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機坪。
一個圓滾滾的機器蟲啪嗒一聲從小型星艦門框邊上掉了下去, 他忍不住四肢縮成一團,睜著一對蟲造假眼,身體瑟瑟發抖, 模樣看著十分可憐。
“殿下,不可以!您不可以去地下城區那種危險可怕的地方!”
機器蟲小 A 四肢並行, 爬過去抱住了剛從後艙門下來的時宿,一雙大大的蟲造假眼中充滿了求生欲, 哆哆嗦嗦道:“如果您一定要去那種地方的話,我就......”
時宿睨著他。
“我就偷偷告訴陛下!”小 A 要哭了。
時宿瞪了他一眼, “你不幫忙就算了, 居然還想背後打小報告!”
沒辦法。他對著機器蟲彎下腰,目光凶狠, 一副要采取暴力合作的架勢。
小 A 哭:“嗚嗚嗚~殿下不要啊~”
時宿心裏著急,想著該怎麽讓這個吃裏扒外的小 A 駕駛星艦, 但機器蟲嗚咽的假哭聲還沒持續多久就停了下來。
空曠的停機坪四周並沒有什麽遮掩物, 阿尼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小 A 的身後。
解決小A的整個過程十分的幹淨利落。
他收回了按掉機器蟲開關的手, 抬頭睜開一雙異色的瞳孔, 表情認真 ,“雄父, 我可以駕駛星艦。”
時宿看著還沒自己肩膀高的蟲崽, 驚呆了。
......
星艦在城市上空穿過,夾雜在星辰和燈火之中。時宿坐在副駕駛位, 看著蟲崽嫻熟地操縱著星艦。
那一瞬間,他有種強烈的,想要低頭捂臉的衝動。
他家崽真是太厲害了!
星艦的移動速度很快, 早就已經遠遠離開了他的宅邸以及軍區。
下麵的建築物肉眼可見的觀賞程度降低, 燈光也變得稀疏, 直至徹底黑暗。阿尼操縱著星艦,突然控製著星艦向著下方滑行。
因為是低空飛行,時宿這時清楚地看見了窗外狼藉的廢墟。
一片殘破倒塌的建築上方還殘留著炸彈餘留的硝煙,再仔細一點甚至還能發現地上被半掩埋住的蟲族殘軀。
突然,傳來了某種生物密密麻麻振翅的聲音,而星艦前行的路線也被那群生物擋住。
時宿皺著眉梢,看清了那群生物的模樣。
就是之前在貝希酒店,從那個 D 級雄蟲身體裏鑽出來的異族。
模樣和形狀大小都十分奇怪,但這回出現在時宿麵前的明顯要比當時酒店中出現的異族大了不少,有的甚至長到了蟲族成年雌蟲的大小。
身體像是拚湊出來的一樣,看上去畸形無比,背後掛著的那對翅膀更像是失敗的生化實驗結果。
阿尼將星艦穩在了半空,時宿看著蟲崽在控製麵板上一頓操作,星艦瞬間發出一道激光,準確無誤地將那一群異族包裹住。等激光消失後,異族的屍體也隻剩下了殘渣。
時宿內心再次對自家崽子比了個大拇指。
......
“前麵的星艦趕緊停下!”
說這話的是個軍雌,他在半空中張開了翅翼,揮手停在了星艦前方不遠處。
時宿和阿尼不由得相互對望,他們這是又被攔了下來。
“能開這種半吊子戰鬥星艦也隻有那些大貴族,也不知道這些貴族腦子怎麽長的,外麵舒舒服服的不願意呆著,偏偏要往戰場裏麵跑。”
說這話的軍雌長得十分高大魁梧,麵相凶惡。
他站在地麵一處較為完好的地方,麵帶嘲諷,胳膊肘不遺餘力地杵著旁邊的紅發軍雌。
紅發軍雌習以為常地點頭,“對對,你說得對。”
那個大個子軍雌嘴像開了閘似的繼續道:“這種半吊子操作一看就不是專業的軍雌在駕駛,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家族的混蛋亞雌半夜開星艦跑作戰區來玩,他難道以為這鬼地方會有絕世美雄嗎!”
他越說火氣越大,整個肌肉結實的胳膊都搭在了旁邊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紅發軍雌肩膀上,一邊杵著紅發軍雌。
紅發軍雌叫喬。
他旁邊這位脾氣火爆,不斷用胳膊杵他的是他的發小,叫巴裏。他早已對巴裏的各種行為產生了免疫。
但現在他並沒有立即順著發小的話附和,而是目光看著星艦的方向,驚愕住了般,許久都沒有言語。
於是巴裏就見到自己好兄弟突然張大了嘴,那嘴還一直合不攏,看上去一副神誌不清傻掉了的模樣。
喬半晌才呆呆道:“巴裏,你怎麽知道的。真的有絕世美雄啊!”
