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宿以為希爾和自己和好了, 當晚兩蟲早早就回各自的房間入睡,等待即將到來的大典。
第二天他們起得很早,在一眾機器蟲的服侍下, 將各自隆重的裝束穿戴整齊完好後,帶著同樣衣著隆重的蟲崽乘上了親王級的星艦。
星艦行駛的道路很早就被清空, 一路暢通無阻。快到皇宮時,時宿透過星艦的玻璃窗往外打量, 見到蟲族的民眾們很早就匯聚在了皇宮外圍,看上去像海一樣, 壯觀無比。
時宿扭過頭去看坐在身旁的希爾, 剛好現場逮住了希爾偷偷看他的模樣。頓時心裏像是開了花,欣喜地將頭湊了過去, 迎著自家雌君的雙眼。
離得近了,看得也很仔細, 清楚地看見了自家雌君眼中殘留的一絲冷意。
是以前那個喜歡他的希爾眼中沒有出現過的。
時宿心裏一咯噔。
希爾卻是見自家雄主突然就耷拉著腦袋, 那側臉上的神情看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事。
雄蟲果然比較容易多愁善感。
一邊想著, 一邊伸出手想去安慰雄蟲, 卻又訕訕放下。
看著身旁的紫發雄蟲,那抹醒目的, 象征皇族身份的紫。心裏更沉悶了, 隻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
艙門剛一打開,他們就吸引了外麵一大片蟲子的目光。
時宿看著身旁的雌蟲, 因為來不及製作屬於雌蟲的皇室禮服,所以雌蟲今天身上穿的是一身軍禮服。
身著白底金紋軍禮服的希爾格外好看,過肩的金發束在腦後, 露出了那張讓他刻入骨中, 可以描繪出的俊美容顏。
他和希爾並肩而行, 對著星網直播的飛行攝像頭,踏過獸絨材質的地毯,穿過一列列軍雌隊伍,來到禮台旁皇室成員等候的地方。
時宿有些詫異,在這種君主製的帝國,帝王登基的盛大嚴肅場合居然還專門為他配備了專用的坐席。
眼神一掃,發現這片區域都是雄蟲,且全都配備了坐席,像是生怕他們累著似的。除此以外的雌蟲都是規矩地站立等候新後新皇。
這時的希爾到了該離開時宿的時候,去到屬於高級軍官那片區域。
“讓阿尼跟著我吧。”時宿輕抿著唇,默默說著。
他總感覺希爾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是為什麽。
這種感覺,是那種因為他對希爾的不夠了解而帶來的,未知的不適感。
希爾看著雄蟲。
雄蟲今天身著的雄性親王禮服,是沿襲於千年前的製式。綴著各種名貴寶石的禮服繁複而華麗,下擺層層疊疊,高貴至極中又有一種飄逸感。
他了眼蟲崽,說了聲是。規矩地向時宿道了別後,隨即便離了開。
倒是被叫來添加坐席的侍者感到很意外,因為很少有雄蟲願意帶著雌性幼崽。
同一區域的雄蟲們也忍不住側目,不過很快就收斂了。
心裏想著三殿下這樣的頂級雄蟲壽命本來就漫長,不過是途中體驗一下不一樣的樂趣,好像也不足為奇。
阿尼則緊張地坐在自己雄父身旁,像一尊儀態完好的雕塑般。
他知道在這片區域坐著的,都是身份極高的雄蟲。
身份高,也就意味著等級也足夠高。再加上是雄蟲,所以生來便高高在上,習慣了凝視雌蟲。
完全不敢動彈,卻突然感受到了離得很近的視線,落在身上感覺暖暖的。忍不住抬起頭,便看見他雄父紫羅蘭色澤的雙眸。瀲灩著,溫柔無比。
頓時像是得到了力量,身體放鬆了許多。
*
在帝國成百上千億民眾矚目中,時昕帶著費裏曼,從莊嚴肅立的高級軍官和議會代表麵前走過,登上了禮台。
兩人都穿著紅底色的禮服,和數千年前的蟲後蟲皇禮服並無二致,華麗而尊貴。
他們並肩走著,即將登上象征至高無上權利的王座,彼此之間偶爾偷偷看著對方,是那種結婚多年感情依舊很好的模樣。
時宿這一刻突然很羨慕他們。
時昕有能力給自己的心上蟲最好的一切。
帝國象征蟲後蟲皇身份的物件不是時宿以為的王冠,而是一對權戒。
隻不過一個是實權,一個是虛權。
希爾和身邊的四大軍團的高級軍官一樣,目視著這個他們所效忠的帝國,這個曆史悠久的帝國新任蟲後。
其實,這樣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有一個那樣近乎完美的雄主,給了他美滿幸福的家庭,他應該滿足了。
......
