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這會兒在家裏也沒什麽事,我回去幫他做飯也很快做好的,要不你就到我們家去吃一點?”鍾海濤說。

“那,我們分頭做飯吧,誰先吃好就先找誰。”官洪說完,又將鑰匙掏出來。

因為有約定,兩人快快吃了午飯後,就蹬著自行車一起上路了。

行走在路上,鍾海濤和官洪的話題仍然沒有離開拿出什麽樣的節目參加文化節的事。

官洪的意思是,如果排練節目的話,花費很大精力不說,效果也不一定很好。不如像上次文化節一樣,編一個快板書或是讓林文蓉唱兩首歌,讓劉長順吹兩首笛子獨奏就可以了。

鍾海濤則認為,快板書、唱歌和笛子獨奏太一般化了,從自己主持的三分場和其他分場舉辦的文藝晚會來看,也是這些節目。如果能夠拿出幾個自編自演的文藝節目,效果要好得多。

官洪認為,三分場能夠排練節目的人實在太少了,高水平的文藝節目拿不出來,低水平的文藝節目表演後讓人說三道四的,還不如不上。

鍾海濤仍然不同意官洪的看法。他認為,每個分場的文藝節目都是由職工們演出的,不是專業藝術團的演出,因此,不能用專業藝術團的水準,來衡量普通職工們的演出質量。

兩人爭論來爭論去,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後還是官洪提出了建議:“海濤,我們去聽聽方銳的意見吧!畢竟,她現在在機關裏參與籌辦第二屆‘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的相關事宜,知道得要多些,可以請她幫助我們參謀一下。”

鍾海濤表示讚同。

雖然隻有十公裏的路程,可鍾海濤和官洪都是騎自行車,又是石子路,兩人又說著話,蹬車的速度就慢了,再加上天短,來到場部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官洪害怕天晚了郵局要關門,就提出把稿件寄出去後再去找方銳。鍾海濤又陪著他去了郵局。官洪有個習慣,凡是重要的稿件,一般都要寄掛號。所以,當他將稿件用掛號信寄出去後,又耽擱了一些時間。

兩人慌慌張張的從郵局出來,就往方銳幫工的五一農場機關宣傳科走去。因為方銳是幹文教工作的,業務工作屬於宣傳科分管,所以,五一農場黨委讓她在宣傳科負責參與籌備文化節活動的相關事宜。

鍾海濤和官洪走進五一農場機關宣傳科,見方銳正在低頭寫東西,便徑直來到她跟前。

方銳抬頭一看,是鍾海濤和官洪來了,趕緊站起來說:“你們來找我怎麽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呢?辦公場所是不能會客的!”然後領著兩人向辦公室門外走。

坐在一旁辦公桌邊的宣傳幹事齊新華和攝像員王紅瓊都認識鍾海濤和官洪。鍾海濤在三分場長大的,官洪到宣傳科領過稿費,所以兩人看了看鍾海濤和官洪,又看了看方銳,都笑了起來。

齊新華和鍾海濤、方銳是同班同學,所以說話也隨和些:“方銳,你男朋友來了,你不是激動地把我們組織起來去迎接他,卻是用這種口氣跟你男朋友說話,當心海濤背後要好好教訓你一頓哦!”

方銳臉一紅,領著鍾海濤和官洪趕緊走出辦公室,然後說:“海濤,官洪,你們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請個假,馬上就回來。”說完又轉身走進辦公室,向宣傳科長龔建民請了假,隨後才領著兩人向自己的臨時住所走去。

鍾海濤本來是懷著高高興興的心情來看望方銳、並準備和她商量文化節上拿出什麽節目事情的。一看方銳好像害怕他和官洪把辦公室弄髒了似的急急忙忙往大門外走,心裏已有些不快:“方銳,是害怕我給你丟臉了,還是……”

“我沒那意思,海濤,官洪,你們兩個可千萬別誤會了。”方銳連忙解釋:“海濤,官洪,跟你們兩個說句大實話吧,職工們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非要到機關辦事的話,平時誰也不願意到機關裏來。機關裏的這些人,總是喜歡指指點點地議論別人,而且是非特別多。再說了,我怕你們有什麽事,在辦公室裏說話也不方便。宣傳科又不像別的科室,他們都是動筆杆子的,需要安靜,我們在裏邊說話,影響了他們辦公也不好,所以才領著你們兩個趕快離開的。”

官洪看到鍾海濤不高興的神情,也連忙打圓場:“是啊是啊,海濤,我在寫東西的時候,也不喜歡別人打擾的。你自己也經常寫東西,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吧!為什麽寫東西的人喜歡晚上‘爬格子’,就是圖個安靜啊?”