巴裏不明所以,於是順著喬發呆的方向看過去,下一秒也如同喬那般,大張著嘴,整個蟲都癡傻了。
在場的所有軍雌都如同癡醉了般,目睹著隨著星艦降落,艙門打開後,一隻有著一頭皇室標誌的紫發美雄從副駕駛艙口走了下來。
雄蟲的穿著是皇室雄性典型的精致講究,他隨意披散而下的紫發如同頂級的綢緞,細長的睫羽輕顫,露出了一雙紫羅蘭色澤的雙眸,唇色因為膚色過於白皙而顯得有些稠豔。
美得和這片廢墟格格不入。
他身後跟著一隻半大的雌性蟲崽,剛剛從駕駛艙出來。
從蟲崽一隻淺金的眸色和一頭紫發中隱隱摻雜了幾綹金發可以大致推測出,蟲崽還未完全和皇族血脈融合的另一半血脈來源。
軍雌們屏住呼吸,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戰場的另一端。
心裏對那位新老大都要羨慕死了。
......
絕世美雄看著巴裏和喬的方向,漂亮的唇瓣一開一合,“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時宿心裏想的是,別以為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
“我們在說殿下您真蟲比星網直播畫麵上還要迷蟲。”
“還有小殿下,星艦操作得真好,真厲害!”
那個大膀子壯漢軍雌身旁的紅發軍雌回道。
紅發軍雌喬邊說邊後背直冒冷汗,他瘋了也沒想到他們尊貴無比的親王殿下大半夜會開著星艦往作戰區跑啊!
而在帝國,辱罵雄蟲可是犯法的!更別說是眼前這種級別的雄蟲。
時宿:“......”算了,你的鬼扯我認了。
其實這事也是自己不對,大半夜開著星艦跑到作戰區來,確實給蟲添麻煩。
喬和他身旁變木樁子的巴裏不安地等待著雄蟲殿下即將下達的懲處。
他們屏住呼吸,見這位尊貴且過分漂亮的雄蟲殿下清了清嗓子,然後以詢問的語氣道:“你們知道希爾在哪嗎?”
眾軍雌:“......”
所以您大半夜往危險的作戰區跑就真的隻是為了找自家雌蟲是吧!
您知道這種行為有多傷他們這些單身雌蟲的自尊嗎!真的,過分了啊!
......
喬和軍雌們不由得看著遠處,戰場的另一端,他們老大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是難以抑製的羨慕和嫉妒。
突然,他們又將目光集中在了時宿身上。
時宿:“?”
時宿不是一個自戀的蟲,他順著軍雌們目光所及的地方,朝著他身後遠處的天空看去。
天上的雲層如被潑灑的墨般暈染開,遮掩著一群數量龐大、朝著他們急速飛來的異族。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變成了蟲族,他的五感變得比做人的時候敏銳了不少。
時宿清楚地看見了那支數量龐大的異族群中包裹著一隻人形模樣的生物,那長相甚至很符合蟲族的審美。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一大片被炸毀和撕裂的部位重新長出來的,像增生肉瘤一樣可怕的東西。
昏昏暗暗中,看見一群密密麻麻的畸形生物,就顯得很詭譎恐怖。
“保護殿下!”喬當即發令。
但不用喬說,保護雄蟲是雌蟲刻在骨子裏的天性。軍雌們自覺嚴陣以待,紛紛走到時宿身邊,將時宿保護得嚴嚴實實。
連個子還沒時宿高的阿尼都擋在了時宿身前,語氣十足的警惕嚴肅,“雄父小心!”
時宿無言地抬起頭。
“怎麽回事?這個S級的異族居然還沒死透!”
“再對準一些,他們可是衝著親王殿下來的!”
“不行,離得太遠,不一定能打中,不然我們直接衝上去幹算了!”
“不然直接使用機甲先載著殿下撤離?或者再集中幾支軍隊過來?”