時宿看著時昕,這位他名義上的雌兄。
原著中後期帝國被希爾分裂後還能帶領一眾部下,在清除異族後慢慢將星係領土收複的厲害角色。
戴上權戒的蟲後,或許是因為在蟲族漫長的壽命中顯得還過於年輕,時宿在那張和他有些相似的臉上似乎看見了極力隱藏卻又壓抑不住的野心。
時昕、希爾。他們都是立於這個世界頂端的蟲,而且按照原著來說,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對立的。
這一刻,時宿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麽,思考起了自己之前一直沒有去思考的問題。
關於希爾究竟想要什麽。
難道真的甘願繼續為這個傷他至深的帝國繼續賣命?
時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原文的結局,但他已經改變了大部分的劇情。
但他實在出現得太晚,在希爾遇見自己之前的三十幾年生命裏,遭遇的種種非人磨難全都是實打實落在希爾身上的。
*
時宿的視線越過儀隊和軍列,幾乎一眼就找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淺金的長發,白底金紋的軍裝,站姿挺拔無可挑剔。
雌蟲正在和全場所有的雌蟲一樣,進行著宣誓儀式,表情莊嚴而虔誠。
以靈魂起誓,誓死捍衛帝國的領土。
誓死保護帝國每一位雄蟲。
誓死效忠蟲後蟲皇陛下。
時昕牽著費裏曼轉過身,麵朝眾蟲。
底下的蟲族瞬間像是沸騰了般,歡呼聲如同一層又一層的海浪。
他們單膝跪地,右手握拳輕抵胸口。“蟲後陛下萬歲!蟲皇陛下萬歲!”
......
畢竟是星際時代,授封儀式很簡潔。
依然是蟲族們熱情高漲的歡呼聲,祝賀數位身份晉升的皇族們,尤其是對時宿,場麵壯觀不輸剛上任的蟲後蟲皇。
甚至讓時宿有那麽一片刻相信蟲族的民眾是真心愛戴著皇族。
大典還會持續很久。
而接下來的內容冗長而枯燥,於是他名義上的雄父,上一任蟲皇便和年長的雄蟲們相繼離開。
上一輩的雄蟲們走後,時宿就成了在場身份最高的雄蟲。
坐在那都感覺到有蟲子隱隱盯著自己,忍不住看過去,那些雄蟲也看著自己,眼裏還有些委屈幽怨,好像在說你怎麽還不走。
時宿正猶豫著要不要開溜,一個穿著蟲皇禮服的銀發蟲子和一個親王禮服的紫發亞雌走了過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行侍從,排場極大。
如今費裏曼已然成為了帝國第一貴雄,在場的雄蟲們見到他也得老老實實叫一聲“蟲皇陛下。”雖然他們自己都叫著不大習慣。
“費裏曼,二哥。”時宿照著原主的蟲設道。
時佰進了雄蟲窩就像到了自家魚塘一樣,先是摸了摸阿尼的腦袋,說了聲三弟好,然後就因為雄蟲而忙碌起來,根本沒空理他。
費裏曼撇嘴看著他,“走吧。”隨即以身作則離開現場。
時宿看了眼遠處還在交涉的蟲後和雌蟲們,起身牽著阿尼就跟著一起溜走。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讓他做你的雌君。”
時宿看著和他並行的費裏曼,他,指的應該是希爾。
“嗯。”這隻蟲以前是認識原主的,多說多錯。
費裏曼側著頭看著他,眼中有幾分探究,“都說你現在......修身養性了,確實,感覺和以前不大一樣。”
其實費裏曼這隻蟲子比原主好太多了,時宿想著。他之前總以為蟲族這個帝國養出的雄蟲都是滿腦肥腸的毒瘤,但其實就和這個看似潰爛發膿的帝國一樣,至暗的背麵,也有灰色甚至白色的一麵。
時宿自我調侃般道,“這是因為我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蟲了。”
話落,時宿感覺牽著阿尼的那隻手被蟲崽握得更緊了。
費裏曼嗤了聲,不置可否,“你最近注意安全吧,畢竟以前被你折......唔,的蟲子不在少數。”
“最近是要發生什麽嗎?”時宿問他,原著後半段劇情很血腥暴力,但按照原著的發展軌跡,離現在應該還有一年半載才對。
“還沒發生什麽,也就才剛剛開始。”
費裏曼一臉嘖嘖嘖的表情看著他,“怎麽,你親愛的雌君沒告訴你麽?他可是主要的負責蟲。”
時宿:“......”好氣,明明都是花瓶雄蟲,憑什麽費裏曼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希爾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他!
