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書記說這話沒別的意思,他隻是著急水稻田用水量太大了,和棉花地爭水現象過於嚴重,才提出自己的看法唻!”劉天明趕緊解釋著。
這邊的許長春和劉天明、閆俊輝在說話,那邊的夏侯雨仍然沒有離開辦公室,他到方銳對麵的一張桌子上拿起報紙漫不經心的在翻看著,眼睛卻不時地往方銳這邊瞅。而方銳倒是很認真地聆聽著領導們的談話要點並低頭記錄著。所以,她全然沒注意到夏侯雨時不時地看著自己。
“老劉、俊輝,目前大田裏的主要工作除了做好水肥運籌外,還要將地裏的雜草清除幹淨,四大邊的雜草也要趕緊徹底清除掉。棉花旱一點沒事的,長勢旺的地方要少用水肥,適當化控一下,長勢弱的地方多用些水肥,適當化促一下,爭取長勢一致,另外一定要注意棉花保苗株數。水稻快進入分蘖期了,絕對不能受旱。如果能夠做到這些了,拿上田管先進單位是沒太大問題的。”許長春安排完工作後,便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夏侯雨看到許長春已經起身了,這才將報紙放下來,慢騰騰地跟著許長春後麵往外走。
許長春倒是沒注意到,此時的夏侯雨,已經有了依依不舍離開這個很簡陋的基層辦公室了。
看到劉天明、閆俊輝在送許長春,方銳連忙放下手中的筆,隨同分場兩位領導一起出去送他。她緊跟在劉天明和閆俊輝的後麵去送許長春,完全是出於對領導的尊重和工作要求決定的。那時候,農場幹部職工給文教工作下了這樣定義:寫寫畫畫,投稿照相;拔河打球,吹拉彈唱;貼貼標語,念念文章;集合隊伍,布置會場;領導講話,帶頭鼓掌;寄信發報(紙),迎來送往;主持婚禮,分發喜糖……這麽多的工作要做,如果沒有點真本事是拿不下來的。所以,農場人愛說文教是單位的“萬金油”,哪裏繁忙哪裏都有文教的身影,並且放在哪裏都能得幹好。因此,在邊疆農場的政工幹部甚至行政幹部中,有許多就是從文教崗位上提拔起來的。
許長春走進綠色小吉普車裏坐下來後,把車窗玻璃搖下來,正準備招手與劉天明、閆俊輝告別,看到方銳也跟著出來了,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看著站在車窗跟前的劉天明:“老劉,聽說你們單位的職工文化活動搞得不錯,還成功地舉辦了幾場文藝晚會,場黨委從你們單位寫的幾篇廣播稿裏聽到這個消息後,認為你們單位的做法很值得在全場推廣。可能這次田管生產大檢查結束後,場工會要到你們單位進行調研,計劃要在全場推廣你們三分場的做法哩!”
“我們的職工文化工作做得並不是很好,隻是青年職工們自己組織起來,利用晚上時間演出幾個小節目罷了,有什麽值得推廣的唻!”說到這個話題,劉天明看了站在旁邊的閆俊輝和方銳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自在了。
“許副場長,從編排到主持,都是方銳他們自己搞的,自編自演,自娛自樂地編排了一些文藝節目,從職工們觀看完後反映的結果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的。”閆俊輝看了看方銳,接過了劉天明的話。
“場黨委對用這種形式開展文藝活動是非常讚賞的。自編自演,自娛自樂,這種形式很好嘛,又不用花多少錢,又能把職工群眾的文化活動搞起來了,確實很值得推廣的。”許長春說完後招了招手,算是與劉天明、閆俊輝和方銳告別。
“許叔,您覺得方銳這個人怎麽樣?”
車子開出三分場,夏侯雨與許長春說話不僅隨便多了,連稱呼也改變了。
“小夏,我沒接觸過她,對她的情況不是很了解的。哦,小夏,你怎麽突然想問起這個問題來了?噢,我知道了,對小方感興趣了是不是?好啊,看上人家了就大膽去追呀,都什麽年代了,難道還要父母同意、媒約在先?”
夏侯雨笑了笑:“可是,許叔,據我所知,方銳和鍾海濤兩人在上初中的時候,感情就很好,上高中的時候,就悄悄談戀愛了,我們那一屆同學都知道這件事的,隻是他們倆沒像別的同學那樣太張揚,更沒在別人麵前顯露出來。我又聽說她還因為和鍾海濤的關係太好了,大學畢業後才自願回到咱們五一農場工作呢!”