那個喬還有壯漢巴裏幾個軍雌在那商量。
時宿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蟲崽,還有周圍護著他的軍雌們。
他抬頭看著天空,那群異族離得越來越近了,近到他們每一隻的位置他都能夠確認。
在沒有其他蟲族和異族覺察時,時宿釋放出了無數根細到肉眼看不見的精神力絲悄然無聲地接近了每一隻異族。
但異族長得實在太奇怪,時宿難以確定他們心髒的位置,隻好盡量讓精神力絲靠近他們的大腦,然後以比子彈還快的速度穿刺進去。
下一瞬,軍雌們驚異地看著半空中下起了異族的屍塊雨。
但其實身體是完整的,隻是腦袋突然變得四分五裂,重重地掉落到地上,覆蓋住廢墟上的其他殘肢。
一下子就解決了一大半異族,時宿還挺開心。
但很快,一道冰冷惡意的目光便盯上了他。
淬毒般,讓蟲不寒而栗。
是那個人形的異族,在生死一瞬躲開了時宿的精神力攻擊。
他的身體突然瘋狂長出了如同藤蔓一般的東西,連同身邊還活著的異族,如飛射的導彈朝著時宿的方向襲來。
軍雌們每雙眼睛牢牢緊盯著快速移動的異族。
喬大概猜出剛才那波應該是眼前這位親王殿下的手筆,畢竟雄蟲的精神力遠程攻擊本來就很厲害。
不愧是S的雄蟲殿下。但,脆弱的雄蟲還是應該由雌蟲牢牢保護。
喬的腦子快速地做出了好幾個計劃,選擇了其中最能保護雄蟲安全的那個,正要朝軍雌們下令。
在喬下令之前,極其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精神力的具現化,巨大到將所有異族都包裹了住。
就像一個透明的紫色星球,星球的內部長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冰錐一般的東西,瞬間星球縮小,將所有的異族卷入,然後刺入了他們的身體。
直到將整個具現化的精神體球體染成鮮豔的紅色。
紅得刺眼而醒目。
當具現化精神力消失後,那一片天空血雨傾盆而下。
直接躺贏的軍雌們齊齊望著他們嬌貴的雄蟲殿下。
阿尼像是第一天認識自己雄父,眼神閃爍中是極其深邃的複雜。
“親、親王殿下您好......很很榮幸能見到您......我叫,我叫......”巴裏簡直對眼前的殿下一見鍾情,愛慕到了極點,此時滿臉緋紅,說話都不怎麽利索。
時宿見這位膀大肉厚的壯漢雙眼盯著自己,炯炯有神得讓蟲害怕,更是讓他聯想到之前在全息格鬥室裏,被一個差不多的金剛雌蟲追著打的慘痛經曆。
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你們知道我的雌君現在在哪嗎?”時宿問他們。
其實他完全可以放出精神力絲線去找,不過作為人類的習慣難以更改,所以下意識又問了一遍。
巴裏垂頭喪氣,喬好整以暇,伸手指著一個方向,“軍團長現在在那邊。”
喬還想說,要不要送您過去。就看見這位雄蟲殿下很快就朝著他指著的方向走了。
但又停了下來。因為被地表突出的一大片,比雄蟲高出不少的建築物攔住了去路。
不得不轉過身,一雙紫眸睜得溜圓。
整個蟲看上去軟軟的,直接戳中了在場成年雌蟲們的萌點。
啊,那麽厲害的雄蟲殿下,被碎石塊欺負的模樣真的好可愛。
時宿發現自己居然忘了,這個世界雄蟲是沒有翅翼的。
他討厭這個設定!
......
因為希爾所在的方向是作戰區的核心位置,開星艦會十分的引異族的注目。而最快最適合的方式是張開蟲翼飛過去。
最後,時宿在自家蟲崽張開了一對大翅膀,並當場向時宿展示了一遍抱著一塊比體積他大了好幾倍的石塊,毫不費力地飛起來後,時宿謝絕了其他雌蟲想要載他的友好建議。
時宿被自家蟲崽抱著低空飛行,後麵跟著好幾個軍雌。
他現在視力很好,能看見下方破舊房屋的碎石下零星壓著不少異族和蟲族的身體。
時宿現在迫切地想見到希爾的身影,立即想起了再次使用精神力。
將精神力絲變成網狀後撒出,很快就找到了希爾所在的位置。
時宿朝著那邊望過去,果然依稀看見了自家雌君還有幾個蟲的身影。
再靠近了些,時宿甚至看清了雌蟲十分不佳的麵色。
他更是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處,看見了雌蟲身邊遍地都是蟲子的屍體,堆積著,像是一座座小山。
地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蟲子,本來是一副苟延殘喘的姿態,臨死前嘴上卻不願積德。
他狠狠地對著希爾,嘴裏不幹淨地咒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皇室走狗!”
“你不得好死!”
那聲音顯然罵得很大聲,回響著,甚至連阿尼和身後幾個雌蟲都能隱隱聽見。
時宿氣極,當即把精神力網當傳聲器用,聲音撥得賊大。
“不得好死的是你!不會說話就把嘴給我閉上!”
突然傳來的雄蟲聲音把那個咒罵的雌蟲以及時宿身邊和希爾身邊的蟲都嚇了一跳。
雄蟲的聲音很低沉,裏麵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阿尼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自己雄父生過氣了,他當即捋清了前因後果,快速地煽動著翅翼朝著自己雌父飛了過去。
希爾慘白的臉癡癡地看著雄蟲和蟲崽的出現。
“雄主?”語氣像是將喜怒都夾雜在一起,最後變成了難以置信。
時宿腳尖剛沾到地麵就跑著來到雌蟲的跟前,然後將雌蟲緊緊擁入懷中。
希爾的身體好冷,時宿想著。
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撫著雌蟲的背脊,像是哄孩子一樣,“希爾,沒事的,有我在。”
希爾此時心裏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他不由得將頭枕靠在雄蟲的肩上,這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
他是雌蟲,是軍雌。
是衝鋒陷陣的武器,是守護帝國的盾牌。
他沒有退路也沒有依靠,也從來沒有奢望過有一天能被蟲這樣的嗬護和在意。
他的指尖微動,心裏泛起漣漪,那顆感覺不到跳動的心因為雄蟲的出現而重新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