
“草!老子和他們拚了!”
軍雌們難消心裏的憤懣,此時不斷罵罵咧咧,盡力地宣泄著心中的壓抑和不甘。
時宿站在那,看著在場的和麵板上的軍官們,看著希爾,和希爾身旁的蟲崽,突然發現他們身上好像都有一種相同的東西。
對死亡的不懼。
長年刀劍舔血的軍雌很早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死,隻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而此時他們隻是心有不甘罷了,沒死在和異族堂堂正正的戰鬥上,反而死於自己人的算計。
時宿幾乎是眼神不眨地看著希爾,雌蟲緊繃的身體此時像是已經釋懷了般,慈愛地看著自己的蟲崽,手指溫柔地撫過蟲崽柔軟的發頂。
那雙眼在短短時間內閃過無數思緒,時宿看見了其中最濃烈的是回憶、不舍和訣別。
霍然間,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中了般。
但在下一秒,心中的恐慌卻即將被現實證實般,希爾轉過頭,牽著阿尼,朝時宿走來。
......
時宿一直都很遺憾,自己沒能見過希爾最意氣風發時的模樣。當自己出現的時候,希爾已經獨自一人走完了前半生苦澀的劇情。
刺蝟一樣,好不容易才漸漸讓他收起了一身的武裝,接納了自己。眼見他們的生活逐漸步上正軌,也越來越接近幸福的結尾。沒想到還沒能一起走到最後,現在就要倉促收尾。
淺金色的雌蟲真的長得很好看,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那雙金色的眸子溫柔地看著他,瞳孔豎立著,明明不是真正的人類,明明不像人類那樣擁有充沛的感情,卻流露著人類也少有的,最複雜最高級也最可貴的感情。
那是濃烈到極致的愛。
希爾站在離他咫尺的地方,雙眸一遍又一遍深刻而認真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永遠記住一般,至死不忘。
“雄主,逃生艙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和阿尼一起進去,等會我們會掩護您......”
他的小刺蝟雌蟲,明明就很不舍,連尾音都顫抖著,偏偏要故意露出一臉的深明大義。
“那你呢?”
時宿聲音同樣顫抖著,打斷了他。第一次,他對希爾生起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隱隱還帶著無限的委屈。
心裏斷斷續續地質問著,憑什麽?
憑什麽擅自決定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
強壓著,不讓眼底湧上的**溢出,“我和阿尼坐逃生艙逃走了,你怎麽辦?”
他轉過身看著在場的和麵板上的數名軍雌,都是有著喜怒哀樂的血肉之軀,都是真實的生命。
時宿前世生於和平年代,未曾見過屠戮後的路盡屍骸,沒踏足過硝煙四起的戰場。
卻知道生命的可貴,死亡的可懼。
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愴和淒涼從心口溢出,嘴裏是從未有過的苦澀與悲戚,“他們怎麽辦?還有那些星艦上的其他軍雌又怎麽辦?”
時宿像是哭著般吼了出來,“你憑什麽隻顧著自己偉大!憑什麽擅自決定讓我去做那個幸存者!”
他看著希爾,眼中是自己看不見的,深不見底的愛戀,沙啞的聲音趨於平靜,又如同瀕臨崩潰般突然變得很輕,“你憑什麽以為我沒了你以後還能好好活下去?”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仿佛都能聽見彼此此刻強烈跳動的心跳。
希爾貪婪地看著眼前的紫發雄蟲,身後的手指無聲攥緊。
......
巨大的麵板投映著窗外無比壯闊卻異常殘忍的景象。
數艘異族軍艦已將他們包圍,局勢是清晰明了的敵眾我寡,敵強我弱。蟲族的星艦盡數開啟了異常消耗能量的防護罩,抵擋著異族沒有盡頭一般的炮火攻擊。
其中能量體最強的地方應該就是異族王所在的星艦,那也是時宿第一次見到這種強度的能量體。
光是看著就給人一種致命的壓迫感。
或許是因為時宿太有骨氣了,一種蟲族雄蟲少有而罕見的骨氣。
在他的一番肺腑發言後,反倒是讓軍雌們露出了寬慰釋然的表情。
轉頭卻是竭盡全力地勸他,“殿下,您就聽上將的話,快坐救生艙逃走吧!有我們掩護您,您會安全回到帝國的!”
“沒錯殿下,您快走吧!我們是願意為了保護您去赴死的!”
“快逃吧殿下,不然就來不及了!”
那個能量體此時正在蓄力,連同他身旁的異族星艦一起,等待著將蟲族第三軍團盡數殲滅的時刻到來。
很快,他們就將成為茫茫宇宙中的一團齏粉,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雄主,您知道嗎,其實在遇見您之後的每一天我過得都很開心。”
雌蟲故做輕快的聲音傳來,時宿怔愣著,腦海中回味著這句話的意思,後知後覺明白原來自己在雌蟲麵前不知多早以前就已經掉馬了。
不過馬甲什麽的都無所謂,他抬眼看著雌蟲,雙眼緊盯著他,意思明顯:不準立flag!