“那又有什麽?小夏,隻要他們沒結婚,你就還有機會去追她的。”許長春仍然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霧。
其實,許長春說的這些話純粹是附和著夏候雨的。因為夏侯雨問他話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今天在三分場辦公室外麵時,聽到他不停地和方銳套近乎。進入辦公室後,發現他的目光始終時不時地瞅著方銳,他不想也不願掃夏侯雨的興,才隨口說出這番話的,因為他知道,既然方銳已經名花有主了,夏侯雨就是有非分之想,隻要人家感情牢固,他也隻能是想想而已。
許長春的這番話雖是隨口應付夏侯雨的,但夏侯雨卻如醐醍灌頂,茅塞頓開:是啊,雖然方銳一直和鍾海濤很好,但隻要他們沒結婚,我夏侯雨就會有機會。誰也沒規定隻有鍾海濤和方銳好,誰也沒規定方銳就是他鍾海濤的人。
想到這,夏侯雨笑了笑:“許叔,不知道方銳對我的看法是什麽樣子的!”
許長春仍然微笑地附和著:“功夫不負有心人嘛,小夏,慢慢去博得人家的好感嘛!你不主動去追求人家,難道還讓人家一個女孩子主動來追求你不成?”
夏侯雨讚同地點點頭:“許叔,你說的也是哈!”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夏侯雨從此便惦記起這件事情了。
邊疆的初夏時節,油菜花的芬芳把塔裏木盆地充溢得滿滿當當。勤勞的蜜蜂們不停地忙碌著,把最甜最香的乳汁奉獻給出來。不僅如此,豐富的聲響把輕飄的空氣也充實起來了:脆亮的鴨鼓、嘹亮的雞噪、低吟的蚊蚋、婉轉的鳥叫……這就是大自然的神韻,讓春燦爛,讓夏多姿,讓秋輝煌,讓冬蘇醒,讓生活多姿多彩,讓人生充滿希望。
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鍾海濤和方銳正在搬運著行李。方其武經過二十多天的住院治療,胃部手術傷口已經愈合,身體也恢複較好,可以出院了。五一農場各分場都有接送病人的義務。鍾海濤就開上拖拉機和方銳一起,準備將方其武接回去。
看到一個文質莊重、儀表堂堂的男青年和一個亭亭玉立、柳眉杏眼女青年在忙上忙下地收拾著物品,同病室的病友們都羨慕起來,其中一位老人看著方其武清瘦的臉:“老方,有這樣一雙好兒女,真是你的福氣呐!”
知道內情的老伴立即小聲地提醒他:“老頭子,你在瞎說什麽喲,人家那是一對,嗯!女孩子是老方丫頭的……”說完用雙手一比劃。老人立即明白了,連忙“哎呦呦”兩聲,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了看鍾海濤,又看了看方銳,立即感慨起來:“真是天生的一對啊!”
醫護人員鄭顏萍拿著空液瓶子從隔壁病房裏走出來,見鍾海濤和方銳正攙扶著方其武往門外走,連忙上前打招呼:“海濤,方銳,方叔的出院證辦好了嗎?你們這就準備回去呀?”
“是啊是啊,海濤已經把我爸的出院證辦好啦,準備回家啦。顏萍,這些天來,我爸給你增添了很多麻煩,真有點過意不去,謝謝你了!噢對啦,顏萍,煩請代我們向伯康致謝,他為了我爸手術,一夜都沒睡覺呢。”方銳笑著看著鄭顏萍。
“方銳,你我都是三分場的人,說這些話幹什麽?有什麽事趕緊告訴我一聲,我和伯康能幫助辦的事情,一定會盡力去幫助辦好的。”鄭顏萍也禮貌地笑著。
外科醫生喻金生手裏拿著聽診器正好路過,看到鄭顏萍在和方銳說話,鍾海濤站在旁邊,也連忙上前打招呼:“海濤,你們這就準備回去嗎?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話,你隻管說,千萬別客氣。”
“謝謝你,喻醫生,有什麽事情需要麻煩你的話,我們一定會找你幫忙的。”鍾海濤答應著。
“那好,我這會兒還有點事,就不送你們了。”喻金生邊說邊向鍾海濤招手告別。
方銳和鍾海濤將方其武扶上車子上躺下來後,方銳又下來向鄭顏萍告別。
鄭顏萍的父母都是五一農場三分場的職工。母親林紅娣是一九六四年支邊到五一農場的上海知青,後來和五一農場青年鄭新誌結婚了。兩口子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也算是掌上明珠了。按照當時的政策,像鄭顏萍這樣上海知識青年的子女隻要有監護人,是可以將戶口遷移到上海的。但鄭顏萍卻堅決不願到上海去,她正在和外科醫生李伯康談戀愛。所以,當她父母將她回上海的監護人聯係好了,甚至連工作單位也聯係得差不多了,但鄭顏萍卻仍然絲毫不為所動。那股回城風刮起來後,許多上海知青自己回不了上海,也要想方設法將子女們安排回上海。如果他們家庭不止一個子女,按照政策規定安排了一個回去後,另一個也想盡辦法跟著回去,借此機會跳出“農門”。但鄭顏萍卻因為深愛著李伯康,毅然放棄了回上海的機會,義無反顧留在五一農場職工醫院裏繼續當一名護士。
鄭顏萍的男友李伯康也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鍾海濤、方銳看見了,連忙上前打招呼。
方銳站在李伯康跟前:“伯康,這次多虧了你搶救及時,我爸才沒太大的危險。”
“沒什麽的,方銳,胃部分切除術不是很複雜的大手術,風險也不大,我和喻醫生都能做這樣手術的。我能做的一定會盡力去做好的。”看到鄭顏萍在旁邊,李伯康又立即看著她:“阿萍,我去送送海濤和方銳他們,外麵風大,你回去,當心不要感冒了!”