聽到方銳的解釋,鍾海濤似乎覺得合情合理,再加上官洪的圓場,就沒再說什麽了,和官洪一起來到她的臨時住所。

方銳的臨時住房收拾得很整潔。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被單抻得平平展展,枕頭放得方方正正,床頭邊堆放了一些書籍。窗戶下麵放了一張辦公桌,上麵也放滿了書籍,還有一個小黑熊打鼓的玩具,是方銳上大學的第二年春季快開學時,鍾海濤送她到市長途汽車站,在一家商店裏買來送給她的。離床邊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張棗紅色的圓形小桌,上麵擺放著兩隻果盤,一隻裏麵擺放著什錦糖果,另一隻裏麵擺放著蘋果、香梨等水果,桌子旁邊還擺放著一個垃圾桶,粉紅色的,很好看。

雖然分別的時間不是很長,而且還能夠經常見麵,鍾海濤感到方銳的生活已經悄然改變了。他抬頭看了看方銳,又掃視了一下擺放的物品。

方銳已經明白鍾海濤的意思了,笑著進行解釋:“海濤,在機關和場裏許多部門,許多家庭裏的擺設都是這樣的。我到過鄭顏萍的住所,她住室裏擺放的東西比我的還要多呢。偶爾有朋友來玩,沒這些東西是說不過去的。何況,這些水果都是我從家裏帶來的,糖果是我從商店裏買來的。這桌子和凳子是我搬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你們隨便吃一點吧。”

方銳說完,順手拿起一塊牛乳糖果給官洪。她知道鍾海濤喜歡吃蘋果,轉身拿起一個蘋果,將皮削去後遞給鍾海濤,又給官洪削了一個。

吃完蘋果後,鍾海濤一邊擦手一邊說:“時間不早了,方銳,我和官洪過來,還有事要跟你商量呢。不說你可能也知道,就是關於舉辦文化節的時候,我們三分場拿出什麽文藝節目的事。”

接著,鍾海濤簡單向方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完鍾海濤的講述,方銳低頭略微沉思後,把自己想法和看法提出來:“我也聽到不少單位的領導們談論過他們的想法。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許多單位準備的文藝節目內容絕大多數是獨唱、合唱或是簡單的舞蹈等,要麽就是笛子、風琴獨奏,或是小品表演等,有新意的文藝節目並不多,有創意的節目更少了。如果能拿出幾個有新意或有創意的節目,當然是件大好事,畢竟是一線職工們的表演,不是專業劇團或是專業文工團的演出,不能要求太高了,場黨委也沒要求各單位都要拿出很高水準的文藝節目。可我們三分場就不同了,它可以說是我們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的發源地,不拿出一兩個像樣的節目恐怕說不過去的。同時,這次文化藝術節可能要舉辦三四天,如果三分場隻是演唱幾首歌或是笛子獨奏,讓人感到並沒什麽特色的話,恐怕是不好向場黨委交代的!”

鍾海濤讚同地點點頭。

聽完方銳的講述,官洪卻在沉思起來。他想起了李山水當年參加抗洪搶險的事跡,又想起他無私幫助自己和班組其他人員的事。於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形成了:能不能用散文詩的形式,將李山水當年參加抗洪搶險和這些年來始終堅持戰鬥在生產第一線,並無私幫助班組成員的事跡寫出來,用身邊的先進典型人物事跡教育身邊的人呢?

有了這個想法,官洪立即向方銳提出來。

“這確實是個好題材,場黨委也多次要求各單位,要用身邊的先進典型人物事跡教育身邊的人。身邊的先進人物看得見,學得來,讓人信服。同時,場黨委舉辦文化節的最終目的,是陶冶幹部職工的情操,增強凝聚力,提高向心力,鼓舞士氣,振奮精神,為全場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作貢獻。如果能夠將身邊的先進典型人物事跡用文藝表演形式表現出來,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到目前為止,還沒聽說過有哪個單位準備往這方麵努力呢!”

聽了官洪的設想後,方銳讚同地說。

聽了官洪的設想和方銳的分析後,鍾海濤靈機一動:既然官洪能將李山水的事跡搬上舞台,自己的機車組長劉蘭蘭的事跡雖然不是轟轟烈烈,但卻能夠在平凡的崗位上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又是多年的先進生產者,也值得一寫呀?