高等級蟲族的壽命其實很長,如果沒有精神暴動的困擾,高等級雌蟲可以活很久很久。
時宿特意翻找過希爾以前的照片,稚嫩的、青澀的、到現在的成熟可靠。甚至在腦海中不止一次想像過自己和希爾一起白頭到老的模樣。
雌蟲迎著他故作生氣的姿態輕輕地笑了,如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展開。時宿的視線在雌蟲清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間寸寸略過,手指不住地顫抖。
希爾撇過頭,不敢看他。
字斟句酌般,簡短而艱澀,“沒了我,您以後還會遇見很多比我更好的雌蟲。”
決絕卻無力,斷斷續續的,仿佛已將所有的力氣耗盡,“他們會比我更愛您,會為您生育很多可愛的蟲崽。”
“您的未來會過得無比的幸福。”
時宿將他的頭板正,手指撫過雌蟲蒼白的臉龐,按住了那張血色褪去的唇,細細摩挲著,直直看著他。
淚水不爭氣地自己流了出來,哭著說,“我不要別的雌蟲。”
“我已經遇見你了,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第一次,他知道了自己的心可以這樣的疼。也是第一次,他願意為了一個人,寧願舍棄自己的生命。
希爾心疼地擦拭著雄蟲掉落的淚珠,將他緊緊抱入懷中。
麵板上,異族王的能量體快蓄力好了。
這次不同於之前玩鬧般的打招呼行為,是真的的要置他們於死地。
而他們孤立無援,早已被舍棄。
“殿下,您快離開吧!再不走真的要來不及了!”
在極度的緊迫下,連短暫的生離死別都變得奢侈。
軍雌們催促著,希爾放開了時宿,示意身旁的副官將雄蟲和臉色蒼白失神的蟲崽帶走。
時宿躲開了副官,目光懾人,“你們離我遠點。”隨即麵朝著異族王的方向。
驟然間,源源不斷的能量體從雄蟲身體中湧出,浩瀚而壯闊,是在場的軍雌從未見過的景象。
很快,戰場上的局勢就發生了變化,蟲族和異族的大軍驚異地看著眼前極致的一幕:兩個巨大無比的精神體竟然同時出現在了一個戰場。
致力於鑽研精神力的時宿當然知道,雄蟲明明擁有強大無匹的精神力,卻無法上戰場,是因為他們孱弱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巨大的精神體,一旦徹底釋放,就會有極大的生命危險。
而現在,麵對SSS級異族王的巨大的精神體,時宿隻能毫無保留地釋放甚至透支。此時,他隻想讓自己心愛的雌蟲,還有阿尼,以及這些本不應該就此犧牲的軍雌蟲活下去。
就算自己會因此而死去。
身體像是要裂開了般,疼痛變得無比清晰。雄蟲的身體和人類差不多,都異常脆弱。心髒不堪重負般快速跳動著,不斷像大腦傳達不安的信號。
在場所有的軍雌都震驚了,他們失神般看著眼前的紫發雄蟲,明明是珍貴無比的雄蟲,是該被整個帝國捧在手上的寶物。但此刻,這樣身份尊貴,這樣本不該如此的殿下卻擋在了他們身前,用自己的生命保護著他們。
在這一刻,他們生命中的認知被眼前猶如神祇般的雄蟲顛覆了。
阿尼失聲般,被迫承受著一幕又一幕不願接受的現實,“雄父,不要......”
“不!雄主!您快停下來!”終於,淺金色頭發的雌蟲被逼至了絕境,他再也維持不了身體的平衡,幾乎是跪在了雄蟲的身前,抬頭祈求地看著他,“不要,您不能這樣......”
金屬的地麵不知何時竟然被淚水打濕,一滴又一滴,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從雌蟲的眼眶滴落。
時宿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向來堅毅的雌君落淚,還哭成了這樣,心疼地蹲了下,身體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般,他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隻好無聲地安慰他。
希爾讀懂了他無聲的唇。,
雄蟲說:“別哭,我心疼。”即使自己已經脆弱到了極致,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
“宿宿。”
他已經不敢伸手去觸碰,喃喃道,第一次這樣大膽地稱呼著雄蟲。
時宿的目光一直留戀般停留在他臉上,從未離去,此時輕輕眨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微不可查地抖動著,像是對告白做出的最熱烈的回應。
希爾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他,鐫刻著,深入靈魂。
最後,他指著自己跳動的心髒,“宿宿,這顆心永遠都會愛你。”
驟然間,時宿像是意識到什麽,睜大了雙眼,紫羅蘭色澤的雙瞳映照著雌蟲的身影。
身影在瞬息間快速變換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強大到毀天滅地般的能量體像是開閘般洶湧迸出。
雌蟲看著他,眼中是刺眼的陌生和疏離。隻一眼,時宿就知道,他的希爾不見了。
這個長得和希爾一樣的雌蟲抱住了他,絲毫不帶商量般,霸道無比地吻住了他。
霎那間,時宿對外釋放的精神力停止了,轉而被此時吻著他的雌蟲所吸取。
但比起對外釋放遠超身體承受範圍的攻擊,這種被動的撫慰對時宿而言簡直算得上輕鬆,瞬間意識回籠般,時宿眼皮下闔,身體沉沉睡去。
沒有看見屏幕外被雌蟲釋放出的,那道毀天滅地的能量體,屠戮般掃過異族大軍。
沒看見空中漂浮的屍身血肉,以及雌蟲眼中深不見底的仇恨。
“希爾”看著懷裏昏睡的時宿皺著眉,似乎對雄蟲的脆弱十分不解,他對身後的喬命令道:“立即進行空間跳躍。”
喬看著現場已經被絕對威壓控製住的軍雌們,又看著雌蟲以隨意而不疼惜地姿勢抱住的雄蟲,皺了皺眉,最終向他們的新王回複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