“伯康,我哪有那麽嬌氣呀!和你一起送送他們吧!”鄭顏萍一邊說一邊歡快地跑到李伯康身邊。
“李醫生,燕萍,你們都不用送了,工作都很忙!我們已經收拾好了。我來接方伯伯的時候,多帶了兩床褥子墊在下麵,又是我自己開著拖拉機,走得慢些就沒那麽顛簸了,方伯伯也不會感到很難受的。”鍾海濤連忙說。
“那,我們就不送了,海濤,有什麽事趕緊打聲招呼!”李伯康說完,向鍾海濤和方銳告別後,扶著鄭顏萍進了醫護人員的辦公室。
鍾海濤又蹬上機車的拖車裏,將蓋在方其武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把方銳坐的地方又加了一些衣物,然後高興地看著方銳:“小銳,我開得慢一點,不會很顛簸的,你自己也要注意點”。說完跳下機車,熟練地駕駛著拖拉機離開了五一農場職工醫院。
五一農場工會辦公室裏,工會主席楊建成正在給副主席白素玲及其他成員安排工作:“生產檢查已經結束了。三分場這次獲得了生產管理第二名。潘書記在總結大會上不僅表揚了他們田管工作抓得比較好,還誇獎他們單位的職工業餘文化活動也走在全場最前列。這幾天,按照場黨委的安排,我們要到三分場去開展職工群眾業餘文化活動調研工作。這項工作結束後,工會將調研情況寫出書麵材料交給場黨委。我已經和三分場黨支部書記閆俊輝聯係過了,據說他已經讓文教方銳寫匯報材料了。我們這次去調研的主要議程,主要是要召開一個座談會,聽聽職工們對開展業餘文化活動的意見和建議。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也可以提出來。”
白素玲一邊聽一邊記。
五一農場工會幹事、負責群眾文化活動工作的馮嬡媛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楊主席,我想我們到三分場後,既要找職工們談談,也要找上那些開展文藝活動的帶頭人談談,我們再根據調研情況,拿出我們工會開展職工群眾業餘文化活動的實施方案,然後將方案上報給場黨委,這樣的話,調研的效果也許會更好一些。”
聽了馮嬡媛提議,白素玲連忙放下筆作了補充:“楊主席,這次調研,場黨委給我們的時間是三天,時間很充足。我想我們不僅要到三分場去調研,還可以到一分場、二分場、五分場去看看,也可以到非農業單位去走訪一下,多聽聽基層單位職工群眾們的意見和建議,這樣就使我們今後開展職工群眾業餘文化活動目標更明確了。”
大家覺得這些方法是切實可行的,調研方案就這樣定下來了。
陽光明媚、晴空萬裏。夏天的塔裏木盆地,隻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土地,隻有荒涼的戈壁,沒有荒涼的人生。這也是塔裏木盆地的新疆兵團人特有的精神之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五一農場農墾職工們,在第一次田管生產大檢查結束後,繼續投向到棉花田間管理之中,細心管理,貼心嗬護,毫不懈怠,似乎把自己的命運和棉花生產緊緊捆綁在一起,那是他們一年的希望啊!
在三分場簡陋的會議室裏,五一農場工會主席楊建成、副主席白素玲、幹事馮嬡媛和三分場黨支部書記閆俊輝、文教方銳、團支部書記張欣等人參加了會議,鍾海濤、林文蓉、鄭長順、官洪、李海龍等既作為青年職工的代表,又作為三分場文藝活動的帶頭人,列席參加了座談會。