於是,鍾海濤把自己的想法也說出來。

官洪聽了,連連稱讚。

方銳聽了,有點不自在地點點頭。

最後,鍾海濤、方銳、官洪三人共同擬下了節目方案上報給三分場:由林文蓉準備兩首歌,她唱的歌和五一農場其它分場以及非農業單位的歌手比較起來,確實更加圓潤動聽;由官洪執筆,將李山水的事跡用散文詩的形式寫出來進行朗誦;由鍾海濤執筆,將劉蘭蘭的事跡搬上舞台。由方銳執筆,結合農場實際,用小品形式,將改革開放以來三分場帶來的新變化深層次展現出來。

看看天色已經晚了,鍾海濤和官洪起身準備回去了。

方銳連忙叫住了鍾海濤,官洪很知趣走出門外,並隨手關上了門。

方銳上前抱住鍾海濤,輕輕地吻了一下額頭:“海濤,我在這裏很好,在機關裏上班的時間很準時,生活也很有規律,所以你別擔心我。雖然春節過去沒多久,機關現在也很忙,天天在寫計劃在迎接節後上級的各項工作檢查,我一時也不能回家去。不過隻要有時間了,我會立即趕回去的。我雖然不能回家,可天天也在想著你的,你也要注意身體。”

鍾海濤將方銳的頭輕輕地扶起來,凝視著她那清秀的臉龐:“小銳,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麽事就趕緊告訴我一聲。我一個大男人,不會有什麽事的。”

方銳點點頭:“海濤,等忙過了這一陣子了,我就回家去看看。另外,我不在家裏,請你將我爸媽多照看一下。雖然我離家不遠,可也有十來公裏的路,回去一趟也不方便。盡管機關辦公室安排了夏侯雨的車子接送我,我也不想過多的麻煩他,這個人還是很煩的。”

聽見方銳提到了夏侯雨,鍾海濤似乎很反感,他再次提醒著方銳:“小銳,對夏侯雨這種人,我們最好還是敬而遠之,他的品行我們都是知道的。”

方銳莞爾一笑:“我知道的,海濤,我會時時注意和提防他的。不瞞你說,海濤,機關裏像這種人還是很多的,我是從心底裏看不起他們的,整天瞎混日子還洋洋得意的,自我感覺很好呢!”。

雖然節氣已經到了初春,但在天山腳下、塔裏木河畔的南疆農牧團場,春天的腳步似乎要慢了許多,道路兩旁楊柳樹枝,淡淡的嫩綠依附在灰色的枝條上;一叢叢紅柳相互簇擁著,似乎在抱團取暖。鋪滿樹葉的林帶裏,枯黃的樹葉攙雜著褐色的泥土,淩亂地交織著,西移的陽光灑在樹葉上,使原本看上去很枯黃的樹葉增添了一絲亮麗。天上的白雲舒緩地流動著,輕輕地滑向天山山頂。落日的餘暉讓人不僅不覺得寒冷,還有些絲絲的暖意。

鍾海濤和官洪騎著自行車往家裏趕。

路上,官洪的腦子裏還在思考著如何將老班長李山水參加抗洪搶險立功後不居功自傲、堅持戰鬥在生產第一線、眼睛雖然受到傷害卻放棄領導照顧的故事用散文詩的形式表現出來。他像過篩子一樣回想自己讀過古今敘事詩。他想起宋玉的那篇感情深摯的長篇抒情詩《九辯》,又想起《孔雀東南飛》裏人物角色有十來個,每個主要角色都是有血有肉有性格,而這些人物的性格,主要是通過個性化的語言描寫表現出來的。可講述李山水的故事不能涉及太多的人物,如果人物涉及太多了,容易弱化主題,何況李山水又不善言談,怎樣才能參照《九辯》《孔雀東南飛》的寫法,去突出李山水真實個性呢?他又想起了曹植的《贈白馬王彪(並序)》一詩,采用民歌的手法,語言雅健而通俗,並用問句,使全詩於曉暢流利之中,具有強烈的情感從而起伏跌宕,回環頓挫。

想著想著,官洪的腦子裏有了基本構思。他抬頭看了看鍾海濤,想把自己的構思和他談談,再聽聽他的意見。當他用力蹬了幾腳趕上、和他並行時,看見鍾海濤的眉頭正緊皺地蹬著自行車,官洪不忍心打斷他的思路,又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