時宿麵上穩住和費裏曼繼續攀談,但沒再套出什麽。想著也是,時昕再怎麽耐心也不會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費裏曼,而且說了費裏曼也不一定能全聽懂。
離開後時宿就回了家,一群機器蟲熱情洋溢地來迎接他,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時宿回到自己的房間,回憶著自己和希爾相處的日常點滴,整理著原著的劇情。
其實他是沒把握希爾真的能喜歡上自己的,更別說能因為他放下對這個世界的仇恨。
他和希爾既沒有青梅竹馬的情誼,也沒有患難與共的經曆,他沒能為希爾做什麽,甚至到現在,希爾也沒能對他真正敞開心扉。
上次,那個夜晚......
還是第一次,雌蟲那樣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情。
但他卻......
時宿把腦袋塞在枕頭地下,感覺自己和這回事過不去了!
*
晚餐時間。
時宿看見蟲崽乖乖坐在板凳上,依然不見雌蟲的身影。
“雌父說今天有事,晚上可能不會回來了。”阿尼偷偷覷著時宿,對他說。
時宿坐了下,慢慢咀嚼著嘴裏精致可口的食物。
牙根細細摩挲著,沒多久就將碗碟放了下,讓阿尼繼續用餐就回到了樓上。
來到了雌蟲的房間。
因為擁有最高權限,門自動便開了鎖。
時宿踱步進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雌蟲不在的時候進了這個房間。
整個房間看上去就像剛開的酒店似的,就和希爾一樣,不動聲色。
如果不是知道原著劇情,時宿怎麽也看不出希爾這樣規規矩矩的雌蟲竟然有反叛帝國的心思。
時宿坐在**,聞著房間中殘留的,希爾留下的極淡的味道。
可是,他真的看不出來。
他以為希爾和自己一樣,能過就過的。
眼皮突然跳得很快,一種極其不安的感覺在全身蔓延,尤其是呆在這個房間,聞著雌蟲留下的味道。
【還沒發生什麽,也就才剛剛開始。】
時宿像是驚醒了般,掏出終端,按下了和希爾的通話請求。
天色漸漸晚了,燈火代替了陽光。
過了好一會,終端嘟嘟地響著,像是另一端的主蟲沒聽見般,並沒有接通。
時宿這才看見自己撥的是投影通訊,接通了會看見希爾以及希爾現在身處的地方。
希爾不想讓他看見。
但過了會,終端再次響起,時宿下一秒就點擊了同意,不過這次是語音通話。
“雄主,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另一端雌蟲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沒什麽區別,那一邊聽起來也挺安靜的,隻有一點輕微的淅淅瀝瀝的聲音。
時宿說,“你那邊在下雨嗎?”
“是的。”雌蟲的語氣像是和平時一樣無異,時宿感覺到了其中很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雄主?”
那邊的雨像是斷斷續續的,這會又停了。
“你現在在哪?”時宿不答反問。
“我在外麵處理一些事情。”
“那你今晚還會回來嗎?”時宿吸了口氣。
雌蟲這次是明顯的停頓,語氣中是明顯的歉意,很輕柔,“應該不會回來。抱歉,雄主。”
時宿還想再說什麽,那邊突然嘈雜了起來,時宿聽見了劇烈的風聲,還有槍聲和蟲說話的聲音。
時宿再次問道,眉間不自覺攢了攢,“你現在到底在哪?”
雌蟲的聲音終於慌亂了起來,終於沒有再費力維持平靜的假象。
“抱歉雄主,現在還有一點事,等我晚點再給您......”
“你在地下城區是吧!你等著,我這就過來找你。”
“雄主!”希爾完全撕開了那層看似厚實實則脆弱的偽裝,他的聲音起伏很大,周圍很嘈雜,像是一直在快速移動著。
雌蟲劇烈地喘著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強硬,“不行!您在家裏呆著!不要到處亂......”
“砰!!!”
伴隨著巨大的響動,像是爆炸的聲音,隨後通話就中斷了。
時宿站起身來,煩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什麽都不告訴他,什麽都不告訴他!
如果不是自己看過一遍原著,到現在就是一個傻子,什麽都不知道!
星網上那些蟲都嘲諷希爾是賤民,貴族畢竟隻有極少數,上麵不乏有平民。而會被平民都唾棄,稱為賤民的蟲,在母星這個地方,隻有地下城區。
時宿透過窗外,看見了夜色中一片燈火流麗的都市美景。
那時在貝希酒店出現的異族。
在蟲族眼皮底下公然出現一隻的時候,暗處必定早就成千上萬。
而按照原著中時昕的作風,這位可是一心要滅了異族的主,而如今在母星出現的異族,肯定是要全部剿滅的。
那些地下城區的蟲族,又怎麽可能對身邊數以萬計的異族一無所知。
所以時昕就讓出生地下城區的希爾,親自帶兵去剿滅地下城區的異族和蟲族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